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将露丝带上了瞭望塔,深情热吻,并在甲板上呆了整晚。在熹微的晨光中,杰克为露丝讲述自己离家出走后的艰辛经历,让露丝感动不已。轮到杰克当值,他看到冰山的幻象,预感到灾难正在迫近。
杰克跟瞭望塔上的同事交涉了半天,对方终于同意让露丝上去待一小会儿,这种做法是严重违反船员工作纪律的。杰克将一张钞票悄悄塞到了当值的瞭望员手里,露丝假装没有看见。
露丝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眺望过大海,一切既新鲜,又让人兴奋不已。虽然现在是晚上,大海上一片漆黑。脚下的“泰坦尼克号”灯火辉煌,就像正在举行盛大晚宴的宫殿,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美酒佳肴、欢声笑语、歌舞升平。露丝出神地望着这奇幻的景象,就像是在梦游。
泰坦尼克号露丝:“这艘船真漂亮,应该叫它‘梦幻之船’,只有上帝才能创造出这么美好的东西。”
杰克:“上帝安排了一切,包括让我们在这艘船上相遇。真像是做梦啊,不,就是做梦,我也不会奢望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遇到你这样的姑娘,漂亮、博学、聪明、勇敢。你就像是来自天堂,是上帝派遣到我身边的天使。不过,我跟上帝关系一定也不一般,否则他不会这么关照我。或许,我也是天堂来的,曾经是上帝身边的老朋友吧!”
露丝凝视着杰克,没有因为他最后的玩笑话而发笑,而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鸦巢里的空间很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彼此挨的是那么近,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当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几乎要将两个人的身体燃成灰烬。
他们忘却了时间,不知道这个吻究竟持续了多久,直到在下面等待的瞭望员呼唤杰克,提醒他们时间到了。感觉是那样美妙,从来没有过。杰克和露丝默默无语地从鸦巢上下来,对他们短暂停留的爱巢恋恋不舍。当值的瞭望员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真的不能让你们在上面待太久,如果被发现了,我们是要接受严厉处罚的,可能要被赶下船。”从杰克和露丝的表情上,同事就看出了端倪,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东西。
杰克在甲板椅上坐了下来,露丝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偎依在杰克的怀里。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言语,但一切都很自然,没人觉得羞涩、别扭,或者忸怩作态。时空静止了,世界安静下来,“泰坦尼克号”上的喧嚣变得杳不可闻,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们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除此之外,一切都消失了。
整整一天,露丝都像火山爆发一样,燃烧着自己的激情,挥霍着好像无穷无尽的精力。现在她累了,她能感受到杰克的体温,很温暖、很舒服。露丝靠在杰克的肩膀上,进入了甜美的梦乡。杰克健壮的身体给了她一种可以信赖的安全感,一种陌生世界里的依靠。现在,她可以放心地睡了,什么都不用担心。
杰克的同事从瞭望塔上偷窥着他和露丝,相视而笑,没有发出声音,生怕惊扰了他们。在苍茫的大海上,这个美好的瞬间似乎成为了永恒。
露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杰克的大衣,他们在甲板上待了整整一晚。她抬眼望去,杰克屹立在船舷边上,迎着熹微的晨光,背影看上去挺拔有力,坚不可摧。露丝心头涌起一阵喜悦,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骤然发生。要知道,他们在一天之前还水火不容,现在却烈火烹油,成为热恋中的情侣。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切都在意料之外。露丝想笑,为这种匪夷所思的奇妙缘分。
杰克扭转身,走向露丝,“你醒了!”露丝点点头。
“昨晚,我本来想送你回客舱的,可是看你睡得那么香,实在不忍心惊醒你。真担心你会着凉,晚上很冷。”杰克温柔地说,眼神里满是关切。
露丝有些心疼杰克,“你把大衣给了我,一定冻得够呛吧!”
杰克满不在乎地笑了,“放心吧,我什么都经历过了,早就摔打出一副钢筋铁骨,挨冻算得了什么。多么恶劣的环境我都挺过来了,比较起来,‘泰坦尼克号’上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不用为我担心,我好得很!”
