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家之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吴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
齐国有三个邹子。邹忌、邹衍、邹奭。
邹衍之所言……尽言天事,故曰‘谈天’。
公元前288年,秦国昭王与齐国愍王订立盟约,意图称帝。秦昭王为西帝,齐愍王称东帝。
盛夏烦闷燥热的空气,并没有因为夜晚而显得凉爽。枝干上繁茂树叶轻轻摇曳,蝉鸣声,蛙叫声……混杂交缠。
稷下学宫,每夜都会派人轮流值守。
邹衍顺手从屋内搬了个凉椅,放在庭院中的石桌旁。袖子一扬,煞有其事的弹了弹上面的灰尘,呼了口气,摸了摸腰间的白色玉石,一脸惬意的坐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挺身躺在凉椅上,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只觉得无比称心,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晚上倒是清醒了不少。
洁净的皎月穿过层层懒散的云,撒漏在苍苍大地之上,像个迷蒙的、带着秘密的小姑娘。
静静地,他一个人,霎时之间,好像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渐渐地,眼神变得有些迷蒙,在这稷下学宫已经呆的太久了,仔细想想,那些掌握一国之权的诸侯日益淫奢,步履蹒跚的维持着从未修整过的一团烂泥,自鸣得意。
讽刺的笑了声,身逢乱世,在这个人才缺失的时代,却无发挥才能的机会。
望着皎洁的光芒晕染在如泼墨般层层叠叠、朦胧如纱的烟云之上,他烦闷的心情慢慢变得平复,面容宁静,懒得再有一丝的表情,鼻翼间很不痛快的‘哼’了声。
“咚……咚……”
听见规律的敲门声,邹衍悠悠的转头朝着紧闭的大门瞥了一眼,不以为意。
门缓缓被推开。
邹衍大惊,觉得有种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翻腾。蓦然回首,望见来人,心中震撼,鲜红的心脏激动地恨不得直接从胸腔中跳出来。
他的手一软,茶盏幽幽滑落。
“砰……”
破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分外突兀。
他紧张的望着从门槛处缓缓而来的人,眼中闪烁着惊疑。
目光灼灼,仔细的注视着对方,扶着石桌慢慢的站了起来。
木讷的站在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他一咬牙,试探的开口:“卞兄?”
卞和神采奕奕定望着他,在朦胧的月光下,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声音淡淡温柔的道:“嗯。”
“怎么?如此表情,倒是吾这趟来的,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卞和不禁微微一笑,低声道。
邹衍脸色略略一红,觉得有些尴尬,习惯的摸了摸鼻梁。仍旧一脸平静的走到他跟前,郑重其事的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又觉得力道貌似重了些,不自觉的上下瞟了他一眼,伸手捏了捏厚重的衣襟,“很冷?”
卞和剑眉一扬,不咸不淡将他的手佛下去,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转身准备坐到不远处的石凳上,想了想,又回头皱着眉,不可思议的定定望着他,缓缓开口:“汝这癖好啥时候学会的?”
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邹衍见他一副古怪的表情,嘴角抽搐。摇头叹了口气,倒也没多想,忍不住推攮着他直接入座,动作熟稔。想起刚才初见时他时的样子,略略觉得心下过意不去。
“嗯……就算是有也不会找汝的,这神龙见首不见尾,放心吧……”顿了顿,嗤嗤笑了两声,接着又道:“这不还有汝嫂子呢,千万不要迷恋吾。”
卞和睁大了眼睛,如铜铃般,觉得当真是交友不慎,他这没皮没脸的功夫渐长。气急败坏的撩起衣襟,丝毫维持不住君子如玉的美好形象,直接一屁股蹲坐在石凳上。
神色不大高兴,轻叩了几声桌角,抬眸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天性便是如此的放浪形骸,也不白白浪费口舌与他争辩。低头扫视只陈设了盏烛火的石桌,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嘴角扯过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有些慵懒的道:“过来讨杯茶吃……汝这主人是让与不让?”
邹衍一听他要吃茶,方才反应过来,急的拍了拍脑门,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欢欢喜喜的说了句:“等着”便风风火火的拐进了内厅。
卞和转身,静静地看着他折进去的身影,隐去了嘴角的一抹笑意,缓缓摇了摇头,回过身来。说实话,他还是喜欢这类放荡不羁、不受约束,比较直朗的个性。
“铛……铛……”
电光火石之间,从身后传来的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卞和愣了片刻,很聪慧的没有转头伸长脖子去看,直直的坐在那里,不想理睬。
须臾,手中端着黑色梨花木托盘的邹衍重新返回。
望着眼前的狼藉,卞和不忍直视。热蒸汽透过层层碧绿的茶叶不断地窜了出来,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茶水被泼洒在石桌上,慢慢的晕散,青瓷旋纹杯外面还粘了几片通透的茶叶。
邹衍坐在他的对面,兴奋地指了指石桌,按耐不住的道:“尝尝味道如何?”
卞和的视线落在他那张充满期待模样的脸上,目光淡淡,不忍佛了他的面子,无奈的点了点头,白皙的指尖探了出来,捏着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轻啄了一口。霎时,淡淡的茶香弥漫了整个口腔,卞和脸上的表情一怔,有些惊讶的望着他,不可思议。
挑了挑眉,道:“怎样?”
卞和抬起头,将注意力从茶盏上转移,抿嘴微微地一笑,轻轻应了一声:“意料之外。”
“老气横秋……”邹衍囫囵吞枣的仰头灌了口茶,随随便便的扯着衣袖抹了把嘴角水渍,迟疑了一会,一本正经的说:“汝应当……嗯……多笑笑才是。”
“哦?”卞和执着茶盏的手略略一顿,眼睑垂下,微微迟疑了半晌,姿态优雅的继续抿了口茶,才莞尔一笑,侧头道,“此话怎讲?”
“嗯……汝不用冷冰冰的,这浑身的气势还怕镇不住场子,真矫情。”邹衍熟练地撇撇嘴,挑了挑眉,觉得总算抓到公明正大吐槽他的机会,洋洋得意。
“嗯……受教了。”
邹衍的气势一下子蔫了下去,挠了挠头,无精打采的幽幽舒了口气,觉得当真是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天意如此?到底自己是一把烂泥,还是他太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