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见唐芙出来,觉得醒着的她更是美的惊为天人,再加上这副病如西子的柔弱模样,让她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她转了转眼珠,立刻跑到她身边一脸委屈得道:“漂亮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们就都要完了。”她指着拿着尖刀一身杀气还未收敛的夏桀,道:“他觉得你死了,就想杀了我们所有人,你看,那个女人被他杀了,他还想杀我和师傅呢,我好怕啊,我不想死。”
嘴上这样说着,她的表情可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唐芙心知这小姑娘大概不希望施伯汗有事,又不希望几人大打出手,这才开了口,希望她能劝阻夏桀。
唐芙余光看见施伯汗正失神望着她,此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纷纷涌来,扰得唐芙头疼,但她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只专注的望着夏桀,眼里隐隐有着祈求:“我不想呆在这儿,我们走吧。”
事到如今,一切终成定局,原来,她也有命定一说。
夏桀见她面色迷离,必是身体不适所致,实在不想惹她伤心,稍加犹豫便走到她身旁,转头冷冷的看了施伯邑一眼,搀扶着唐芙就要进马车。
唐芙犹豫片刻,身子无力的靠在夏桀怀里,远远的望着那个清瘦的青衫男子,柔声说道:“唐芙两次幸得施公子舍命相救,怪我命薄,无福消受,空自浪费施公子一番心意,唐芙今生无以为报,唯求来世结草衔环再报答你的大恩。”
施伯汗面有悲戚之色,淡淡答道:“不必,你不欠我什么。”反倒是他,欠了她许多,若当初他有勇气带走她,或许这一切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唐芙知他心中放不下当初她代替末嬉入宫的事,微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在夏桀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格亚坐定后对神农白告了谢,驾马离开。
施伯邑心有不甘,想着要和夏桀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施伯汗忙制住了他,待唐芙等人离开后才松开对施伯邑的桎梏。
施伯邑内力被压制,空以蛮力攻击施伯汗,施伯汗俱不还手。施伯邑心中悲悸难言,抱了末嬉尸体转身离开。鸢尾左右瞧了一下,狐疑的盯着施伯邑道:“作为她的兄长,你何以会是这副表情?”这分明就是一个男人看着自己心爱女人时的眼神。
施伯汗抬头看着施伯邑,惊疑道:“伯邑,你……”
“你住嘴!”施伯邑怒喝着阻止:“为了外人,连自己亲生妹妹的仇都不想报的男人,不是我施伯邑的兄弟。”说罢,毫不在意施伯汗受伤的脸色,抱着末嬉的尸体转身离开。
神农白向来是淡漠之人,他受人之托来此是为救人,对这些****纠葛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见病人离开,遂强硬的拉着鸢尾,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施伯汗仍旧站在原地,他低着头,眼里似有悲怆似有绝望,月光映照着他单薄的身影,孤独而萧瑟。
唐芙躺在夏桀怀里,脑海里纷乱杂乱想着许多事,她莫名的有些慌乱,但不敢表现出来。
马车行了一会儿,唐芙心中不安的来源就体现了出来。因为他们的马车被人拦住了,夏桀本就心情不快,心里压抑的绝望恨不得能大杀特杀方能缓解。
但当他不耐的探头出去后,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唐芙发觉有异,连忙也探了身子出去看,虽然体内还留有子弹,但神农白已经将她的伤口处理好,这种小幅度的动作不会影响什么。
月光下,一个红衣女子挡在马车前,她的身姿妖娆,婀娜多姿,看的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因为光线原因她的面部有阴影,唐芙看不清模样不知来人是谁,但夏桀的反应让她惊奇,遂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是我。”女子答道:“婷池。”
婷池?唐芙皱眉,一个思绪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脱口而出:“十四娘?”
十四娘苦笑:“婷池便是婷池,不是什么十四娘,婷池有她的宿命,十四娘没有。”
唐芙心知夏桀对十四娘怨念颇深,此时也不欲多谈,忙捡重要的问,“十四娘为何孤身在此??拦我马车所为何事?”
