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拉德科夫
这是晚秋时候的事。
我们本来是想赶在天黑前到达森林的，结果怎么也赶不到。我们只好在原野上就地歇下脚来，依托一根电线杆拉起我们的帐篷。天空上乌云滚滚，暴风雨即将袭来，我们依托电线杆扯帐篷，帐篷这才不会被狂风刮跑。刚把帐篷扯好，暴风雨就到了，帐篷的布墙被刮得紧绷绷的。风呜噜呜噜嚣叫不止，我们头顶上的电线也哇哇直响。在光裸裸的原野上遇到暴风雨，真是恐怖极了。
我们四周一片啸嚷声，一片怒号声，一片尖叫声，一片嗥鸣声。
忽然，传来阵阵别样的声音！这声音我们听着很觉奇怪。似乎是有谁在沉重地咳嗽喘气：喔赫、喔赫、喔赫！而另又有谁在怨责地驱赶着什么：诺、诺、诺！
我冲出帐篷去，想看个究竟。然而，我一下像是被急流卷进黑漆漆的旋涡中，身子不由自主地转动，和旁边物体碰撞起来，根本喘不过气。但是我能分辨出那沉重的声音是从空中传来的！那沉重的声音是鸟群在叫。南飞的鸟群在黑糊糊的夜空叫着，一个叮嘱一个、一个勉励一个：别掉队！别掉队！
一些强有力的大鸟从高空飞过。个头小的鸟种类很多，都唧唧叫着，短小的翅膀显然已经被暴雨打湿，呼唧呼唧的扇动声听起来非常揪心！它们飞得离地面不远。暴风雨驱赶着它们，像带着片片落叶飘卷而去。分不清它们是些什么鸟——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飞行，它们的叫声都是震颤的，变异的，不再是平常的叫声了，所以很难辨别清楚这黑夜里飞过的是些什么鸟。
我们的帐篷在暴风雨中哗啦哗啦响了一夜；电线呜呜、呜呜地鸣了一夜；鸟在黑暗中叫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风止雨歇，一切都平静了。天空一片蔚蓝，阳光朗照的地面上狼藉一片。
只见一只小狐狸在电线杆之间跑动。它的动作怪怪的，它边跑边不时地低下头去，跑一小截路鞠一个躬，还嘴都着了地。
小狐狸跑到我们跟前，忽然停住！我们看清了它的嘴是大张着的，身体一摇一晃，飞也似的，贴着地面跑走了！
它的嘴晃着的时候，我看见一团什么黑色的东西从它嘴的两边冒出来。我跑过去一看，看清了，是小个子鸟！这样的鸟在电线杆下还多呢。它们是昨晚碰撞到电线杆上而不幸丧生的！
这小狐狸为什么一路跑一路鞠躬，原来是为了叼吃死鸟啊。它每见地上一只死鸟，就一低头一鞠躬。
地上有多少死鸟啊！胸腹黄黄的知更鸟倒毙在枯草丛中，于是枯草丛就一片金黄了。鹬鸟跟知更鸟不同，它们折断的翅膀高高支棱着。风吹死鹬，像海风吹动一只只的小帆船。
草野间有一个废弃的石炉子。小鸟撞上这样的石头还能活得成吗——哎，看着心疼哪……
南飞的遥远征程上，鸟儿们要碰到多少不测的横祸啊。许多鸟因为黑夜不辨方向而丧生，许多鸟因为同鸟群失散而毙命。南征的鸟儿在飞行途中，有的落进了狐狸的嘴巴，有的落进了大鹰的利爪。但更多的鸟继续飞行，直飞到南方。
一定要飞到南方去。
为它们祝福吧——祝它们平安到达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