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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源平之战 (2)

其实从实力上来说,平兼隆这些年在伊豆国经营得也不错,虽说相对比较软,但与此时的源赖朝实力也不相上下,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可是别忘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倒霉。

当北条时政率领一行人到达山木馆时,他们惊奇地发现山木馆里的家丁好像比平时少了许多。

难道这是个陷阱?一行人顿时紧张起来。但经过一阵仔细观察,大家终于断定:山木馆里是真的没什么人。于是所有人一冲而入,顷刻间取了平兼隆的首级出来,战斗宣告结束。

下面我们来回答一个问题:平兼隆的家丁为什么不在呢?

答:被平兼隆给支走了。

问:去了哪里?

答:去了三岛神社,看祭祀,顺便给平兼隆祈福。

问:参拜神社为什么晚上还不回来?

这个问题问得好,为什么晚上不回来呢?

因为离三岛神社不远,有一条河,叫做黄濑河。黄濑河的边上呢,还有家旅馆,这家旅馆的特色就是姑娘们又多又漂亮。平府的家丁看完祭祀,又顺便到黄濑河旅馆玩乐了一番。

现在,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平兼隆的一生:

公子哥——被流放——娶妻,洞房夜被老婆打晕——成为前妻老公第一个讨伐对象——遭袭当晚,家丁都去逛窑子,遂被杀。

悲剧啊,悲剧。

2.兵败石桥山

如果说山木乡一战只是个热身赛,那接下来的石桥山之战就可以说是源平之战的开端了。

山木乡一战让源赖朝一炮走红,他也成功在平清盛大人那里挂了号。

正要打你呢,你倒先发制人了。好!这样的对手我喜欢!

为了表示对源赖朝的高度尊重,平大人特意派出名将大庭景亲率军三千前来探望。

说到大庭景亲,不能不说说这个人的来历。此人祖上原本和平清盛大人也是一家,因为世代住在大庭村,遂改姓大庭,所以深究起来,大庭景亲其实也应该叫平景亲。

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平”字哦,因为日本流入民间的皇室血脉其实共有两支,一支是源氏,另一支就是平氏。也就是说,大庭景亲和平清盛大人事实上也都是皇室血脉,他们共同的祖先,是250多年前的日本第50代天皇——恒武天皇。这是一位日本历史上绝无仅有、最英明神武的天皇。(注意,不是“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日本的古代政权,在幕府成立前是外戚专权;幕府成立后是武士专权,“执政”一词从古至今基本上都没天皇什么事。

但只有一个例外。

这个例外就是恒武天皇。

这位天皇的第一件伟业,就是以中国长安城为模板,按1∶1的比例在日本建立了一座都城,也就是今天的日本京都府。直到明治维新后,这座都城的首都地位才被东京取代。

另外,恒武天皇在位时期(唐初)还掀起了向中国派遣留学生的热潮。日本史上著名的两大高僧最澄、空海到中国留学,并将禅宗和茶叶带回日本,就发生在那一时期。其中,最澄和尚还自称具有中国皇室血统,说他的祖先是东汉孝献帝,当然,证据是没有的。

说了这么多,以上内容概括成一句话,就是恒武天皇是日本历史上极罕见的、亲自执过政的天皇。

身为这样一位伟大天皇的后代,名将大庭景亲自然也是神勇无比。

话说1180年8月23日,大庭景亲英勇地率领三千大军抵达相模国石桥山(今神奈川县小田原市境内)。这里与伊豆国近在咫尺,然而他们却没有继续前进。

因为大庭景亲发现,源赖朝的队伍已经等在了那里。

山木乡一战胜利后,前来投靠源赖朝的武士陆续增多,《吾妻镜》把此时源赖朝身边有名有姓的武士都一一列了出来,我数了数,一共有46个。而前来投靠的武士一般还会带上自己的家臣(如果有的话),所以源赖朝此时的兵力不止46人。

按《吾妻镜》的记载,源赖朝抵达石桥山时,兵力共有300余人。

300对3000,若这3000人是一群乌合之众,或许还有获胜的可能。可偏偏这3000人都是实打实的正规军。

硬碰硬直接打,基本就是找死。

源赖朝怕不怕死我不知道,但除了迎战,他别无选择。这一点在他走上这条不归路时就已注定。

8月23日黄昏,天降大雨,两军相聚石桥山,中间只隔一条山谷。

面对山谷对面的三千大军,源赖朝除了心里没底,更多的是焦急:三浦家之前说好举家前来接应,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幸好天降大雨,看对面也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希望明天天亮之前三浦家的队伍能赶到。

而山谷对面,大庭景亲见天色渐晚,也已经准备洗洗睡了,大雨天的,不方便打仗,他准备第二天再发起进攻。

可就在他准备休息时,忽见远处一个地方黑烟滚滚、火光冲天,仔细一看,大庭将军顿时大惊失色:“那不是我家吗?”