听他这么说,露丝的心更疼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我觉得心里很难受。”
很久没有一个人像露丝这样关心、爱护自己了,杰克动情地望着露丝,眼睛里一阵湿热。他在露丝边上坐了下来,将她揽入自己怀里。“我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你由衷的爱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但爱一个人就要了解一个人,我想了解你,也希望你能了解我。”
露丝呢喃着说:“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杰克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露丝安静地听着他讲述过往的经历。
“十八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成人了,可以走自己的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不再依赖家庭。于是,我离开了家。那时的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在话下。这种年少轻狂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我跟你说过,我打小就对幽灵船、对航海感兴趣,我想做一个水手,周游世界,见识所有新奇的东西,开阔自己的眼界。我渴望一种充满了挑战和刺激的生活,而不是按部就班、平淡乏味,老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东西。总而言之,我希望自己活得有激情,活得精彩,就像一个冒险家。
“可是,刚刚走出家门,我就挨了当头一棒。我到了港口,希望登上一艘船,开始水手生涯。但没有哪艘船愿意聘用一个没有航海经验的毛头小子,于是,我只能在港口上徘徊,花光了身上的钱,没有食物,也没有睡觉的地方。那种日子真是难熬。直到我还记得在寒冷的夜晚睡在码头长椅上的感觉,身上的衣服很单薄,盖着几张报纸,寒风刺骨,从里到外都凉透了。如果那种生活再持续几天,我肯定要被冻僵,被人当做是冻死的流浪汉,草草地掩埋掉。”
露丝:“你在船上找到了工作,是吗?”虽然是过去的事情,她也盼望能早点结束这种苦难,让自己的爱人少受一些罪。
杰克摇摇头,“没有,但我在一家旅馆里找到了工作。那个老板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看我一副可怜样儿,衣衫褴褛,像头饿狼一样,看到食物就两眼发光,就聘用了我。他安排我在餐厅当侍者。其实,他的旅馆不景气,根本不需要再雇用人,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同情我。”
露丝:“真是一个好心人!”
杰克:“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心想要把事情做好,报答他。很快,我发现餐厅的厨师和服务员都是敷衍了事,欺瞒老板,他们当着客人的面赌博,还将厨房里的食物偷偷地带回家。于是,我把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告诉了老板,老板理所当然地处罚了他们。
“但是,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他们知道了,我被暴打了一顿。老板知道后,为我找了医生,支付了医药费,并将打人的员工辞退了。但他告诉我,我不能继续在那儿工作了……”
露丝着急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辞退你?你又没做错事情!”
杰克揪了一下露丝的鼻子,疼爱地说:“单纯的姑娘啊,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你要知道,那些被辞退的人肯定不甘心,他们不会放过我的,还会回来找我的麻烦。我不想惹祸上身,也不想给老板添麻烦。这些人可都是地头蛇,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跟他们斗呢?老板给了我一笔钱,我就离开了那里。好在,我本来就没想做那份工作,完全是迫不得已。现在手头有了一点钱儿,可以继续寻找机会,到船上去当水手了。”
露丝:“一件事究竟是好是坏,有时很难分得清楚。祸福相依,如果遇到麻烦,或许你会继续在那儿干下去,在旅馆业谋生了。那样一来,你就没有机会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成为一名周游世界的水手,我们可能也无法相遇了。”
杰克:“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它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让我们无法洞察它的意图,事先弄清楚事情发展的轨迹。离开那里之后,我本来以为这次一定可以找到一份船上的工作。可是,我仍然未能如愿。”
露丝:“那你去做什么了?钱总有花光的时候,你得养活自己啊!”
杰克:“是啊!旅馆老板给我的钱没支撑多久,并不是因为他给的少,那笔钱就算是放在今天,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足以顶上我半年的薪水。可是,当时的我根本不会计划自己的开支,手里有了钱之后就大肆挥霍,尽情享乐。所以,钱很快就用光了。”
露丝生气地说:“你都干什么了?”她想象得到,无非是精力旺盛、贪图享受的年轻人会做的那些荒唐事儿。露丝低声咕哝了一句,“肯定没做什么好事儿!你总不会把钱施舍给乞丐吧!”
