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岸芷喜欢,当初装饰房间的时候,在房梁处垂了很多层的水纱下来,微风吹过,犹如池塘水面般的涟漪片片,往往从中传出的,都是轻慢的琴声,现在传出的,却是破碎的深吟。
细细碎碎,模糊不清,不过内容,反反复复都是那两个字——子卿。
一声一声,叫得人肝肠寸断。
大夫站在旁边,没有任何的办法,江岸芷现在出于昏迷,所深吟出来的,是她潜意识里最深的东西,怕也是只有龙子卿,才可以解救。
“岸芷!”垂幔被突袭的狂风吹起,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翩翩落下,人影闪电般的划过,在床边停止。
脆弱的手惨白而冰凉,被他颤抖的大掌牢牢握住,龙子卿双眼泛红,几乎就要哭出来:“大夫,她怎么了?”
“夫人,如今已经没事了,只要修养几天便可痊愈——只是,老朽无能,夫人这一剑过于绝情和狠心,已经伤到了身体,即使痊愈了,以后恐怕——无法再有子嗣。”大夫面带愧色,俯身,恭敬说道。
无法——再有子嗣——
龙子卿全身一颤,久久平息,沙哑着声音:“我——知道了,麻烦大夫了。”
“药单已经交给管家,一日三次,直到伤口痊愈即可,还有,请庄主切忌要时常个夫人的伤口换药。”
“恩。”声音抖得不像话,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倾泄而出,在惨白的指尖滑落,为什么上天要做得那么绝——如果要惩罚,就惩罚他一个人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伤害到她——
曾经,在那一片黑暗中,她也是这样绝望的叫过他的名字吧,可是为什么——偏偏他就不在她的身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被他握在掌间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江岸芷眉间似乎有了淡淡的痕迹:“子卿?”
“我在,我在这里!”龙子卿急忙回答。
“子卿——”她喃喃,睫毛颤抖了一下,随着眼皮被提上去,曾经流水一般的眼眸,如今竟只剩下了苍凉。
“醒了吗,你睡了好久——”龙子卿伸出手去,拂去她额上的发丝,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朦胧迷茫间,江岸芷似乎想起了什么——猝然,睁大双眼,几乎干裂的唇艰难的张合,最后,吐出的最是无情的两个字:“出去—”
龙子卿的手僵在半空。
体力才刚恢复不多,江岸芷艰难的转过头去:“出去——谁让你过来的——出去——”
愣了好久,龙子卿才反应过来,才确定,江岸芷在对着他说话“岸芷?”
江岸芷吃力的撑起身体,想要坐起来,龙子卿连忙去帮她,却被她躲开:“别碰我!”
于是,那双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我叫你出去!出去啊!”江岸芷拼命往床的最深处缩去,和龙子卿保持距离,声音几近沙哑:“出去!小翠!小翠!”
“小翠还没有回来,夫人——庄主——”看到姿势奇怪的两人,刚刚听到江岸芷声音的苗兰在房门口愣住。
“苗兰——你叫他出去,叫他出去啊!离开我的视线!”
苗兰一怔,随后立刻明白了——她走到龙子卿的面前:“庄主,夫人现在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请您先行离开。”
“我——”
“庄主,请您先行离开。”苗兰不等龙子卿说完,抢先开口,就是不让他有说话的机会。
“那——好吧,我就先走了,苗兰,你好好照顾夫人。”龙子卿眼里闪过痛苦,站起来,离开的脚步有些沉重。
“夫人,您没事吧。”看不到龙子卿的身影后,苗兰靠近床边,一脸的担忧。
江岸芷缩在最角落里,把头埋在双臂间,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
“流产——无法生育——为什么还要救我,干脆让我死了不是更好吗——”声音里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你们,都当我听不到是不是——”
“没事的夫人,总是会有办法来医治的,您不要怎么悲观。”苗兰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可以医治好?要是可以,那个大夫怎么会有那样的语气——就算好了又怎么样,身体——好脏——被那些家伙碰过的地方——好脏——”手臂交叠,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渐渐的,有点点血迹散开来。
苗兰沉默下来,这件事对江岸芷来说打击有多大,大家心知肚明,普通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只会让她越发的难过起来。
“嫂子!”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苗兰一跳,那人仿佛是很着急的赶了过来,手撑着门边喘气。
“三少主,您怎么——”把苗兰和她的话当成空气,气喘吁吁的龙景璘掠过她的身边,直直奔向床。
听到苗兰外的声音,江岸芷的声音立刻高亢起来:“出去!别过来!龙子卿你给我出去!”
“嫂子——我是景璘啊!”心里绞痛得喘不过气,龙景璘把角落里低低啜泣的人揽在怀里,强行压制住她的挣扎:“嫂子!”
江岸芷停下所有的动作,在那声嫂子确切的进入耳朵之后。
“景,景璘?”
