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笑笑:“真爱是需要自己去鉴别的,若是真正爱着一个人,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你也能坚定不移地选择她。而若是仅凭着自己的主观意愿妄加猜测,那便不能算爱,而由此产生的任何结果,纵使是颗苦果,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林修远静静望着我,脸上是如最深的海洋一般沉静的哀伤,眼里却有着几许期盼:“而若是果子还未结成,那是否有重新抉择的可能?”
“你说呢?”我扬扬眉,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我说?”他的唇边掠起一抹苦笑,“公主说得不错,微臣的确是有眼无珠择错了人,但公主可知,在微臣得知真相之时,在微臣的心里有多痛苦么?不,微臣的心并没有多痛,只因那时,微臣的心都被掏空,已经无法感觉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微臣只希望时间能倒流,让微臣能够重新抉择,这样一来,微臣便是死也甘愿了!”
我淡淡地说:“但是时间无法倒流,你也无法再作抉择。”
“是,我已无法再作抉择……”林修远喃喃念着这句话,他的头逐渐垂了下去,将脸埋入夜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浓重的伤感。他忽的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我,说:“微臣虽已和明珠成亲,但还未有夫妻之实,若公主不嫌弃,日后公主无论嫁得谁之后,微臣愿意为公主解无聊之苦,只希望公主不要嫌弃微臣——”
“放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话!”我不由气结,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随便养个男人当面首的人么?还有你,好歹也是个状元,怎么就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语出来?你给我滚,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公主!公主!你千万不要走啊公主——”林修远将酒壶扔在一边,连滚带爬抱住我的腿,丝毫不顾形象地大叫着,“是微臣的错,都是微臣的错,请公主千万不要离开!微臣知道说这是亵渎了公主,但微臣实在是爱公主太深,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席话来,请公主千万要恕罪!微臣不管以后公主怎么看微臣,微臣现在的心愿便是,只要公主一句话,微臣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纵使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惜!”
我转头看他,他满脸都是乞求与悲伤,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与他平日形成鲜明对比。我不知究竟他是喝酒喝成这个模样,还是确实对我用情太深,所以才会失控。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却忽然有了种厌恶的感觉,于是低头看他,冷冷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子不要脸?怎么能这样子出尔反尔?我可是非常清楚地记得,你当初跟父皇要求要娶明珠时说得是多么的信誓旦旦,可是现在呢?你又回过头来找我,像只哈巴狗来乞求我收留你,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林修远听得我这样说,将手松开,颓然地坐在地上:“若那****向皇上恳求要娶的对象是公主,我也是会说那样的话语,并不只是对明珠如此——”
“我知道。”我淡淡说着,“只因你喜欢的女子,只是有着天下第一才女头衔的人,而她具体是谁,你却是不会去计较。当我说明珠是天下第一才女时,你便喜欢明珠,当我展露出我真正的才华时,你便移情别恋到了我身上。怎么,我说得对么?”
林修远不由愣住,半晌才苦笑着说:“公主说得不错,把微臣的心事全部说透。可是——”他望向我,眼中尽是坚决,“微臣现在只喜欢公主,只爱慕着公主一人,其余的女子,都根本入不了微臣的眼睛!微臣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得到公主的垂青,虽不能陪伴公主身边,但纵是做牛做马,微臣也是心甘情愿!”
这人还真是——我脑中想了半天,只想出一个词语来配他——够贱啊,我都对他那样打又打了他,骂又骂了他,真不知他怎么还这样死缠烂打,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求爱不成便求着做仆人,这种精神还真是古往今来情痴第一人才具有着的啊。但,他这样的表现,不是正好让我称心如意么?
我望着他,眼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波澜:“你真的喜欢我么?”
他听着我这句话,像得到最大的奖赏一般,抬起头来看我,一脸的兴奋:“公主相信微臣的真心了么?”
“若你证明你对我的爱意,我便会相信你。”我的声音仍是波澜不惊,却带着丝许寒意。
他望着我,满眼均是期待:“公主要微臣如何证明?”
“如何证明么?”我的唇边掠起一抹笑意,美得让星月失色,却令人冷入心扉,“我听闻兵部尚书的女儿年方二八,秀外慧中,可偏偏心高气傲,时间没一个男人能够入得她的眼。若你真的爱我,便替我攻下她的芳心,如何?”
我定定地望着他,看着他渐渐变得凝重与哀伤的脸,一句话都没说。他却没有看我,只是低头望着某个虚无的远方,眼神恍惚。
周围一片静寂,只能听见夏虫的轻鸣。
还有风掠过树叶的声响,唰唰唰,仿佛寂寞的轻吟。
一片树叶从树枝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横亘在我与他之间。
时间渐渐逝去,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仍是沉默。我仍是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