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殷月儿早就醒来了,只是那时靠在小诺身上,只想着等小诺自己稍稍离开,就能免除尴尬了,谁知这厮古道热肠,须臾不曾离去,只好一直装睡。这时听到二人悄声谈话,虽然说要宽解保护自己,倒是心头一热,却又感到二人颇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一冲动便出声了。
小诺转头去看殷月儿,只见殷月儿刚刚睡醒,模样慵懒,双眼微红,俏脸娇憨,倒是很好看,一时不由得呆了!
殷月儿被小诺瞧得脸儿越来越红,嗔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睛毒瞎了!”
小诺正陶醉呢,听了这话,不由背心发凉,暗想:“这小丫头,长得是好看,但说话做事怎么这么狠呢?一开口就要用毒,这要是天天跟着,迟早要遭她手段!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小诺虽觉得殷月儿好看,但毕竟年龄尚小,对男女情事还没有多少觉悟,以为殷月儿说要毒他,便是真的要毒他,一时竟被吓住,不敢多言。其实,这厮身体奇特,哪里怕什么毒?
疯和尚笑道:“月儿姑娘,你若真的把乾小兄弟毒了,谁来照顾你呢?医圣可是把你托付给他的……”还未说完,就感到不妙。果然,殷月儿听了“医圣”二字,又悲从中来,抽抽噎噎掉下了眼泪。
小诺讪讪道:“大师,你不是说要给月儿调理调理的么?”站起身来,叫道:“金毛,给我抓一只野猪、两只野兔、三只野鸡过来,老子要烤肉吃了。哎哟,饿死我了……”
往常金毛要是听到这般又能玩闹、又能逞凶的美差,早就一条三丈高、跑得没影了,积极性主动性没得说。谁曾想,今日听了小诺的话,竟然脸色犹豫,一动不动,像是有些畏惧了。
小诺知道这厮先前遭了殷月儿暗算,知道丛林之中有古怪,正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单独行动了,心里想笑,却又想起金毛那惨淡模样,又对它可怜起来,拉着金毛道:“好吧,今天我们一起行动,看谁抓得快些!”金毛欢呼一声,和小诺去了。
看着小诺、金毛远去,疯和尚道:“月儿姑娘,和尚我不是有意提你的伤心事的,恕罪!恕罪!”
月儿哭了一小会,渐渐回过神来,福至心灵,回道:“大师,我知你是得道高僧,我今后该何去何从,还请大师指点。”
疯和尚颔首笑道:“阿弥陀佛!一人之行路,他人谁能知?姑娘当下可有什么想法?”
殷月儿道:“想法?我没有什么想法。毒王杀了母亲和爹爹,但毒王毕竟是我的生身父亲,我又怎能取了他性命报仇?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不吧。”
疯和尚道:“冤冤相报确实欠妥,前番之因,终会有果,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一切顺其自然吧。还要请谅——倒是医圣生前托付之事,姑娘还需放在心上。小诺性格醇厚,却天资聪颖,可堪造就。医圣将《百草录》传给他,倒是找对了人。只是,还不知道他对医道有多少了解,若无人指点帮助,倒是难以寸进啊。”疯和尚这样说话,并不提及医圣托孤之意,只讲传承之情,就是要殷月儿免了尴尬,好下台阶。
殷月儿怎能不知疯和尚意思,低头道:“我自己身中奇毒,恐怕命不久矣,哪里能够指点帮助别人?”
疯和尚知道这一节,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努力,你所中奇毒早晚也会解的。”
殷月儿想起自己亲生父亲对自己下的毒手,又涌起伤心来。
疯和尚道:“其实眼下就有一个办法。”
殷月儿抬头问道:“大师又不是医圣,会有什么办法?”她对自己境况已然知悉,又对毒王手段颇为了解,便难以相信疯和尚言语。
疯和尚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小诺的身体奇特,万毒不侵,或许多半是血脉变异所致。如果能将他的血脉与你交融,或许便能找到解毒之法。”
殷月儿道:“换血么?这个办法倒是有可能的噢!”眼神乱转,心里想着:“先前我还没有想到,倒真有这回事呢!不过要通过换血解毒,即便成功了,那小子也要元气大伤,说不定还要小命不保呢!要不要换呢?要不要换呢?”殷月儿受毒王影响颇深,性格也有三分狠辣无情,想到能够救了自己性命,心思就有些活络了。
“不过,那小子看起来人也不大坏,要是就这样伤了他,是不是不大好呢?”她却不知,经过这一日多的相处,对小诺已然种下情根,倒是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疯和尚笑道:“第二个办法,就是让小诺在你襄助之下,尽快领悟医圣传承,或许办法就在其中。”
殷月儿放下一颗心来,道:“那我就尽量帮助那小子吧。”心里却想着:“反正我现在尚未毒发,再等一等也无妨,说不定那小子真能学会爹爹的医术,找到解毒的办法呢!嗯——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如果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就把那小子的血换过来吧。到那时就不怪我了,我已经饶过他了的。嘿嘿……”
疯和尚如何能够知道小姑娘那复杂的弯弯绕,听见殷月儿答应帮助小诺,心头一喜,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疯和尚见殷月儿应承下来,心里很是欢喜。
二人正说着,小诺与金毛归来,只见金毛身上挂满累累硕果,野鸡野兔便各有三只,金毛右臂,竟然真的提着一只尺长幼小野猪,倒真的是一只守信之猿。小诺身上并无猎物,只是双手端了一个硕大石盆,里面装着清水,清澈见底。
小诺道:“大师,我们回来了,我专门给你打了一盆水呢,你快洗漱洗漱吧。”
疯和尚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先前我们同行了那么长时间,也从未见你跟我打过洗脸水啊!今日太阳同样是从东方升起,为何你做事全然不同?奇怪!奇怪!”说着瞅了瞅殷月儿,笑容更盛。
其实对于小诺来说,哪有那么多稀奇想法——他不过是看殷月儿有些可怜可爱,不想她那么颓唐下去罢了。至于所谓的喜欢与否,此时的小诺心中尚无这个概念,至少没有明晰的概念。
但他却不知,正是因为今日种种,为他今后一生,平添了多少爱恨纠葛。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