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么清醒,永远也找不到爱情。
电影渐入尾声,卓荷苏也终于到家了。后来的岁月,她不止一次地感谢父母为她筑造的“城堡”,虽然很小,却可以遮挡一切风雨,还可以留住一个保护她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很忙,不是每次都在“城堡”里等她……
“苏苏,你在哪儿呢?”畇畇在电话里的声音永远高八度,差点吓掉了荷苏手中的钥匙。
本来一句话就能回答这个问题,荷苏断断续续说了五分钟,卓妈和新男朋友,乔松妈妈住院……她故意忽略杨谨锐的参与,有些事情解释远没有不说来得方便。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畇畇气哼哼地说,“我问你,你们家石毅昨晚没回家吧?他今晚是不是也不回家?”畇畇对石毅始终不满意,所以很少提起他。
下午茶的时候,畇畇的店里聚集了一伙儿秀幸福的“贵妇”。有人秀首饰,有人秀衣服,最后还是秀包包的最得脸。
畇畇不用听她们聊天内容也知道,能让男人以“圣诞礼物”代替感情的女人,肯定不是“正房”。其中一个女人算安静的,看着其他女人秀来秀去也不发言。直到大家拱她拿出来秀秀,女人才吞吞吐吐地拿出手机,紧接着便是一阵欢呼。
畇畇以为再贵不过是个水果牌子,心中暗笑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傻女人。装作收拾隔壁桌,走过去瞄一眼,原来女人秀的是与男朋友的照片,两个人一起吃饭、看电影,吃宵夜。“我们今晚要去‘空中旋转餐厅’吃情侣套餐。”女人的话引来同桌其他女友的无限忌妒。
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还是爱情。畇畇忍不住多瞟了两眼,忽然觉得手机里男主角很眼熟。
直到打烊的时候,畇畇忽然拉住小男朋友的手,惊叫着:“是石毅,那个人是石毅!”
打电话之前,小男朋友曾劝畇畇三思,荷苏跟石毅说话就领证了,就这么把人家给拆了不合适。
“就这样的男人,你还跟他领什么证?” 畇畇在电话里继续她的真理,“找这样的女人偷吃,简直是对你的侮辱。”
“你别这么说。”荷苏说话时人已经在床上,电话被畇畇吼得发烫,她换成耳机,“石毅不是那种人,再说余欢也是可怜人。”
“你说谁……”畇畇的震惊让声音再次提高。
荷苏以为自己还在替石毅开脱,眼睛已经结结实实地粘在一起,石毅,他不会……
卓妈说,男人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除非他女人不想知道,否则就不会不知道。
石毅挨打那晚,因为余欢的意外,提早下工,可他见到荷苏时已经临近午夜。伤口明显有处理过的痕迹,所以荷苏只拿了冰袋给他敷脸……
中间那几个小时,石毅去了余欢租住的房子。
下车时,余欢坏掉的鞋根本不足以裹住她的脚,女人倔强的光脚走路,可没走几步,脚底就被磨破了。石毅拦腰抱起她,一股清淡的幽香扑面而来。
女人的房间乱得一塌糊涂,两个人翻天覆地找了半天,终于在沙发下找到医药箱。“咳,不常受伤。”女人自嘲地笑了一声。
男人伤得比女人重,两个人互相处理了伤口,余欢点了支烟递过去,男人摇摇头:“我不会。”余欢嗤笑,然后就沉默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女人说话时,烟已烧出一截长长的灰,“我有工作,养得起自己。”
别墅里的男人是个台商,是余欢以前公司的老板。台商很喜欢运动,一把年纪了还知道管理自己的身材。穿衣得体,既不张扬又不老气。
要说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爱,谁都不会相信。可是,一个漂在外面,独自奋斗的女孩儿,喜欢一个“大叔”,喜欢他的睿智,喜欢他的平和,喜欢他生活的态度,难道不可以吗?
台商从没隐瞒过自己的妻室家小,可女孩儿不介意,还傻傻地保证,不会打扰他的生活,甚至不惜辞职,重新奋斗。
台商当年靠姻亲发迹,他老婆有三联会背景,轻意惹不得。他们已经很小心地躲避任何人,可还是被远在宝岛的女人发觉了。
“我知道他在里面。”余欢抬手抹了一把脸,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泪,“可他不敢出来救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那么不可靠……”
女人扑进石毅怀里痛哭着,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是坏女人……”石毅轻拍着她的后背,平静地说:“我知道……”
狂欢节之后,卓荷苏得了一场重感冒,烧得迷迷糊糊,石毅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她却以为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是卓妈。
卓妈总是用沾酒的毛巾反复擦她的脖子和腋窝:“好好的女孩子,怎么说病就病了?我跟你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人啊,心里没火不感冒,都是那个杨谨锐搅和的。”
“这么多年,你还没忘了他。这又在哪儿睹物思人想起来了……”
“苏苏,算了,这都多少年了,人家也许都老婆孩子一大堆了,再说,当初不是你说分手的嘛……”
“苏苏,苏苏……”卓妈的脸胖成了石毅,荷苏吃力地睁开眼睛,“苏苏,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荷苏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再张开眼睛时,四处一片白色,畇畇尖尖的小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苏苏,你要离不开他就原谅他,离得开他就甩了他,犯不上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荷苏摇摇头,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便又闭上了眼睛。黑暗,听见有人说话:“你怎么来了?”