当日她离开之时十四娘被阿六带走,想来施伯牙当初是为了牵制夏桀才抓走她的吧。
当初施伯牙的确是做此打算,他心知夏桀对十四娘只是怨但不恨,遂打算控制十四娘威胁夏桀,但他没料到夏桀竟然没能回宫正名,反而任由姒履癸在宫中嚣张。
但既然都是儿子,用十四娘威胁姒履癸也是一样,但中途又出了唐芙这个幺蛾子,导致本该领军上战场的施伯汗失踪,这就导致本来打算“领着十四娘进宫威胁姒履癸让他束手就擒,来个不费一兵一卒打败敌人”的施伯牙临时被派去带领大军,所以,十四娘这一招便成了一步废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十四娘紧紧的注视着夏桀,眉间弥漫一股忧伤。“是昆吾公主告诉你在这儿,我才来的,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唐芙道:“若是以前我兴许还能考虑,可如今我不过是废人一个,大概帮不了你什么了。”
十四娘不知唐芙重伤不治之事,只以为她是受了伤暂时走动不得。“不会麻烦你多久的,我……我想请你劝劝他,让他救救他哥哥吧。”
唐芙满心疑惑还未开口,便听身旁的人冷声回道:“你走吧,我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十四娘哭泣着道:“我知道你怨我,不论我现在多后悔都改变不了你曾受过的伤害,可癸儿他是无辜的,他从来没想要伤害你,小的时候他得知自己还有个弟弟他高兴的不得了,他在宫外生活并不宽裕,他得了好玩的东西,常常都念叨着给你,他……”
“住口!”夏桀怒喝道,“我和他,早断了兄弟情义,莫说如今这种情况,便是以前阿芙还好的时候,她劝我去,我也不会去。”
他顿了顿,眸中满是不堪的疼痛,“你知道,我心底,有多厌恶见到你吗!”
说罢,他强硬揽着唐芙坐会马车,吩咐格亚驾马离开。
唐芙往车外望去,十四娘还一路跟着马车奔跑着,但不过一会儿,她便渐渐远了,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
黑暗中看不清面目,但唐芙仍知道身旁的人此刻是个什么感受,她倾身偎在他怀里,撒娇道:“怎么了这是,既决定了,可就不许再反反复复思量了,弄得人心遭。”
夏桀冷着脸不作声,紧抱住唐芙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思。唐芙乖巧的任由他抱着,马车内一时陷入静谧。
“若……”他突然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若他死了,那个女人定会跟着去了,当初我囚她时她便想着一死了之,我用他的性命相要挟才得以留下她,我……”
他突然紧紧贴着唐芙,头埋在她的胸口,她感觉胸口有些湿润,他竟是轻轻啜泣了起来。
“他们走了以后,你也会走……我从此会一无所有,连恨都没了念想。”这样的人才是最悲哀最可怜,茫茫人海再没有可以令他开怀之事,他连仇恨的人都不再有,漫漫长路于他,不过是一路孤寂。
唐芙低头,像母亲对待儿子一般,眼里着满含着心痛,她轻轻搂着他,任他发泄着。
两人依偎着过了一夜,唐芙睁眼看见夏桀略微浮肿的眼睛,什么话也没说,只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轻声道:“天亮了,陪我看日出吧。”
夏桀点头,抱着她就要下车,他们连夜赶回夏桀之前布置的那个房屋,但两人在马车内都睡着了,所以格亚也并没有叫他们。
他们的房子地势较高,又正对着东面,在这里看日出显得尤为合适。唐芙整个人被夏桀抱在怀里,她越来越轻,面容精致如昨,奈何精神却一日不如一日。
灵魂虚弱,非药石能救。唐芙苦苦撑了二日,终于是到了尽头。商汤讨伐姒履癸的战事已经打响,唐芙睁眼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商汤静静的望着她,面色悲戚。唐芙疑惑道:“你不是领军在阳城?为何又在这里?”
商汤答道:“神农白告诉我,若想见你,此乃最后一面,我便来了。”
唐芙笑了笑,看着夏桀和商汤两人如此和谐的站在这里,竟莫名有一种不真实感,谁能想到,她临死之前还能有这两人来为她送终。
商汤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笑了一声,说道:“昆吾……阿六,伊挚两人在外面,你要见见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