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寨主且请后退!杀鸡焉用牛刀?这群东西们不是鹰爪,便是绿林道,前来抢夺我们这座连云山。”老英雄闻听,遂说道:“刘寨主可曾带兵刃吗?”刘云说道:“全都预备好啦,你请后退吧。”
老英雄遂向西北一纵身躯,纵出去五七尺远。萧银龙等向东南纵去。刘云一个箭步,蹿到战场当中,面向东南叫道:“小小毛贼!
也不仔细打听打听,敢来到连云山无礼!”说着话,对着银龙一仰手,一翻身两扬手,四个毒蒺藜奔老寨主左右并肩穴及左右腿腋打去。老寨主左右两闪,脚未站稳,又一个毒蒺藜直奔裆中打来,老头子一纵身躯,稍为迟慢一点,这一个毒蒺藜正中在大腿偏面。老英雄骂道:“好一个贼子刘云!我施恩相待于你,你反勾结贼匪前来谋杀老夫!头上尚有青天,恐人容天不容,自有你的报应。”刘云说:“你是无耻的贼,人面兽心!我打你为是给黎民百姓除害,今天是你报应到啦!”老英雄哈哈一笑,回头便跑,刘云等在后面追赶,老英雄跑的甚快,小弟兄四人追之不及。萧银龙说道:“怎么明明中上毒蒺藜,他怎么犹如没事人儿一样呢?”刘云说道:“他是练家子,今年七十八岁,尚且狎亵少女呢,他有吸取真阳之法。”这都是张德福与刘云说的话,言说老寨主狎少女,吸取真阳。“他的气血足壮,药力行的慢。他纵有托天的本事,也跑不出去十里地去。”四个人说着话,仍然紧紧追赶,无奈老英雄愈跑愈快,将四位小弟兄落在了后面足有一里来地。跑出去有二里多地去,老英雄向东一拐,就见前面来一对纱灯,甚为明亮,就听娇声细语说道:“老爷子,怎么啦?”老英雄一看原来是自己义女,说道:“老夫受了药喂毒蒺藜的伤啦。
刘云勾结外人,前来夺山。”姑娘说道:“伤势轻重?”老英雄说道:“不要紧。”姑娘说道:“你回后寨治伤,然后你便打发人抓这四个小辈来。”语毕,让过老寨主,后边四人已经赶到。姑娘摘跨虎篮,劫住四位少年英雄,秦浩远被获遭擒,引出悦来店姐弟相认。
话说刘云用药喂毒蒺藜伤了老寨主,以为老寨主必然被获遭擒,不想老寨主是愈跑愈快,刘云手提十三节亮银鞭在前,秦浩远、萧银龙、金头虎、贾明等四小英雄随在背后,紧紧追赶。正在向前追赶之际,忽见前面来了一对红纱灯,闪出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拦住要路,放过老寨主,亮出兵刃。刘云一抖十三节亮银鞭,说道:“什么丫头?这样大胆!竟敢拦住我们的去路。”直奔姑娘面前而来。两对白纱灯红字,上书“连云山内寨”。灯烛辉煌,异常明亮。姑娘是心中有事,在刘云向前走的时候,就注目在刘云身上,比及刘云来至切近,姑娘一看,果然刘云是豹子眼,大眼睛,圆脸膛,正是兄弟刘云。但不知何以至此。又想起船中遇难事,姑娘一阵心酸,几乎落下泪来。方要开口叫道:
“这不是兄弟刘云吗?”未及开口,刘云的十三节亮银鞭哗啦一声响,直奔姑娘点去。姑娘双手擎着跨虎篮,并不还招,急忙闪躲。刘云是得着理啦,十三节亮银鞭上下翻飞,银蛇乱蹿,一招紧似一招,恨不得将姑娘一鞭结果性命,方解心头之恨。姑娘由始至终并不还手,只是向后倒退。再向后退就是江汊子了,姑娘站的是下坡,刘云站在上坡,赶来赶去,将姑娘赶的离水边切近。姑娘说了一句:“刘云,你是我兄弟。”刘云呸的一口,向姑娘唾去,说道:“谁是你兄弟?别不要脸,着鞭吧!”姑娘一看,再往后退,就该落水啦,遂向前一递跨虎篮,将刘云的鞭穗子捋住,这才往下一带手,刘云跟随跨虎篮向就地爬去,姑娘恐怕山石伤了刘云的脸,未等刘云爬下,向上一提跨虎篮,刘云翻身,闹了一个仰面朝天。姑娘一手向上提着鞭穗,一手擎着跨虎篮,有心要下毒手,愈看愈是自己一乳同胞的兄弟,姑娘此时真是犹如刀搅心肠一般,一抬腿照定刘云肋下一脚踢去,口中叫道:
“冤家你去吧!”一脚将刘云踢了一溜滚,坠入江汊子中去了。列位,刘云仰面躺在山坡之时,秦浩远已经赶到,要不然姑娘便将刘云捉住了,因为不得下手,又不肯伤了他,所以暗将刘云释放。秦浩远来到姑娘切近,叫道:“好丫头,你胆敢战败我弟!”