“你们公司说你未婚妻生病,你请假。我来看看,这是买给她的。”
“哦,谢谢。”
“你一个人照顾她吗?我看你眼窝都塌了。”
“我没事,只要她没事就好。”
“她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可真幸福……”
住院的最后一天,荷苏跟石毅谈过一次。石毅也向她坦白交代他跟女雇主的关系。自从挨打事件以后,余欢对石毅的态度明显不同,也常约他一起喝个酒,聊个天。石毅只觉得余欢活得很苦,所以时常开导她。两个人一来二去成了朋友。
圣诞节下午,余欢打电话来要车。石毅以为又像往常一样送去别墅。没想到女人上车就告诉他,她跟台商分手了。
石毅觉得这是好事,所以接受女人一起吃饭庆祝的邀请。两个人的饭局稍长,都喝了酒,也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
出门路过电影院,余欢说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看电影,石毅便豪爽地请女人看了一场电影。就像其他情侣一样,喝着可乐,吃着爆米花……
“他们为什么分手?”荷苏打断了石毅的交代。
“你说什么?”石毅想不出她话里面的意思。
“她和台商为什么分手?”荷苏又问了一遍,只是这回好像不需要石毅回答,“是那个男的回台湾了?”石毅沉默了,荷苏看着男人,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荷苏出院时,已经快元旦了。公司里忙得快开了锅,徐思诺一直兼着她的工作,更是人仰马翻。所以荷苏一上班,就有大批的工作堆积案头。
忙完一个上午,荷苏冲进茶水间找咖啡洗脑,没想到杨谨锐也端着马克杯走过来。
“你还好吗?”看着周围没人,杨谨锐音量不大。
荷苏点点头,杯子伸向咖啡机。
“怎么病得这么重?发生什么事了吗?”杨谨锐心疼地看着她惨白的脸,好像瘦了圈。
荷苏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苏苏,一定要这样吗?”杨谨锐挡在女人前面,“就算是普通同事关心一下,也不应该这样回应吧。”
“老杨,”这个称呼不该在办公室出现,可荷苏想不出别的,“什么时候走,我想送送你,还有,谢谢你这一年对我的照顾。”
“就这样……”杨谨锐刚要再说什么,又有同事挤进来。朝两个人打着招呼,趁着男人回应同事的工夫,荷苏快步离开了。
“你这就原谅他了?” 畇畇叼着吸管,极其不屑地盯着卓荷苏。
“石毅说他跟那个女人没什么……”
“他说没有你就信?” 畇畇挑着眉毛,鄙视荷苏的天真,“苏苏,男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动物,那个女人看起来就是个妖物,你们家石毅又不是唐僧,你不会真以为他能把持得住吧?”
“可是他……”荷苏的话没能说完,目光不自觉地被钉在门口。
畇畇的小男朋友站在吧台里打招呼:“欢迎光临。”
畇畇顺着荷苏的目光看过去,杨谨锐正朝她们走过来。
“原谅石毅还不如原谅他!” 畇畇朝荷苏做着唇语。
正是午饭时间,店里客人不多,杨谨锐几步走到畇畇身边:“能给我几分钟吗?”
畇畇抬头看了看男人,又扭头看了看荷苏,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喝什么?”
“不用,几句话就好,谢谢你。”杨谨锐目送畇畇离开,才转向荷苏,“为什么避开我?”
“我没有。”荷苏心虚地把头扭向一边。
“开会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为了不在电梯间碰面而走楼梯。”杨谨锐一把拉过荷苏的手,“我们明明在同间公司,不是你故意避开我,为什么会一直见不到面?”
“你放手,畇畇会看到。”荷苏使劲挣了一下,竟没挣脱,忍不住朝吧台望去,畇畇和小男朋友明明一直在看,却假装看不见。
“苏苏,我做错了什么?”杨谨锐皱紧眉头,“一定要为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吗?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重来?”
“没有重来。”荷苏尽量把声音放低,“你是Jeffery,公司最有前途的执行总监,和我大学时的男朋友老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明白吗?”
杨谨锐自动收回手,狠狠地搓了搓脸,想让自己跟上女人的思路:“我还是我,从来没有不同。如果有,那也是为了让我们当年的错过有价值。好吧,不管我是谁,你是在乎我的,你不能不承认。你也舍不得跟我分开……”
“所以我正在练习见不到你!”荷苏咬了咬嘴唇,不得不实话实说,“我们都现实一点好不好?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杨谨锐无奈地苦笑,“我告诉过你吧,万事都没有绝对。月底我要回总公司述职,你向公司请大假需要十天批复。这十天我不会出现在公司,你可以考虑清楚。十天之后,我在公寓等你,你来了,我们一起去瑞士,我保证你会喜欢那里。你不来,我会一个人走……苏苏,算我求你,别让我再错过你。”男人说完起身离开,没有给荷苏任何拒绝的机会。
“你们俩折腾这么多年还能重逢是缘分。” 畇畇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苏苏,你不要固执了,高烧的时候还喊着人家的名字,害我一直被石毅追问‘老杨’是谁,这么多年你就没放下过,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你连石毅都不肯原谅。”荷苏苦笑一声,抬头看着身处幸福之中的咖啡馆老板娘,“凭什么要我原谅他?”
畇畇竟被问住了,许久才叹气说:“苏苏,总是这么清醒,永远也找不到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