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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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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坐在春露楼中,禾叶依旧觉得很新鲜。一说要见紫绥姑娘,即刻有人奉上笔墨纸砚,禾叶拉了拉端木,小声说:“我的鬼画符是见不得人的,你代笔。”

一旁的小丫头提点道:“姑娘是有规矩的,要靠公子的真才实学,别人不能代作。”

“那是自然,我何须他人代作,我不过叫他帮忙录下而已。”禾叶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在打鼓,唉,古人那个不比她厉害,取个不太出名的借用一下吧,嗯,有了,“题四月三日夜,”端木顿了顿看向她,禾叶眨眨眼,念道,“罗袜香消九九秋,泪痕空对月明流。尘埃不见金华路,满目西风总是愁。”

小丫头拿纸上去,端木问:“四月三日是行棣成亲那日,你……”

“我晓得,那首诗本不是多出色,但读诗的人若是心境与诗相通,那诗也便是好诗了。这叫心理战术。”果然一会儿小丫头来请,禾叶起身笑道:“按规矩,你要在这里等我了,我先去里面逍遥快活了。”最后一句登徒子味儿十足。

走过几道回廊,来到一间屋下,“清音馆”,名字不错,她更期待里面的人了。忽听里头有人道:“可否劳烦外头这位公子再吟两句诗?”声音轻缈悦耳。

应该是舍卿的声音,来到这里后她的恋声癖算是得到满足了,禾叶欣慰地想着,美人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啊,清清嗓子,见又飘起了雨丝,念道:“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对不起了,秦观大人,借用一下。

门开了,禾叶进来,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屏风,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拱门上的珠帘以银钩挂起,哈哈,还真是宝帘闲挂小银钩。正打量着,就听见:“毕公子请往里坐,奴家即来相见。”

禾叶坐下,就见从屏风后走出一女子,低头抱着琵琶,浑身没有多余的饰品,一袭白衣,一只金簪而已。当来人抬起头,禾叶觉得心脏不跳了,只呆呆地看着,她终于明白为何有“新月笼眉,秋莲着脸,垂螺压鬓,皓齿排琼,嫩玉生光”的句子了,的确是幽花未艳……

坐在端木的房中,禾叶意犹未尽地想着舍卿的容貌,“端木,她真是太美了!长相就不说了,眉间那一点红痣,真是夺人心魂!像是羊脂白玉上的一点朱砂!”

端木听后只是淡淡说道:“舍卿她不喜欢那枚痣……”

听端木说完,禾叶呆呆地,直到被人晃了晃,才回过神来,叹口气:“舍卿还真是命苦。青楼女子大都身世可怜,只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段,真是天妒红颜啊。她家的亲人真是过分,怎么可以因为一个道士的话便将她眉间的红痣与煞星连在一起,还将失去双亲的她卖入青楼,那时她才十岁呀,真是……”

越说越激动,端木看着她,默不吭声,世间多少人能没有偏见,若这偏见能为自己带来好处那更是要大加利用渲染,舍卿与自己便是有如此遭遇之人!只不过自己比舍卿更难被人肯定,术士一家之言可谓荒诞,但自己的长相却不能改变!

见她气愤到无语,才轻声说:“舍卿的爹娘生前很疼她的,尽管亲戚们因煞星之说疏远她们,她的双亲却不以为意,仍拿她当作珍宝,甚为疼爱。”声音沉沉。

禾叶愣了下,很快地抱了他一下,“我也把你当珍宝,我也会疼你,你不用羡慕她!”

端木看着禾叶,眼睛晶亮,只看得禾叶手足无措,笑了。

这木头竟然笑了,还笑出了声?眨眨眼,扑上去勒住他的脖子,“你还笑,还没跟你算账,明明不用写诗,看我出丑对吧,勒死你……”

“是禾叶说要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办妥……”

屋内一阵跑步声,夹杂着嬉笑……

隔了一日,禾叶又去了春露楼,而这一天,几乎扬州城内每个算命先生的摊前都坐过两位客人,一位体态婀娜,一位嬉笑顽皮……

又一天脚步轻快地回到端木府,已是掌灯时分。因为到了月底端木与一些地方商行的总管仍在书房议事、结账。禾叶用过饭,自己回房看书,《搜神记》、《山海经》一堆鬼神怪志堆在案上,她很是用心地读着,希望找出与自己有丝毫联系的东西。

有人敲门,随口应了声,竟是端木。禾叶笑着问:“公事办完了?”