杰克笑了,“我自己就是个乞丐,哪里有钱施舍给别人呢!”不过,他也没解释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说出来的话,露丝肯定要发火的。“我不得不再找一份工作,再挣点钱。这次,我很幸运,有一家寄宿制学校招聘管理员,负责照料学生的日常生活,我被聘用了。起初,我觉得这份工作很简单,不过是跟一些小孩子打交道,但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些孩子啊!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
露丝:“给我详细讲讲这段经历吧!你知道,我也是去当老师的,你的前车之鉴,可以让我少走一些弯路。”
杰克开玩笑说:“其实,关于学校里的事情,我应该向你请教。根据我的判断,你就是那种最棘手的学生,学生的那些把戏你最清楚了,还需要向我请教吗?如果一个老师搞定了你这样的学生,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了。”
露丝生气地撅起了嘴,不说话了。杰克抚摸着她的秀发,解释说:“我在开玩笑,别当真。老师和学生的角色毕竟是截然不同的。做学生的时候,你可以如鱼得水;但当老师,未必就能得心应手。学生时代的经验无法移植到老师生涯中,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读书的时候,也不是听话的学生,让很多老师头疼呢。所以,你向我请教是对的,我会倾囊相授,绝无保留。”
听杰克这么说,露丝转怒为喜。“快说说,你是怎么管理那些麻烦学生的?有什么窍门吗?”
杰克:“如果说窍门的话,我还真没有。不过,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儿,别人的成功经验对自己来说,通常没什么学习的价值;倒是失败的教训可以让你受益良多。”
露丝:“别喋喋不休地教训人了,快说正经的吧!”
杰克:“起初,我跟学生们相处得还不错,皆大欢喜,让我觉得自己完全胜任,天生就是做领袖的料。但是,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发现这些学生之所以跟我套近乎,不过是想摸清我的底牌,看我是不是好对付。他们想违反纪律的时候,根本不会在乎我的看法。如果我想强制干涉的话,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对付我,跟我对抗,想办法让我出丑。
“那些学生啊,酗酒、打架、嫖妓,甚至是吸毒,简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会轻松地找到这份工作?这所学校的学生在当地已经臭名昭著了,管理员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这里聚集的都是最麻烦的学生,他们的父母实在没有办法,管不了自己的孩子,不惜支付一笔高昂的学费,将他们送到这里来,交给学校管束。”
露丝:“知道真相后,你逃跑了吗?”
杰克:“逃跑?怎么会呢?我可是男子汉,不会临阵退缩的,我要直面挑战,坚持到底。”
露丝用手指俏皮地刮着自己的鼻子,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嘲笑声,“别吹牛了!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充好汉,打肿脸充胖子!”
杰克忍不住发笑,“我不是逃跑,是被他们赶跑的!那些学生把我搞得焦头烂额,而我一心想证明自己的能力,硬着头皮苦撑。结果,下场十分悲惨。为了维护学校的秩序,我采用了强硬的手段,学生联合起来对付我。他们策划了一次暴动,把我堵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门窗全部被他们钉死了,想出也出不去。说实话,我乐得待在里面,出去的话,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儿,说不定怎么折磨我呢?据我所知,以前的管理员曾经被这些流氓学生绑住了手脚,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丢在大街上示众,太丢人了!”
露丝挠着自己的头,被吓坏了。“真是一群小魔鬼啊!”
杰克深有同感,“没错!我就像被抛到了地狱里。校长和其他老师也没办法,直到警察赶来,才把我救了出去。结果可以想象,我实在没法干下去了,只好辞职走人。就这样,我再次回到了码头上。这一回,我下定决心,如果上不了船,就绝不离开。应该说‘有志者事竟成’吧,这一回我终于达成心愿了。有一艘船聘用了我,工作是烧锅炉。我终于成了一名船员,可以跟着自己的船出海航行了。”
露丝欢呼起来,为杰克感到高兴。“当了水手,你一定遇到很多有趣儿的事情,我等着听精彩的故事呢!”
可是,杰克故意卖关子,就此打住了。“这部分经历以后再给你讲吧,如果一次全部讲出来,后面的日子你就会觉得无聊了。我失去了吸引力,你还会留在我的身边吗?我没那么傻,要有所保留!”
露丝不屑地“嘁”了一声,但也没有强迫杰克继续讲。
杰克扶着露丝站了起来,自己舒展了一下发酸的四肢,说:“好了,回客舱休息一会儿,换换衣服,自己去吃早饭吧。我上午还有事情,到时候一块吃午饭,我在餐厅等你!”
