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三个人忽然之间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水般的河流里爆起滔天血浪向他们压了下来。这种奇门遁甲的阵法,与那九龙九凤十八盘的墓葬群布局是不一样的。因为至少从一开始陈枫便已知道,那是秦始皇陵护陵的龙凤十八盘灯所形成的布局,所以尽管一直是在仓皇应对,但总能找到相应的风水术法,而此时这个奇门遁甲与风水相合的“奈何桥黄泉路”,其中的变化在瞬间便有千种以上的可能。最重要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别的术法在内。
新开铺巷靠近后山的一侧,龙游派的行游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他站在一块石头上,任凭带着雨腥的山风拂起道袍,仰首望天,雷声更紧,已经有雨丝飘落。
“师叔,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垂手站在他身边的老王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密云压顶,更是漆黑一片。
行游眉宇间隐隐有丝忧虑,他看了一眼后山顶的方向,说道:“这座山坡是一条龙脉的结穴之处,刚才我静坐之时,元婴有所感应,这里龙气波动,天又呈异相,恐有大劫来临。”
老王头大惊,“龙脉的龙气震动?是什么竟能使龙气不安?”
行游摇摇头,“我正是为此担忧,龙气不安绝非一般的劫难,只是四朝平稳,风调雨顺,纵使血愿重生,但还没有逆天之行,这劫却应于何处呢?”
老王头更加动容,“难道师叔凭已通玄境的修为也无法得知么?”
“哄”的一声雷响,大雨终于倾盆而下,行游一挥道袍,一道蒙蒙的白光如玻璃罩一样笼住两人,黄豆大的雨点未落其上,便“嗞嗞”化去。
似乎是因为面对未知的压力,行游全无先前的傲气凌人,也不再“蠢材蠢材”的骂个不停,他轻声说道:“我虽然金丹已成,但仍是阴神之身,固有无上法力,却实际未通玄境。这座山脉绵延不长,辨认不出究竟是何龙形,只能感知到龙气震荡之处就在这后山顶……”忽然住口不语,身前的雨帘仿佛龙卷风一般扭曲起来,随着行游的一声低喝“出来!”龙卷雨柱呼地冲向前方暗处。
“小杂毛,老虎发威,自然是人摸了它的屁股。”阴阴的笑声里,一条瘦长身影在行游发出的雨柱中散去。
“竟是那个魔头?!”行游脸上的忧色更重,“他怎么也来了。”
就在雷声越来越密也越来越近之时,一条人影也在飞快地向着后山顶上奔去。这人头挽发纂,身穿道袍,有三十多岁年纪。他在山道中急行向上,有时干脆一跃而起,从片片的灌木丛上掠过。
忽然,道士的身形一顿,双眼紧盯着前方的树林。此时山风正烈,偶尔洒下的几点雨滴,被山风吹得扫在脸上有些隐隐做痛。前方的那片树林中,被山风吹得左右摇晃的树枝里,却有一棵树仿佛他脚下的石块一般,纹丝不动。
这名道士轻喝了一声,“三山五岳衡山南岳宫天松子敢问阁下是何方道友?”树林中却是无人应答。天松子又抱了一番名号,除了呼啸的风声和闷雷声,还是没有人现身。天松子一皱眉头,欺身跃了过去。
“三山五岳”是道家如今最具代表性的两个流派。其中三山是指茅山、龙虎山和青城山,这三山都是天师张道陵一脉,而五岳则为道家传统的三清正宗。天松子就是南岳衡山天字辈入世修行的弟子,衡山南岳宫共分为玄、黄、清、天四字排辈,天松子位列第四代。他也是受到血愿感应而来,五岳一脉修炼的全都是正宗的全真心法,心神上的锤炼是从一入门就开始了,因此最能感应到天地元气的微妙变化。但当他追寻血煞之气来到这西山时,那股让人心胆俱寒的杀气却消失不见了。
身形逼近那片树林,天松子的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冷哼,心头生起莫名的惊恐,紧跟着胸口气息一阻,再也张不开嘴,随即一阵眩晕,刹那间只觉得犹如从悬崖跌落般,一颗心飘飘无从,急忙掐了个手诀,定下神来,但见一条瘦长的身影正消失在树林深处。
黑暗中闷雷伴随着闪电,天松子心中的恐慌之感更加浓重起来,他之所以慌不择路地赶向后山顶,是因为心神之中感应到了这一带天地元气的不安和震荡,这种元气的震荡,虽然不像血愿那样充满了杀气和血腥,但对于讲究天人合一以及吸纳天地元气的修道人来说,所带来的波动却是非常大。
几方都在异象中踌躇,“奈何桥黄泉路”阵中的三个人也是相同,好像做梦一般,三个人看着血浪迅猛而来却缓慢异常地落下,身体却被无形的压力所控,一动也不能动。陈枫心里闪过忽然一个念头,大急之下却又抓不住这一闪即过的感觉。
卫飞也是焦急万分,胸口堵得几乎就要炸开,忽然眉间白光一闪,脱口大叫:“梦魇!是梦魇!”就在他的叫声中,三个人浑身一振,清醒过来,只见天空电光闪闪,耳中惊雷霹雳,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什么奈何桥黄泉路统统不见,立身之处,还是新开铺的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