“是我,我来看你了嫂子,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手指抚过脊梁,江岸芷逐渐安静下来:“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了,嫂子,我在你旁边——”
“景璘——景璘——”精神上找到了依靠,江岸芷把头抵在龙景璘的胸口,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真的是你——”
“恩,是我。”
“他们,他们的手一直在我身上——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推掉——好脏,好脏——”唔咽声再次飘开,江岸芷缩在他的怀里,找到感情的宣泄口。
“嫂子,都过去了,现在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慢慢的就忘掉了——”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曾经的那些灵动与野性,怎么成了现在的凄厉与苍凉。
龙景璘用手指为她摸去脸上的泪痕,俯下身,在上面怜惜而心痛的一吻。
好不容易才睡着,精神几乎要崩溃了——接二连三的事,难道是在考验她的承受能力吗?
他替江岸芷拉好被子,身上的衣服有了一片潮湿的印记,咸咸的,带着绝望的气息。
“她已经休息下了,等会你再把药端上来吧。”龙景璘对着刚端着药上来的丫鬟吩咐。
“是,三少主。”
“庄主呢?他在哪里?”
“庄主一直在楼下的大厅,似乎在等些什么——”
“我知道了。”
“奴婢告退。”
如果,当初自己选择正面和他竞争江岸芷,那现在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吧。
没有能力保护她的人,根本没资格在她的身边!
“你下来了,景璘,岸芷她怎么样了——唔!”没等龙子卿问完,措手不及的一拳立刻将他击倒在地。
“你没资格问她怎么样了!”第一次逾越了兄弟的身份,龙景璘在龙子卿起来之前走过去,揪起他胸前的衣服:“要是早知道你保护不了她!当初我就不应该那么轻易的放手!我以为你会给她幸福,可是你又给了她什么!”
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口气,而是,情敌的针锋相对。
“景璘,这些话你忍了多久了?”l龙子卿苦笑一声:“果然,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对我说了吧。”
“别转移话题!现在我们要说的,应该是江岸芷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好好的保护她!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她总是不停的受伤!她为你做了什么而你又还给她了什么!”龙景璘像疯了一样咆哮。
“难道我就不想保护她!难道我就愿意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反扣住龙景璘的手腕,龙子卿一翻身,轻易的就把两人的形势对换,把龙景璘压制在了身下,怒吼:“总的来说,全都要怪你!若不是你当初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赶走那姓张的女子,她现在也不会报复到岸芷的身上!你知道吗,我倒是宁肯她直接来找我!”
“你说什么!姓张的女子!”龙景璘一顿,好像想起了什么:“是张华芳那个贱人!”
“你要去哪里?”
“地牢!”
“混蛋!云烬你快把我放开!你有什么资格抓我!给本小姐一个解释!要不然等本小姐出去之后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被两个狱卒左右钳制着,张华芳很没有形象的挣扎。
“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就张了这么一张恶毒的嘴。”云烬笑里藏刀,手指温婉如兰,在她的脸上流连:“若不是要放着你,等别人来审问,我真想把你的舌头拔出来,看看和别人的相比,哪里不同了。”
“云烬,你只是一个将军而已,你放了我,等我当上皇后了,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气焰收敛了不少,张华芳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皇后?你还在做你的美梦吗?如今谁不知道,你被皇上赶出皇宫,并被下令,一辈子不得入宫,在宫外,你还这么当你的皇后?”
“是江岸芷指使你来的吗!堂堂云大将军,竟然会和翌王妃有所勾结,这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啊!”张华芳露出轻蔑的表情,而她换来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如玉白软的手掌,看似无力,却可以轻易的在脸上印下痕迹,云集文雅一笑,轻柔的抚过被他打过的红肿脸颊:“恐怕让您失望了,张大小姐,我不是什么君子,从不打女人这一套我也没有运行过,所以我奉劝你,少在我面前那么耀武扬威,就怕我下手一不小心,就让你提前上西天了。”
“你,你究竟要干什么,怎么样才会放了我。”张华芳惊恐不安的看着他的手。
“先要小姐来看看这几个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云烬走到一边,把身后的景象完全展露出来,很意中的,张华芳尖叫一声。
鲜血淋淋,有一个甚至还被肢解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看这些!”
“难道你就没有印象了?你曾经叫这些人干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吧!那种大逆不道的事,也亏你做得出来!”
“我,我不认识他们。”张华芳心虚了。
“你不认识他们,可是他们都认识你,什么都招了,你还要抵赖到什么时候,张华芳,不是我说你,这世界上那么多的自杀方法,偏偏你就选择了这一条最痛苦的,翌王吩咐要我好好对待你,你说,这么多的极品刑具,我该让你先尝试哪一样好呢?”云烬从中拿了最普通的鞭子:“对待你这样的美女,我还是有点不忍,那就从最简单的鞭子开始吧,上面已经浸泡过了盐水和辣椒油,保证您一用过,终身难忘。”
“我可是重臣之女!要是皇上知道你们对我滥用私刑,肯定不会放过你!相信主使你的翌王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所以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绝对不会供出你来!”
“皇上已经知道了你对翌王妃做的事,你说,他还会帮忙吗?”
“我手里有他的秘密!他对翌王妃的不伦之恋!要是他敢说不帮我,我肯定让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让皇室的颜面荡然无存。”张华芳更加奋力挣扎,满意的看到云烬变黑的脸色。
“哦,这也算是秘密吗?”有人冷笑一声,逆着光,出现在众人面前:“要是,这也算是秘密的话,我可是巴不得你大白于天下,公布我对翌王妃的感情,这样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