此刻是1912年4月14日晨。﹡﹡﹡﹡﹡﹡﹡﹡杰克将露丝送回了客舱,依依不舍地分手。客舱的门关上后,杰克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在走廊里跳了起来,两脚刚刚落地,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走廊的另一端跑了过去。客舱里面,露丝倚在门背后,脸上的笑容像鲜花一样绽放,沉浸在幸福当中。如果上帝现在降临,告诉她离开杰克就可以上天堂,露丝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宁愿跟着杰克一起下地狱,有杰克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由于奔跑的速度过快,在楼梯口,杰克险些和一个船员撞个满怀。幸好他反应快,连忙急刹车,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对方正朝着杰克怒目而视,杰克仔细一看,是科菲下船后,找自己询问科菲下落,还被自己暴打了一顿的生火员巴瑞特。“这家伙一直想报仇,这次大概逮到机会了吧!”杰克心中暗想,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准备随时迎战。
说实话,他现在根本不想打架,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迫使他和露丝之间刚刚擦出的情感火花猛烈地燃烧起来,在世界毁灭之前,他只想享受这最后的快乐,最后的疯狂。在这种时候,他与巴瑞特之间的那点恩怨就显得渺小而可笑了。杰克不愿意为这种琐事浪费时间和精力,但他不知道巴瑞特是否也这样想。
杰克看了怒气冲天的巴瑞特,“这家伙呆头呆脑的,当然什么也不知道。他肯定揍我一顿解气,看来,只能跟他再打一架了。如果因此惹了麻烦,那就没时间陪伴露丝了!太可惜了!”杰克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先发制人,还是被动地等待对方出手,这样一来,起码可以把挑衅的责任推到巴瑞特身上,在裁判是非时对自己有利。
这种僵持的状态对人的精神是一种折磨。巴瑞特终于支持不住了,声嘶力竭地问道:“杰克,你到底要干什么?还想跟我打一架吗?这次你可占不了便宜!”
看着巴瑞特底气不足的心虚模样,杰克忽然一身轻松,他知道巴瑞特其实也不想再动手打架,现在可是和解的好机会。谁知道呢?或许明天灾难就会降临,如果在下地狱之前能够解决这小小的仇恨,彼此宽恕,也是一件好事。
杰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下来,松开了捏成一团的拳头,慢慢地走向巴瑞特。他释放的善意仍然没能消除巴瑞特的戒心,看到杰克靠近自己,巴瑞特本能地倒退了一步,蓄势待发,以免再次被杰克出其不意地袭击。
杰克伸出手,对巴瑞特说:“朋友,我向你道歉,我们和解吧!干吗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呢?我们能在这艘船上碰面,不也是一种缘分吗?”
巴瑞特愣了一下,不知道杰克搞什么鬼,会不会借握手的机会将自己撂倒。他迟疑着不敢伸出手去。杰克苦笑了一下,说:“巴瑞特,你知道握手的意义是什么吗?我告诉你吧,握手起源于中世纪。那时候,骑士到处游荡,他们身着铠甲,腰挂长剑,连手上都戴着一副铁手套。看上去威风凛凛,让他们的对手胆寒。可是,如果遇到朋友该怎么办呢?怎么能表明自己没有敌意,希望有好相处呢?于是,骑士们就摘下头盔和手套,赤手空拳地跟对方握手,让对方看清楚,我的手中没有握着宝剑,对你没有威胁。这就是握手最初的起源,现在你明白了吧,握手不是陷阱,它传递的是和平的信息。”
巴瑞特忍不装哈哈”大笑,“杰克啊杰克,你的脑袋里装的东西怎么那么多?我早就听人说,你是‘不可思议’先生,什么都懂,真是名不虚传。连握手的问题,你都能说出个究竟来。哈哈,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说笑间,两个人的矛盾烟消云散。巴瑞特拉住杰克的手,豪爽地说:“那天的事情其实不完全是你的责任,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你,大概是怀疑的口吻把你激怒了。管它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科菲离开了,如果你需要朋友的话,就来找我吧!不过,我是个粗人,没读过那么多书,我只能陪你喝酒和赌博,喝多少都可以,你把我口袋里的钱都赢光也没有关系。”
听巴瑞特这么说,杰克很内疚,他有种冲动,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这个憨直的大汉,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又轮到杰克当值。沐浴着海风、阳光,杰克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明朗过,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美妙,最普通、最琐碎的东西看起来都非常有趣儿。杰克眯着眼睛,朝太阳的方位望了望,情不自禁地笑了。
