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方久成带着几员副将登上了城头,一路哈哈大笑,畅快之极。他们打了好几场仗了,还很少像昨晚那样打得痛快淋漓。杜善的万余人马,大半夜的像被人牵着鼻子的瞎牛,四处乱转了一阵然后被悄无声息的剿灭了个干净。要同时吞吃一支万余人的队伍和三座防守严密的城池,对于眼下土匪的三千人马来说,本来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摆在眼前的结果,实在是令人喜出望外兴奋异常。
刘卓阳静静的站在楼头,朝环山府的方向远眺,李纲等人到了身后也油然不觉。
“将军……”李纲轻唤了一声。
“哦!”刘卓阳醒过神来,回头对两员大将微笑道:“打得漂亮。二位将军,辛苦了!”
“不苦不苦!简直痛快得不亦乐乎!”方久成哈哈的大笑,“将军神机妙算,末将等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纲也微笑道:“是啊,将军真是有鬼神莫测之机!”
“呵呵,过誉了。”刘卓阳笑了一笑,“眼下我们虽然攻下了三镇,但还是要戒骄戒躁,想想怎么在后面的战役中稳打稳扎吧。”
“将军所言极是!”二将异口同声抱拳应诺。一向心思稹密的李纲感觉,大胜之后的刘卓阳,并没有表现出那种应有的喜悦和激动。相反,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忧郁表露出来。
正在这时,刚刚苏醒的张彪,让几个士卒搀扶着他上了城头。李纲和方久成看到负伤的张彪正在一阵惊愕,张彪却顾不得有许多人在场,扑通一声就朝刘卓阳跪了下去:“将军在上,张彪给将军磕头了!”
张彪跪下的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膝盖重重扣在硬墙砖上,发出的闷响。刘卓阳急忙上前将张彪扶住,轻声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张彪执拗的不肯起来,喃喃说道:“将军,我张彪这辈子除了面对老母,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甘情愿的要为人下跪。将军若是让我起来,便是瞧不起我这个粗卤之人。”说罢,一把推开了刘卓阳的双臂,毫不含糊的在冷硬的砖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好了、好了,起来罢!”刘卓阳知道,像他这样烈性的汉子,这种事情是不好违了他的心意的。磕过了三个响头,刘卓阳用上了几分暗力,好歹将张彪从地上拉了起来。
众人都清楚的看来,之前一直生龙活虎的张彪,此刻仿佛一夜之间老去了好几岁。满是沧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情绪十分的激动。他紧紧抓住刘卓阳的手,有些哽咽的说道:“将军,张彪何德何能,有何颜面让将军亲自为我吮毒?我这条性命,早在数日前就该被了解了的。能够迷途知返活到今天,已是拜将军恩赐。如今……如今将军不仅亲手将我从杜善枪下救回来,又舍弃生死亲自为我吮毒。此番大恩大德,要我如何来报?”
刘卓阳面带微笑,拍着张彪的手说道:“别说这么多了。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要是我受了伤中了毒,你张彪又会袖手旁观么?城头上风大,你中毒体虚容易着凉,回去歇着吧。”
一旁的李纲和方久成这才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各自心中一阵感叹,对眼前这个将军的认识,又加深了几分。
正巧王二虎回来了,在一旁大咧咧的说道:“是啊,你就该好好歇着,好好养病。要是再受个风寒病情加重,将军岂不是白费了一番苦心?将军给你吸那脓血的时候俺看到了,那可真是……咳,俺可是想起来都后怕了!”
“哈哈哈,王二虎说得有理!”张彪一边流泪,一边大笑起来,“我听将军的,回去歇着——不过将军,我军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是不是应该摆个庆功宴,犒赏一下将士们?若是有庆功宴,可千万记得叫上我!伤是伤了,我这酒肉还是能吃得下的!”
“行!”刘卓阳满带笑意,爽快的点头,“传令下去,大军在常山休整两日。今晚,我们就在城中的军屯里烧起篝火,好酒好肉的摆上来,欢庆一回!”
“哦,好!”城头上的所有人,一起欢呼起来。张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让几个近侍小卒扶着下了城头。
刘卓阳又对李纲说道:“李将军,你可就要辛苦一下了。今晚,就让你手下的将士们,挡任一次巡哨戒严吧。大军虽然获胜,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哪。”
“是!”李纲抱拳应了一声,心中想道:让亲兵卫队担任巡哨戒严,却让主力在城中欢庆……这一举动看来有些荒诞,却也体现出几分高明来。主力大军大部都是山中的土匪或是外来的难民,素来人心不稳,眼下他们的统帅张彪又负了伤。刘卓阳这是在处处收拢人心了。自己的亲兵跟他这个将军,自然不会生出什么隔阂来……唔,刘卓阳的确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高妙的人物。
这一天还没到晚上,常山城中却无端的响起了鞭炮。许多百姓都从家中跑了出来,开始张灯结彩,欢迎这支打败了官军的王师。其实现在的百姓们,对于谁是这座城池的主人并不关心。关键就在于,杜善之前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极尽剥削抢夺之能事;如今刚刚打败了杜善的这支王师,却是从来没有抢虐过百姓的一针一线,不仅如此,他们还四处收捕为害市井的流氓恶霸,偶尔从百姓们家门口走过路过,都是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吓到他们。眼下,城中虽然四处兵戈林立,百姓们却没有感受到什么惶恐,相反的,却是有了阔别许久的那种安全感——这才是真正的王师啊!
百姓的队伍逐渐扩大,由开始的数十人领头放鞭炮、扎彩灯,发展到了几百人、几千人,直到万人空巷齐齐涌上了街头。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城中的军屯走去,男女老少,拖儿带口,如同赶集一般。好些人的手中,拿着自己也舍不得吃的一些白米鸡蛋,或是牵着鸡鸭猪羊,前来犒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