话到人也到啦。姑娘一看,原来此人空手,并没有家伙,姑娘方在纳闷之时,就听哗啦一声响,鸡爪链子双锤由腰间拉出,照定姑娘胸前打来。姑娘向前一递右手跨虎篮,只一个照面,便将秦浩远的鸡爪链子锤捋住一只,秦浩远那只链子锤方要变招,姑娘左手的跨虎篮便向秦浩远腕子剪去,秦浩远方要撒手抛锤,焉得能够?皆因为秦浩远方才说了一句“丫头战败我弟”,姑娘暗想,必与兄弟有关系,所以未剪秦爷的腕子,向下一带,秦浩远趴伏在地,照定秦爷腰间,便踢了一脚。当时秦浩远欲想翻身,只觉腰间有如千钩压覆一般。姑娘叫道:“婆子过来捆!”萧银龙见秦浩远被擒,亮出判官双笔过来动手,双笔摘解撕捋,与姑娘战了不到五七个回合,左手的笔被姑娘的跨虎篮捋住,萧银龙方才看得明白,刘云的鞭被人家捋住,较劲没有人家力量大,秦爷的家伙被人家捋住也没有人家力量大,夺不过来家伙,自己必然不是人家的敌手,所以赶紧撒手抛笔,一个箭步蹿入水中去了。贾明看罢,一晃悠冲天杵小辫,大声说道:“这哪里是姑娘?这是从天上降下来的夜叉!我留着我这条杵吧,别抛在连云山。”语毕,噗咚一声,跳入水去。姑娘一看,四个人跑了三个,只捉住一个,遂叫道:“婆子们!派喽卒将此人抬回聚义厅,听候老爷子发落。老爷子若问,就说我追下贼人去了,不准多说。”婆子不敢不从,叫来喽卒,抬着秦爷回归了聚义厅,暂且不提。
列位,说书的一张口,难说两家的话,姑娘是怎么来的呢?
也必须略事交代。皆因为老寨主与刘云看图查山之事,俱都是跟姑娘商议的,老英雄去后,姑娘自己心中思索:前日刘云一到连云山,便用暗器暗算老寨主,今日老寨主与此人查山,倘有意外,如何是好?姑娘思索至此,遂叫道:“婆子们!掌上后寨纱灯,赶紧够奔八松岭,迎接老寨主去。为什么老寨主这般时候,还不见回来?”说着话,姑娘收拾紧衬,带上跨虎篮,婆子打着灯笼在前,姑娘在后,直奔八松岭而来。行至距离八松岭二里之遥,正撞见老寨主在前面跑,刘云等后面追赶,姑娘问道:“老爷子这是怎么啦?”老头子说道:“中了毒蒺藜啦。”姑娘问道:
“何以尚能逃脱贼人之手?毒蒺藜打上,岂能转侧?”老英雄道:
“不要紧,我有破法。”为甚么萧银龙中毒蒺藜会翻身栽倒,老寨主中了毒藜,为何愈跑愈快呢?原来四大镖头是联盟弟兄,这位老寨主并不叫虎头大王方冲,在连云山占山,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皆因为有姑娘坠累,若不是有姑娘坠累,老英雄早就削发出家啦,故此领着义女占据连云山,但是不夺不抢,全凭水旱田生活。后寨就是姑娘与老寨主。后寨是三道院子,姑娘住在最后头的院子,有婆子丫环伺候作伴。老寨主住在第二道院子,有老喽卒伺候。另有书房,姑娘与老寨主弈棋练武读书习字,有文武书房,男子不准入中门,有事以敲云板为令,外面一道院有老喽卒把门,男女有别,严肃异常。由九岁时老寨主游江,在江中上游飘下来一棵船桅,老寨主派人打捞船桅,见桅杆的篷绳上系着一个小女孩,气息奄奄,老寨主遂打发喽卒到山里请了寨主的女眷,将姑娘救上船,回归山寨灌了点姜汤,工夫不大,姑娘苏醒过来。老寨主一问姑娘何以落水,以及家乡住处,姑娘遂将身世与老寨主说了一遍。老寨主问姑娘:“你是愿意回家认祖归宗,还是愿意在山中呢?”姑娘说道:“我父在世的时候,凡亲戚家族等去投奔俱皆不收,只给十两银子路费打发回家,所以族人们没有认识我的。再者说我又是一个姑娘,你老人家是山大王,你老人家将我送到杭州,我们本族也不能收留我。你老人家要修好便修到底,你老人家还是将我收留在山中。”老寨主心中暗想:此事也是无有他法。暂将姑娘收在寨中,并打发人在大江之中打捞死尸。打捞两昼夜才将总兵老俩口子的尸身得着,惟不见刘云尸体。原来刘云被钱士忠由江沿上救去。刘云抱着一块船板子,飘到钱家堡,正赶上钱爷在江沿上闲眺,打发人捞上岸来回家救醒,遂认为义子,传授武术。刘云本是宣化总兵公的后人,三年任满回家,在江中遇匪,总兵乃两榜进士出身,两箭射死两个贼人,贼人在山头上用巨石打船,将船打翻,可怜全家及仆妇人等俱都淹毙。也是苍天不绝忠臣之后,留下刘云与姑娘刘凤兰,刘云被钱爷救去,姑娘被南侠老王灵救去。这位南侠老王灵隐姓埋名,改名叫虎头大王方冲,合山寨主喽卒及张德福等,全都不知道老英雄是南侠老王灵,只姑娘一人知道自己义父隐姓埋名。四路镖头是联盟弟兄,南侠老王灵居长,南路镖头就是这位南侠老王灵,北路镖头是胜三爷,东路镖头石俊山,西路镖头钱士忠。
