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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海德公园里面有一口小小的池沼,池沼旁边有一座幽静雅致的小木棚,时髦人物都爱到那里去歇下脚来喝杯糖乳酒,或若碰到天气冷,就喝一杯羊毛烧或是热甜葡萄。那些赶车的和跟车的都抽着他们的烟袋,间或顿顿脚儿取暖,聚集在一起笑乐闲谈,交换着关于那些正在里面喝酒的老爷太太的趣事。

那木棚里是一间橡木护壁的大房,火炉里面生着一炉暖暖的煤火,一群头戴假发身穿衬衫的花花公子聚集在一张长长的吧台上,在那里喝麦酒或白兰地酒,一面耍着骰子或是掷铜钱,有些妖艳太太陪着她们的相好坐在桌旁。侍者们擎着托盘在往来穿梭。三四个琴师在那里弹奏。

琥珀穿着一件银鼠翻毛猩红丝绒连着风兜的大氅,一只手里拿着一杯糖乳酒,一只手里拿着个银鼠皮手笼,坐在火炉旁边跟哈米丹上尉、阿伦伯爵和艾支离佐治三个人谈话。她滔滔不绝,脸上带着一种时时变动张扬的表情。她似乎是全副精神都凝注在他们三个人身上,再没有余暇顾及旁人了。但是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门口,那门一启一闭她都知晓是谁进谁出。这时她终于看见那懒洋洋的米小姐挎着阿穆比潇潇洒洒地跨进门来了。琥珀毫不迟疑,对他们三个人告了个罪,穿过人堆向那两个新来的人走去,其时米琴妮还停留在门弄中,正期待着大家发现自己呢。

她走到了他们跟前,只对米小姐略略点了下头,便对阿穆比说道:“阿穆比,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四处找过你了!”

那伯爵向米小姐鞠了一个躬。“我去一刻儿就来,可以去一下吗,夫人?”

小姐现出一点厌倦的神色。“哦,爵爷,我倒也要去一下呢!那边哈米丹上尉正在招呼我——我想起来了,他今天早晨本来约我到这里来会他的,可是我似乎忘记了,真是要命。”说着她将一只戴着手套的小手摆了一摆,放荡地走开了,对于琥珀连眼角都不带一带,琥珀也仿佛从未看见她。

“到这儿来吧——我不要这许多长耳朵听着我们说话。”他们穿过了房间,到了靠窗一个角落里。“我已经有十四天没有跟他见过面了!我写信给他也不回复!那天我跟他在王后的接见室里说了几句话,他竟把我当做陌生人一般!我请他来看看我,他竟也不来!请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阿穆比!我简直要发疯了!”

阿穆比发出一声叹息。“喀赛玛夫人将劳彻思特写的关于你们的一首讽刺诗拿给他太太去看过了——”

“哦,这我已经知道了!”琥珀愤然嚷着截断他的话,“那他也不该这样对我吧?”

“就是为此嘛!”

她瞠视着他。“我不相信。”于是两个人都默默无言,面面相觑着,过了好一会儿琥珀才又开口道,“可是也不能单单为了他的太太发觉这件事。其中必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没有其他原因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这样对待我是他太太叫他这样的吗?”

“不是的,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而且不妨老实告诉你,他以后永远再不愿意和你见面了。”

“他曾对你说过这话吗?”她的声音已经低得如同耳语一般了。

“是的,我相信这一次是真的。”

于是琥珀显得无可奈何了。她将酒杯放到那宽阔的窗台上,眼睛凝视着窗外赤裸的树枝,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她的眼睛瞪起来。“你说谎,你是知道的!你得告诉我!哦,阿穆比——请你告诉我吧!你是知道我是多么爱他的!只要给我再见一次他的机会,我就能够使他明白这样做多么愚蠢了。哦,求求你,阿穆比——求求你,他马上要走了,我们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彼此了!我要趁他未走之前见见他!”

阿穆比迟疑了一会儿。

“那么跟我来吧。”

他们走到米琴妮身边,他站住了要跟她说话,她却只将头发抖了抖,傲然地侧转身子去了。阿穆比只得耸了一耸肩。

那天下午天气非常冷,路上的烂泥都覆上了一层薄冰,变得坚硬而且滑溜了。

阿穆比给马车夫叮嘱过路,自己就爬上车在琥珀身边坐下。“我想他现在是在埃夫马利亚胡同一家文具店里买书吧。”说着他向周围一看,轻轻吹了声口哨,“我的基督!这是你什么时候弄来的?”

“去年,你也曾看见过的。”

她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她已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去,正在整理即将要对波卢说的话儿,如何取得他的谅解。几分钟之后,阿穆比才重新开了口。

他说道:“你是从来都不忏悔的,是不是?”

“忏悔什么?”

“忏悔你不该离开乡下来到伦敦。”

“为什么要忏悔呢?你就看看我现在的地位吧。”

“可是也得思考一下你是如何达到这个地位的。‘凡是爬到高位的人,都是由一张弯曲的楼梯上去的。’你听过这句话吗?”

“没有。”

“你是由一张弯曲的楼梯爬上来的,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呢?我原曾做过一些可恨的事情,但现在过去了,已经到了我所要到的地方。我现在是算得上是一个人了吧,阿穆比!假如我一辈子呆在梅绿村,嫁给一个农夫的儿子,专门替他生儿育女烧饭织布,那我会是怎样一个人呢?不过是个农夫的老婆,没有人会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我。现在呢,你就看看吧——我是一个富有且高贵的公爵夫人了,我的儿子将来还要做公爵——对不起。”她带着一种非常自负的神情结束了她的话儿!”

