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载曜,万物咸覩。
朝阳还没从朦胧的云雾中探出头来,它积极大胆的召唤着同伴,向白色的雾霭满足的炫耀着自己璀璨华贵的衣着,一脸笑意。轻飘飘的,窜进茫茫水雾中,熠熠闪烁,懒懒的舒展了腰身,晕染成一片红澄澄的颜色来。
整座城池沐浴在温柔晨曦中。
发黄的叶子慢悠悠的落在青色的石质街道上,微风轻轻的拂过大地,沾染了泥土的味道的落叶又被卷起,落下。
微风拂过,云雾撤幕。
慢慢的,宁静而祥和的大地上的生命变得雀跃。
惺忪的人们匆忙地洗漱后推门而出。男人们披着晨曦,将昨天刚刚收获的成果,井然有序的将它捆绑摆放在庭院中,负手瞧了瞧东方五彩斑斓的光芒,满意的笑了笑。女人们干练的挽了挽衣袖,确定不会被水打湿后,熟练地拿起厨具操持起来,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庭院中辛苦劳作的丈夫,不禁莞尔一笑,继续低头忙碌,袅袅炊烟升起。一脸的幸福、祥和极为明显。
须臾,空气中的浓郁的饭香味弥漫四散。
饭后,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人们陆陆续续在前往皇城的街道上会聚,脸上全都是兴致勃勃、神采奕奕的表情。他们都换上了干净漂亮的衣衫,头发束的一丝不苟,及爱美的女人还觉得不甚满意的伸手捋了捋。听说,今天,是一位大人物进城的日子。早在前几日,王上就已命人下达各家各户,今儿个不用出田。
他们很自觉地站到街道两旁,互相打着招呼,难得空闲,高兴地拉着家常。
青色的石板街道上,注入了喧闹的气氛。
不多时,五匹黝黑发亮,看不到一丝杂色的骏马,驰步而来。柔亮的鬃毛随风舞动,整齐响亮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娓娓而来。
人们不时地伸头张望,想要目睹他们伟大国君的风姿。
华贵的马车在长长的青石街道上停了下来,燕昭王踩着踏凳,缓缓地下车。
威严,祥和。
两边的燕国子民怀着虔诚的心情纷纷的跪拜了下去,这是属于他们无法比拟的信仰,不敢僭越。
燕昭王嘴角含笑,满面仁慈的望了望默默低头跪在石板上的臣民,缓缓地伸臂,从绣着精致夔纹上的衣袖中探出手来,像是要拥抱整个天地,宣示着他将与他们将同在。
“尔等都起来吧。”声音温柔地道。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青色石板上,衣衫在微风中无忧无虑的飞舞,他慢慢的弯下腰,从容的捡起一片枯叶,静静仔细地端详了片刻。
起身,朝着身边的侍者望去,手中仍旧把玩着那片枯叶,开口道:“去拿把扫帚……”
侍者闻言惊愕的瞠大了双眼,如铜铃般,表情甚为滑稽。半晌后,带着莫名其妙的心情转身离开。
他拿着扫帚,笨拙的将石板上的杂物一点点除去。他的臣民凝视着俯身劳作的君王觉得不可思议,所有人的脸色一变,那是他们的王上,至高无上的信仰,怎能任由这般践踏。
他们互相拉扯衣角,交头接耳。在窃窃私语中深深地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王上金贵之躯,岂可干此等伪贱之事,望王上珍重……”
哀求之声,此起彼伏。
燕昭王有些失望的看着匍匐在大地上的臣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满意的斥责道:“尔等是寡人的子民,寡人与尔等乃同流之众,辛苦劳作哪有什么卑贱之分。”他顿了顿,有道:“能请得邹先生入燕,是寡人之兴也,若是可从师于他,若是可授业于吾……”
他嘴角蠕动了几下,并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完,微笑着继续虔诚的以衣裹把,一丈、两丈,一步一步的退着身子,边走边扫,抹去宽广的石板主道上的尘埃。
华美的衣袂蒙上了一层了青色的灰尘,他毫不在意的伸手拍了拍,脸上的笑意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头顶的阳光渐转和煦,大街上,所有的人纷纷响应。
近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紧张地眺望着。
大街尽头,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徐徐而来。走到街道的中央后,车夫勒住缰绳,羸弱的白色马匹停了下来。
粗糙的麻质车帘被掀起,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色丝棉袍子,中年男子依旧身姿矫健、姿态优雅的从车上跳了下来。
望了望两旁好奇的张望着的众人,不自觉的微微蹙了蹙眉,速度极快的舒展。缓缓踱步前行,小厮恭敬的跟在他的身后,不敢僭越规矩,与他并肩而行。虽然知道先生从来不甚在意这些凡俗礼节,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免得留人口舌。
晃眼之间,邹衍便来到了与燕昭王几步之遥的地方,脚步顿住,凝视着年轻的君王,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挥洒自如的俯身施礼,仪态端庄儒雅。
声音温柔的如一抹山间的淳淳流动清泉:“王上安康……”
燕昭王的脸上一直泛着淡淡的笑意,连忙虚扶起他,略略打量了一番,然后不住的微微点头,朗声道:“好……好……邹先生能入燕,寡人愿学而无师。”
邹衍震惊,挺直的脊背微微一顿,表情怔然,微风拂过,鬓角的碎发温柔的伏贴在他英俊的侧脸。许久,长长的叹息一声,他依然是适应不了这种被万人敬仰的生活,又被队友坑了,脸上浮现出一抹自怜之意。
沉默了片刻,他声音低沉道:“是吾该感谢王上,让吾有了施教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