尽管庞大的“泰坦尼克号”行驶起来非常平稳,感觉不到任何颠簸的迹象,跟待在陆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可是,杰克此时却有了一种坐在秋千上摆来摆去的感觉,很自在、很舒服。他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对方并不知道他此刻快活似神仙,专注地望着海面,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杰克有些泄气,看来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似乎不太合适。
杰克忽然想到了他的大海朋友,既然这么高兴,不如跟他聊聊天吧,虽然上次他不理睬自己,这次不会再次装聋作哑了吧!想到这儿,杰克侧过身,面朝船舷的一侧,闭上眼睛,感受着大海的心跳。
“朋友,你在吗?我们聊聊吧,这次是好消息,我想跟你分享我的快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大海深处似乎有沉重的喘息声,“呼呼”作响,仿佛是在呼应着杰克的祈求。杰克不知道这是自己超人的直觉还是幻觉,总之,每当他向大海发出信息的时候,通常都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无法分辨,自己是在跟大海说话,还是在跟自己的潜意识交流。
杰克:“我预感到灾难在迫近,可是我现在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极致的快乐,像是漂浮在云端。这种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也太强烈了,让人觉得不同寻常。我猜想,或许是毁灭之前的一点安慰和补偿吧!看看这艘船上的人,个个快乐似神仙,命运真会捉弄人,他们还觉得一切正常,前途一片光明呢!可是,在我看来,‘泰坦尼克号’正在冲向深渊,他们是在做最后的狂欢。不知不觉未必就是坏事,这样他们就可以放心地享乐,灾难只是一个瞬间,所有的事情就都结束了。死之前快快乐乐的,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杰克的耳边,准确地说是脑海中,又响起了大海的呼吸声,只是比上次更加响亮。
杰克:“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这么快乐,我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我唯一担心的人是露丝,我不想让她跟我一块下地狱,如果她能逃过这一劫,我就心满意足了。唉,朋友,帮个忙吧,她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还那么聪明,她未来的世界很广阔,她理应享受多姿多彩的人生,为什么要把一个如此美好的生活终结掉呢?谁都没有这个权力,就算是上帝也不行。如果上帝要摧毁这么美好的东西,那他就不是拯救人类的神,而是魔鬼!”
他期待着大海的回应,可是,周围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反应。大海似乎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愿意帮他的忙。杰克耐心地等待着,时间在悄然流逝,他没有听到大海的回声。
同伴看到杰克发呆的样子,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整个人都傻了,想什么呢?”
杰克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睁开眼睛,望着一片汪洋。同伴有些担心了,伸手晃他的肩膀,杰克条件反射式地猛然扭转身,瞪着惊醒他的同伴,样子有些恐怖,好像打算把人一口吞下去。同伴被吓了一跳,向后退去,可是瞭望塔就那么小,他挤在角落里,惊诧地看着似乎变得癫狂的杰克。
停顿了几秒钟,杰克终于恢复了常态,稳住心神,抱歉地笑着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绝对没有恶意。请你放心。”
同伴松了一口气,说:“杰克,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弗利特也说,你最近有点不太正常,有时候高兴得要发疯,有时候又失魂落魄的。你自己保重啊,可别出什么问题!”
杰克苦笑了一下,算是感谢同伴的好意。当值的时间快到了,同伴先行一步,他还真有点担心,想早一些跟杰克分开,免得他万一发起疯来,让自己遭殃。杰克正准备离开,蓦然回首,却看到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在“泰坦尼克号”的正前方,有一座巍然耸立着的冰山,看上去比这艘巨轮还要高出一截,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泽,一条小溪从冰山的正面向下流淌着,注入海水,形成了一处不大的瀑布。更离奇的是,冰山并不是飘浮在海面上,而是悬置在半空中。
奇异的惊险把杰克惊呆了,是幻觉,还是海市蜃楼?这时,下一班的瞭望员在催促着杰克,杰克稍稍走神儿,再去看时,眼前仍然是空阔的海面,根本没有什么冰山。下了鸦巢,杰克心不在焉,等着上去的瞭望员忍不住责备他,“你在干什么?慢慢腾腾的,真是个怪人!”
杰克浑身无力,顾不上跟同伴争辩,步履蹒跚地走过自己的船舱。昨晚折腾了一夜,一大早又出现幻觉,他的身心疲 惫到了极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休息。脑袋刚刚沾上枕头,杰克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