“嗯。”

“找我有事?”

“没事……禾叶今晚没去找我!”

“你不累呀,我还以为你会早早休息。”见他摇头,禾叶拉他坐下。

“禾叶在看《搜神记》?”

“是啊,从朗之那儿抱来一堆书,无事可干,闲来翻翻。”

“你对天象也有喜好啊?”端木拿起一本有关天象的书。

“对啊,天上的星星很漂亮呀!”禾叶带开话题,“今儿个我又去了春露楼,想来大哥喜事将近。”

禾叶真的是很厉害,端木心想,“禾叶怎么将舍卿说服的?”

“嘻嘻,山人自有妙计!”禾叶得意地卖关子。她说这话时,眼珠斜瞟,脸颊鼓起,眼随即弯成新月,有种说不出的灵动。端木竟微微看呆。

禾叶毕竟不是憋得住话的人,刚卖完关子,就说开了:“其实舍卿真的很傻,明明很容易看透的事,却始终参不透。”

端木看着她,缓声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不是谁都有那份聪慧看破。有人因太过重视而不敢一试,还有人明知不可还是钻了进去。”舍卿是前者,而他,则是后者。

两人一阵沉默,情关难过啊,有多少人走的顺畅……

禾叶无奈地撇嘴,“还是不碰情之一字来的好!”

端木歪歪头,轻笑,“禾叶你真是不适合这种神情,很奇怪!”

哪里奇怪?禾叶白他一眼,“你最近常笑哟,”凑近身,“好想看你笑起来的样子。”见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又笑,“我只是随便说说,不论你长相如何都是端木,再说,端木怎样也不会像我这么丑。”

“你不丑!”端木很是认真。

“不丑吗?可我老妈,哦,就是我娘亲,一直遗憾我的长相哩!嫌我胖,还嫌我矮,最过分的是竟说我一跳一跳的样子像企鹅!呐,你看怎么会像啊!”禾叶语气忿忿,“我是这个样子……又不是这个样子……”

端木虽不晓得“企鹅”是什么,但看着禾叶气嘟嘟的脸,比划的滑稽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的家人很有趣呢!”

“是啊,我们一家总是吵吵闹闹,不过很开心。最开心的是假期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说说各人见到的奇闻和好玩的事……”

听着禾叶滔滔不绝,端木很高兴,随着她说的趣事,开心地笑,仿佛禾叶的以前自己也有参与,光是想到多了解了禾叶,他便觉得很满足。

往来的仆人听着屋内笑声不断,个个惊讶地驻足,禾叶少爷真是厉害,在端木府待了这么多年,主子笑得这么大声还是第一次,最激动的当属老管家,“老奴看着少爷长大,木头似的少爷竟笑得这么开心……呜呜……老奴真是欣慰……”

屋内禾叶讲得口干舌燥,拿起茶碗,听到他在说:“真想去禾叶家里瞧瞧!”

拿茶碗的手缩了缩,微笑道:“可惜,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他们都不在这里。”

禾叶虽然笑着但端木却感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黯然,猛地想到她是孤身一人来到扬州投靠宫府,心下懊悔,怎么提起禾叶的伤心事!

“不过,他们在那边一定过得很好,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然后偶尔想想我。”禾叶笑着。

禾叶真的很坚强,虽然难过却还是笑着,这让他……心疼!

又坐了一会儿,“明日还要办公?”见他点头,禾叶道,“那还是早早歇息吧,不然明儿没精神!”

端木很听话地站起来,走到门口,问:“明天,禾叶去哪?”

“啊,本想去君悦楼,可是那个小气的白源之都下了逐客令,再去岂不是太没面子,”其实是将招牌菜都吃遍了,“就去云绪之的茶楼好了,行央说他泡得一手好茶,怎可不去尝尝,嘻嘻,还有美人相伴……”

禾叶要去绪之那里啊……不知为何,禾叶去春露楼他倒不觉得担心,去绪之处他反而不放心……

坐在云大美人的茶楼雅间,周围清香四溢,旁有美人相伴,唉,人生如此,吾有何求!禾叶眯着眼,心中享受地长叹。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因第一次上了瘾,今天又厚着脸皮跑来了。以前她一直觉得古人以什么雪水、露水煮茶太自找麻烦,现在觉得古人真会享受,梅上之雪,荷上之露,虽繁琐却值得!哎呀,有好茶,有好点心,又有美男,美得都想掐自己两下,要是端木不那么忙就能跟她一起来就更好了……

“昨晚舍卿答应行棣的求亲了!”绪之笑着看向她,“我只好奇,你怎么将她拉出春露楼的,这可是行棣想办而办不到的!”

