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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几经风雨,激流勇进

年广久自“文化大革命”前夕就开始经商,到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一直充满风险与坎坷。

20世纪60年代初,全国粮食短缺,年广久在家乡难以维持生计,于是跑到安徽的周边地区,进了一批优质的苹果和梨子到芜湖贩卖,以此养家糊口。他为人厚道,主动请顾客先尝后买,而且非常注意进货的质量,无论苹果还是梨子,个个又新鲜又饱满。没多久,年广久的水果摊,吸引了当地的很多顾客,生意比旁边的国营门市部还红火。

年广久招来一些人的嫉恨,被扣上了“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稀里糊涂地进了班房,被指控为“投机倒把”。一年多以后,他又被稀里糊涂地放了出来。这是年广久第一次坐牢。

年广久出狱后,继续偷偷地卖炒栗子。两三年后,“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年广久经常做些小买卖,这在当时就是罪名。他受到了“革命群众”的批斗,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再次遭到关押。他在大牢里蹲了二十多天,才被有关负责人下令释放。

年广久“二进宫”出狱之后,偶然认识了一个名叫熊仁寿的炒瓜子师傅。熊师傅经常私下炒些瓜子带到街上,偷偷向行人们出售,由于他炒瓜子的手艺很高明,在那个商品极度匮乏的年代,卖炒瓜子的利润非常可观。年广久对熊仁寿说:“卖水果有淡旺季,卖炒瓜子则没有,一年四季都可以稳赚不赔。”熊仁寿对年广久非常赏识,于是把炒瓜子的手艺,全都传给了他。

熊仁寿年纪大了,既胆小怕事,而且心脏也不太好。有一天,他带着一些炒瓜子在街上偷偷出售,结果遇到了“投机倒把办公室”人员的追查。熊老爷子顿时大惊失色,他一路狂奔到人民食堂门口,突然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为了经商,熊仁寿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年广久得知此事,既伤心又震惊。此后的几年间,年广久因为私下进行瓜子交易,也屡次被抓,但他抱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不断地被抓和被放,胆子也练得越来越大。他放出豪言:“被抓算什么?我不怕!瓜子可以再炒,不就几毛钱的瓜子么,又不是几百块钱的东西,我拿得出来!”

到了“文化大革命”后期,年广久已成为芜湖商贩心目中的“龙头老大”。这些和年广久面临同样处境的小商贩们说:“只要‘傻子’没事,就说明环境相对宽松,我们也能平安做生意;如果‘傻子’挨了打挨了罚,就说明查得严了,我们就赶快缩头。”

改革开放以后,“傻子瓜子”在短短两年内飞速崛起,大江南北到处都有“傻子瓜子”出售。年广久的大名上了报纸,他的事迹在全国各地都引发了不小的争论。许多人都断定年广久的生意做不长,这只“出头鸟”,早晚要被打掉;当地的一些领导,也通过各种渠道,向年广久施压。但年广久一次次化险为夷,因为邓小平在闻知年广久的创业经历之后,把他作为一个正面的典型,并多次点名称赞年广久,旗帜鲜明地支持像年广久这样的“傻子”。

若干年后,有记者问年广久:“你当时为什么招那么多工人,做得那么张扬?招工有什么条件吗?另外,很多人说你是资本家,你怎么看?”

年广久答道:“当时需要有我这样的‘傻子’带头啊!社会上那么多闲散劳动力,怎么安置?没地方安置!那个时候就需要我这种‘傻子’带头吸收他们。至于我招工的条件,很简单,首先要有力气,每天都有很多原材料和成品需要搬运;其次,炒瓜子时要能看清温度表。另外,就是要有文化、有涵养。别看我不识字,我当时招聘的工人,很多都是高中毕业。”

“我从不搞面子工程,几十年来我从没用过豪华办公室,也不用公司的钱买豪华轿车。公司的利润,一部分用来扩大生产,一部分用来发放给工人。1985年前后,我的工人月薪就有500多块。后来,公司由于种种原因垮掉了,但这些工人学会了手艺,自己当老板单干,有很多人都做得很不错。他们从我这个‘傻子’身上真正得到的,不是那点工资,而是一技之长和创业的胆识,这才是终生受用不尽的铁饭碗。”

年广久所说的“公司垮掉”,指的是1992年前后的一次大风波——已经年逾五旬的“傻子”,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1985年春节前后,国内很多商家都开始采用有奖销售形式,年广久看到这种方法确实非常有效,于是在1986年春节,也对“傻子瓜子”开展有奖促销活动。年广久和几位副经理商议后决定,这个活动在全国市场进行,从一等奖到十等奖共150万份,最高奖项是上海牌轿车,二等奖是摩托车,三等奖是彩电。

年广久等人从1986年初就开始筹备,在全国30多个城市设立有奖销售点,并投入十多万元,在国内30多家媒体上做广告。按照抽奖规则,每个顾客每买1斤瓜子,得奖券1张,瓜子提价1角。2月5日,“傻子瓜子”的有奖销售在全国市场拉开帷幕,预计在5月1日结束,5月10日在上海当众开奖。

奖项如此丰厚的促销活动,在当时的国内尚属首例。“傻子瓜子”在短短数日内轰动了全国,2月5日当天,“傻子瓜子”仅在芜湖地区的销售量就达到了6万斤;2月12日一天,全国各地共卖出90万斤,创造了瓜子销售的最高纪录。到了2月22日,有奖销售已进行了17天,瓜子销售总量为476万斤,销售额达700多万元。全国各地的电函订单络绎不绝,当时有5家“傻子瓜子”加工厂,每天24小时不停线,产品依然供不应求。

然而好景不长,1986年3月,有关部门下发文件,要求全国各地停止一切形式的有奖销售活动。“傻子瓜子”之前发出的奖券,至此全部宣告无效。全国各地的消费者顿时一片哗然,“傻子瓜子”的销售额从波峰跌入波谷,很多销售代理商的瓜子长期积压,甚至找年广久要求退货和赔偿。几个月后,芜湖市傻子瓜子公司亏损额达到63万元,而且由于资金无法回笼,欠下巨额的债务,法律纠纷不断。年广久顿时沦为众矢之的。

年底,年广久因涉嫌贪污,被立案侦查,但公司的钱大都是年广久投入的,岂有“贪污”自家钱财的道理?但一些“傻子瓜子”的合作商由于大量的呆账和坏账,与年广久结下怨仇,他们诬告年广久强奸妇女,气得年广久跑到地方政府门前喊冤,甚至与某位领导发生了肢体冲突。

年广久的“贪污罪”和“强奸罪”都找不到证据,他唯一的“罪名”,就是因为“有奖销售”拖垮了公司。1991年,年广久被芜湖市的一家法院判处为“流氓罪”,获刑3年。“流氓罪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年广久第三次不明不白地进了班房。

1992年,邓小平在“南巡”讲话中,又一次提起了年广久:“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1992年3月13日,芜湖市检察院认定年广久无罪,将他释放出狱。那一天,芜湖市的很多领导都来看望年广久,对他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深表歉意。

此后的年广久,以家族资产,复兴了“傻子瓜子”,并逐步建立起现代化的生产企业,以及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点。1997年邓小平逝世,年广久面对邓小平的遗像鞠躬默哀,深切怀念他的丰功伟绩。同年,含混不清的“流氓罪”也被废止。

年广久逐渐老了,他的儿子成为“傻子瓜子集团”的中流砥柱。在风平浪静的背后,一场新的危机,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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