若不隐姓埋名,胜爷当不了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必须让给南侠,胜爷不敢设立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局。皆因为南侠老王灵不知下落,无处访察,胜爷才办的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局。有一日老哥儿四个在一块作买卖的时候,聚会在一处,南侠老王灵是老大哥,劝三位兄弟:“不许用毒药暗器,有伤阴德。”胜爷原先是三只金镖,三只毒药镖,就因为大哥劝说,胜爷弃毒药镖,永远不用,不传后人。石爷是药喂的毒龙槐,被大哥一劝,也取消毒药了。临到钱爷跟前,老英雄一劝,钱爷笑着对老英雄道:“我的毒蒺藜,最厉害不过,最好破,若是打在肉厚之处,用二指捏住,取小刀将受伤之处削去毒,就走不了肉里去啦。”这也是报应循环,丝毫不爽,一念之善,天必赐之以福,老头子当初若不是无意中劝三位兄弟取消毒药暗器,钱爷于无意之中告诉老头子破法,今日刘云用毒蒺藜伤了老英雄,若不是当年听钱爷告诉破法,焉有老英雄的命在?所以老英雄用刀一削,愈跑愈快,连刘云都不知道破法,钱爷授刘云打法,并未授刘云破法,这就是老头子愈跑愈快的缘故。
闲文表过,书接正文。刘云与萧银龙、贾明三人顺着江汊子逃走,凫到对岸,就是一片芦苇,傻小子喊道:“老六!前边是芦苇,先藏在里头,脱了衣服过过风吧。”萧银龙一听,心说真是砸锅匠,人家要追下来,他这是告诉人家呢。刘云先凫到苇塘子里,萧银龙与贾明也来到啦,此时天气已然东方灼亮,萧银龙对刘云说道:“这回的事情可闹大啦,别人被擒还不要紧,秦浩远这一被人家拿住,这可就费了事啦。他在北京王府当差,倘若至期不归,被王爷知道,一纸公文下到苏州府,事情就可大啦。
要不然兵刃落下来,焉有我的命在?我在水中,见秦大哥只一个照面,就被获遭擒,可惜咱们堂堂男子汉。”金头虎在一旁胡说一气,工夫不大,衣服被江风吹干,三人这才够奔虹桥镇悦来店。
姑娘将老婆子打发走了,自己遂够奔江沿,叫老喽卒预备船只。连云山另有姑娘的花船,两个老喽卒充当水手,他人不许动用。但是姑娘长这么大,可没有出过连云山,有时候同着老寨主在本山中散逛,看看荷花,今日姑娘叫老喽卒预备船出山,老喽卒说道:“天气尚且未亮,姑娘出山何事?倘若被老寨主知道,我们这大年纪,不知拦阻姑娘,岂不受老寨主责备?要是别人跟随姑娘,尚有可说,连一个人都没跟着姑娘,姑娘独自一人,焉能出山?”列位,这两名水手全都是六十多岁的人,老寨主都知道品行端正,老诚可靠,所以才叫给姑娘当水手。老水手这一拦阻姑娘,姑娘杏眼圆睁,双眉倒竖,遂大声叫道:“老水手!我有要紧之事,若是禀明老寨主,可就来不及啦。你们赶快开船,万事皆休;如其不然,要误了我的大事,留神你们两条老命!”
语毕,伸手撤跨虎篮。老喽卒一看姑娘急啦,明知道不开船是决办不到的,二人遂齐声说道:“姑娘,倘若被老寨主明日知晓,怪罪下来,可求姑娘给我二人求情,留我们这条老命。”姑娘说道:“你二人请放宽心,我是避难之人,我还能害人吗?我不能这一辈子落的永无家业,避难深山,我要安排后来的结果,你们二人快开船吧。”老喽卒不敢怠慢,摇动花浆橹奔山口而来。工夫不大,将船靠岸,姑娘背定跨虎篮,由船上纵至岸上,叫道:
“老喽卒!无论何人前来,也不许动用我的船。在此等候,不许擅离。”老喽卒连声答应。姑娘下了船,直奔虹桥镇而来。其时,金头虎刘云、萧银龙三人在苇塘中晒衣服,姑娘早就看见啦,三人所说的话,俱被姑娘听去,故此姑娘下船,够奔虹桥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