禾叶笑着说:“你不问我怎么说服她应下亲事,却只问这一事?”这人真是厉害,一下子就找到点子上了,“磨呗,我只是死缠烂打,最后她就答应了。”

“这种办法只有你能用。”云绪之笑。

禾叶也笑,心里却一寒,这人说的是“能用”,而不是“会用”,“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见这情字有多难缠。像舍卿那种聪明人也被弄糊涂了,还是离得远远的好!”说完,将茶一饮而尽。

云绪之失笑,“你这是品茶吗?是海饮吧!”说着又为她续满,“爱慕之情本是人之常情,岂是躲就躲得过的。你真可以躲过这一关?”

她端起茶,顺势挡住绪之的探究,这家伙的眼太亮了!

“哈,我又不聪明,又没有好相貌,真的是无才无貌,要躲也应该不难。倒是云大当家你,才貌双全,家世又好,想必很多女子倾心于你吧!”

“云某无意欠下情债,否则内子会不高兴的!”

禾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还认识一个姓云的人,医术很厉害,身上……”

“大哥!大事不妙了……”靖之匆匆上楼。

“****!哪里来的强盗!”禾叶火大地站起来,好不容易舍卿与大哥的好事将近,又来了个狗屁将军要纳舍卿为妾,气死她了!云绪之与童靖之劝不下她,只任她发火。

肝火正旺着,一双手按到了她肩上,“禾叶!”

“端木,你怎么来了?”禾叶稍稍静下了。

“我在街上听到消息就来了!”这两日总算忙完了,却听到这个消息。

云绪之静静地坐着,说:“那将军的官阶比端木的高!商再大也斗不过官!不能硬碰!”

“那怎么办?就这样看他们眼睁睁地分开?”靖之急道。

“当然不会,总会有办法的!”轻柔的嗓音,一贯的笑容,使紧张的气氛散去不少,“靖之,你先去宫府看着行棣,这事鲁莽不得。告诉他否极泰来,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

坐在回府的油壁车上,一直沉默的禾叶终于吐了口气,“好事多磨,车夫,转头到宫府的药铺!”这招虽土了点,却也算是百试不爽,哦,朱丽叶那次就不算了吧。

见到行央,禾叶立刻问:“你能不能做一种药……”

当晚,云绪之也找到行央,“你有没有一种药……”

重担落在了宫二少身上,一向散漫的宫行央反常地认真,异常地兴奋,因为也许能看到大哥落泪呢!

两天后,扬州城又沸腾了,春露楼的紫绥姑娘服毒拒婚,香消玉殒,众人嗟叹,好刚烈的女子啊……又传出宫家大当家因痛失佳人落下男儿泪,众人又叹,好痴情的男子……

茶楼,酒馆说书的人最热卖的便是《紫绥与宫大当家——不得不说的事》,这本子是一个嬉笑顽皮其貌不扬的小子给的,名字虽很怪,但的确很火!说的人天花乱坠,听的人黯然落泪……

茶楼雅间,禾叶笑嘻嘻地道:“英雄所见略同啊!”

“是啊,事已办妥了。不过……真热闹啊!”美男子笑着。

“哈哈,有什么关系。你可算得上是得利的一方,瞧你家茶楼,酒馆多火爆!”

“你也得到好处了吧,那说书的本子卖得也不错呢!”

“好戏还没完呐……”

半月后,宫府的二当家传出消息:希望为大哥找一位与紫绥相貌神似,才艺相当女子为伴,以解心伤。

消息一出,很多人都忙碌起来,更是有很多女子打听紫绥的穿着爱好以作效仿,总之,扬州城一时半会儿是静不下来了……

不过此时的端木府却很安静,因为——

禾叶懒懒地躺在榻上,好热啊,原以为夏天快过去了,没想到还这么热,这秋老虎的天气真不是吹的。

“禾叶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热。”热得有气无力的。

“那我们上山吧,山上凉快些。”

“啊,好好,上次还没观景呢。而且啊,舍卿就快到了,我们还是躲躲吧!”这时候,一定要把端木拉上共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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