没错,大庭景亲的家族世代居于相模国(今神奈川县大部),着火的那一片正是他家的房子。

点火的不是别人,正是源家最忠诚的家臣——三浦义明一家。

三浦家同样居于相模国,源赖朝在伊豆起兵时,由于住得比较远,他们没能赶上第一时间参加,后来听说主君已抵达石桥山,便昼夜兼程往这边赶。途中路过大庭景亲家附近,就顺便过去点了把火。

“一定是三浦家那帮人干的!”

大庭景亲不愧是恒武天皇的后裔,看到着火,稍作思考便猜到了。

“虽然现在已是黄昏,又天降大雨,但若等到天亮,三浦家那帮人一定会与源赖朝会合,到时恐怕就比较难打了。”

想到这,大庭景亲改变决定:发兵!就在现在!

奇迹没有出现,源赖朝毫无悬念地惨败了。队伍被冲得七零八落,300人以最快的速度被化整为零。

好汉不吃眼前亏。

源赖朝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他是个好汉。

天快亮时,源赖朝已经逃离石桥山很远了,他找到了另一座地形复杂、比较利于藏身的山。这座山的名字据史料记载,叫做“杉山”。

躲进杉山的源赖朝,暂时获得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所谓“些许”,就是很短暂的意思。被打得七零八落的队伍还没来得及聚齐,大庭景亲的搜山队又追来了。

接着跑!

源赖朝掉转马头,率领刚聚起来的几十人朝身后的树林跑去。队伍中有两人比较能打,一个是加藤景廉,另一个名唤大见时政,此二人奉命留下来断后。

这时候,一个比较意外的场面出现了。

加藤景廉的父亲(加藤景员)和大见时政的哥哥(大见政光)也在队伍中。这两人一个担心儿子,一个放心不下弟弟,都没有跟着队伍跑,而是留下来加入了断后行列。

其他人见此情景,也都纷纷自觉回来参战。

眼看众人即将不支,此时源赖朝会作何反应呢?

按照《吾妻镜》的描述,他是立即收住战马,掉转马头,英勇无畏地奔回战场,以百发百中之箭法射敌无数,很快扭转了战局。待箭已射尽,才在众人的护送下向山中进发。

但我前面也说过,《吾妻镜》是官方史书,自然会对源赖朝有无可救药的美化倾向,因此我们在读到这一段时,应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要学会正确理解官方史书的语言,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段描写的本质就是:源赖朝带着一群残兵败将,没命地向山中逃窜。

经过一阵飞奔,待终于逃出追兵视线时,除去跑得慢没跟上的,源赖朝身边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前面提到过的土肥实平,也是其中之一。此人因领地在相模国土肥乡,故姓土肥。在后来的诸多重要战斗中战功赫赫,深得源赖朝信任,镰仓幕府成立后他也是重臣之一。

眼看搜山队越来越近,土肥实平焦急地环视四周,这一带的地形他还算熟,他必须尽快带主君找到藏身之所。

大庭景亲是个执著的人,他的目标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源赖朝誓不罢休。三千大军兵分数路,在山中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在主力靠近一处陡峰时,大庭景亲忽然停住了脚步。

大庭景亲:“前面那山洞好像有点不对劲。”

“哦?我去看看。”说话的人叫做梶原景时,也是平氏阵营中一员大将。

梶原景时:“山路甚险,我一人前去即可,若有情况,我会射箭示意。”

大庭景亲:“也好,你要小心。”

当梶原景时与洞里的源赖朝四目相对时,源赖朝已经开始准备自杀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天佑源赖朝。

日本另一本重要史料《源平盛衰记》记录了当时梶原景时与源赖朝的这段对话,或者说,是记录了梶原景时的独白。

梶原景时:“等等。”

源赖朝:“?”

梶原景时:“你们不要出声,外面的人我来对付。”

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在走出洞口前,又转回身:“只是,如果你有赢得天下的那一天,请不要忘了我。”

回到大庭景亲面前,梶原景时抖抖身上的尘土:“洞里都是蝙蝠,根本没有人,他们应该不敢躲在这么近的地方,我们去前面那片山看看吧。”

大庭景亲:“真的?洞里那么黑,你看清楚了?”

梶原景时:“我仔细看过了,确实没有。”

大庭景亲:“还是一起去看看吧,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这么说就是不相信我!”梶原景时脸色陡变,“景时一片忠心,没想到今日会受这般侮辱!大人若不信,景时愿一死以表忠心!”说着就拔刀做自刎状。

这一招果然灵验,大庭景亲也不愿意闹得太僵,遂赶紧安抚:“别别别,看你说哪去了,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在梶原景时的搭救下,源赖朝又一次虎口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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