阿穆比咧开嘴来。“琥珀,亲爱的,我是爱你的——不过你已经做了一个毫无城府的女冒险家了。”

“不。”琥珀反驳道,“我是白手起家不花一个本钱的呀——”“可是你却是用你的美和可爱做本钱。”

“这两件东西是许许多多女人都有的——可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她们现在并没有人人做到公爵夫人。”

“当然没有,宝贝儿,你跟她们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你自愿利用这两件东西去达到你的需要,并不计较路途上会碰到什么。”

“我的天!”她不耐烦地嚷道,“你今天的说话怎么这么使人讨厌啊!”她扑了上前,敲着前面的车厢板,向她的车夫吆喝道,“再快一点!”

埃夫马利亚胡同是条小弄堂,就是从前圣保罗教堂火烧基上那些迷阵一般的小胡同之一。他们到了那地方,阿穆比将琥珀带进了一片重新修缮的门口,指一指其中的一块招牌。“他该是在那里边——那一家小铺子里。”这时琥珀心里非常激动,连谢都忘记了,便撩起裙子跑进那院场去了。阿穆比站在那里看着她,直等她消失进那所房子里才回转头独自走开了。

这时外边天已经黑了,那铺子里灯光黯淡,进了门去就闻到一股由墨水、纸张、皮革、烛油混合而成的浓烈气味。墙壁上面排列着书架,且都装得过满,还有一堆堆褐色、绿色、红色皮面的书随意摊在地板上。角落里有个矮胖的年轻人靠着壁龛里一点摇曳的灯光在读书,鼻梁上面架着一副绿色如瓶府般厚的眼镜,头上戴着帽子,那店堂里虽然狭窄但很暖和,他身上还是穿着大氅。除了这人之外就没有旁人了。

琥珀四下看了看,正要从店堂里壁的门走进去,却见一个老头正打里面出来,笑嘻嘻地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她就走到那老头儿面前,惟恐波卢真在里边要被他听见,轻声向他问道:“嘉爷在这里吗?”

“在这里呢,夫人。”

她做了轻声地暗示。“他是在这里等我的。”说着她就伸手到手笼里去,拿出一个基尼阿来,塞进那老头的手里,“我们不愿有人来打扰。”

那老头儿鞠了一个躬,鬼头鬼脑地看了一看手里的钱,脸上仍旧笑嘻嘻的。“那当然,夫人,那当然。”说着他大大咧开嘴。

琥珀走到那门口,推开了,踏进去,仍旧将门轻轻掩起来。波卢身上穿着大衣,头上戴着插羽的帽子,背朝着她站在几英尺外专注于一册稿本。她站住了,将身子靠在门背上,因为她的放荡的猛跳,她觉得浑身绵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她不晓得他看见她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神情。

“这册稿本你是怎样得来的?”他等等没有人回答,这才回转头来看见了她。

琥珀怯生生地展开一个微笑,对他略略行了个万福。“晚安,爵爷。”

“唔——”波卢将那稿本往他背后一张桌子上一扔。“我以为是旧书店的老板呢。”他的眼睛瞠起来。“你怎会到这里来的呢?”

说时,那时快瞬间琥珀奔过去。“我得要看看你呢,波卢!请你不要生气!你且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吧!你为什么要逃避我呢?”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为要避免一场吵闹,不知道除此还有什么办法。”

“要避免吵闹!这话我已听你说过一百次了!你本就应该是以战斗为生的!”

他微笑起来。“可我绝不会与女人战斗的。”

“哦,你放心,波卢,我现在并不是来和你吵闹的!可是你得告诉我到底为什么!那一天你来看我,我们还是有说有笑的,谁知下一次你看见我,竟连话都没有一句了!”她摊开了两个手掌,做了个恳求的姿势。

“这你一定知道,琥珀。为什么要装作不知呢?”

“阿穆比已经跟我讲过了,可是我不相信他。直到现在我也仍不相信,为什么仅你一个会让自己的太太牵着鼻子走呢!”

波卢坐了下来,并在一张椅子上面搁起一只脚。“柯莉娜并不是那种牵男人鼻子走的女人,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为什么呢?我想对你讲不明白吧。”

“为什么讲不明白呢?”她觉得有点受侮辱地质问他道,“告诉你吧,我的理解不见得会不如人,波卢,我非要知道不可!我有权利知道!”

波卢倒吸了一口气。“唔——我想你总听说过喀赛玛将那讽刺诗拿给柯莉娜去看的事吧——可是她说她知道我们早已做了情人了。过去几个星期里面她都为了这事在那里暗暗伤心,我们却一点都不知道,因为这种事情在我们也许都满不在乎,在她却看得非常严重,你要知道她是非常天真的,何况她又真心爱我——我不愿伤她的心。”

“可是那我怎么办呢?”她嚷道,“我也跟她一样爱你呀!至于说伤心的话,我想我也略略懂得一点的!或者你以为我的伤心与你丝毫无关吧?”

“当然也是相干的,琥珀,只是有区别。”

“什么区别?”

“柯莉娜是我的妻子,我们是要一起白头皆老的。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离开英国了,从此我不会再回来——我要结束我的旅行了。你的生活在这里,我们的生活在美洲——我这回走了之后我们就永远不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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