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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王令

王令(1032—1059),字逢原,江都(今属江苏)人。五岁时父母即已去世。十六七岁时自谋衣食,在天长等地授徒为业。王安石很赏识他,将其妻之从妹吴氏嫁之。婚后第三年,他以脚气病卒于常州。王安石曾有诗挽之。

他是当时的青年诗人,比李贺多活了一年。“冬燠常寒,昼短苦饥”(《送穷文》)、“十日身无一日宁,病源知向百忧生”(《病中》)的贫病而忧患的生活一直在折磨他,他却仍怀着崇高的志愿,希望自己能力卷沧溟,来做人间的甘霖;借得清风,尽消天下的赤热。

他的诗峭拔劲健,很能体现他的个性,深受韩愈、孟郊的影响,故亦求奇求硬。古风最好,律诗亦常有佳句,如《寄满子权》的“九原黄土英灵活,万古青天霹雳飞”,《金山寺》的“楼台影落鱼龙骇,钟磬声来水石寒”,《读老杜诗集》的“镌镵物象三千首,照耀乾坤四百春”,皆能见其气魄。只是爬梳不够,有的不合诗的语言,如《原蝗》的“夫何此独出群类”、“然而身常不绝种”、“理有常尔夫何疑”之类。天不假年,他还来不及刮垢磨光,就此丢下了纸笔,正如《四库总目提要》所说:“虽得年不永,未能锻炼以老其材,或不免纵横太过,而视局促剽窃者流,则固倜倜乎远矣。”

饿者行

雨雪不止泥路迂,马倒伏地人下扶。

居者不出行者止,午市不合人空衢①。

道中独行乃谁子,饿者负席缘门呼②。

高门食饮岂无弃③,愿从犬马求其余。

耳闻门开身就拜,拜伏不起呵群奴④。

喉干无声哭无泪,引杖去此他何如⑤?

路旁少年无所语⑥,归视纸上还长吁⑦。

【注释】

① 午市句,意谓中午应当是大道上行人很多的时候,亦因雨雪而无人行走。不合,不应当。衢,四通八达的道路。② 缘门,沿门。③ 高门,犹朱门,指富豪人家。④ 呵(hē)群奴,为群奴所呵。呵,大声叱喝。⑤ 他何如,意思是别的地方还不是一样。⑥ 路旁少年,指作者自己。⑦ 吁(xū),叹气。

【说明】

雨雪不止,路无行人,一个饥寒交迫者却向高门乞食。他只想吃一点残羹冷饭,却为群奴叱喝,使诗人无话可说。归视纸上,感叹之余,还是写下这首诗。

暑旱苦热

清风无力屠得热①,落日着翅飞上山。

人固已惧江海竭,天岂不惜河汉干②。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间③?

【注释】

① 屠,消除。此字用得生辣。② 河汉,天河。③ 昆仑四句,意谓即使有昆仑、蓬莱的清凉地方,如果不能和天下人同往,亦何忍离众而去。昆仑,昆仑山,因极高,故常积雪不化。蓬莱,神话中的东方仙岛。江海与河汉,昆仑与蓬莱皆以实对虚,以人间对天上。

【说明】

刘克庄《后村诗话前集》称此诗云: 骨气苍老,识见高远。

首句“清风无力”四字开宗明义,故落日仍有余威,能着翅上山,等于如虎添翼,人间又如何有清凉世界?末抒怀抱,和他《暑旱思热》的“坐将赤热忧天下,安得清风借我曹”同一用意。

纸鸢①

谁作轻鸢壮远观,似嫌飞鸟未多端②。

才乘一线凭风去,便有愚儿仰面看。

未必碧霄因可到,偶能终日遂为安③。

扶摇不起沧溟远,笑杀抟鹏似尔难④。

【注释】

① 纸鸢(yuān),俗称鹞子,即风筝。② 未多端,花样还不够多。③ 偶能句,意谓纸鸢之线易断,偶而能在一天里始终飞于高处,就算是运气了。④ 扶摇两句,《庄子·逍遥游》: 大鹏徙于南冥时,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翱翔于蓬蒿之间的斥(鹌鹑)却自以为已飞到极处,反在讥笑大鹏多此一举。这里是说,由于没有大风,大鹏亦不能远徙沧溟,反而遭受讥笑。扶摇,盘旋而上的暴风。沧溟,指大海,即《庄子》文中的“南冥”。抟,盘旋。尔,如此。

【说明】

三、四两句写人情势利,在作者眼中却是愚儿。末句比喻困顿于穷途中有志难申的人,正被纸鸢似的小人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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