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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佳人如锦(桑果)

楔子

皇宫回廊上,一身大内总管服饰的白脸老者身后跟着位红脸武将。那武将胸前张扬的雄狮图纹昭示其二品武官的显赫地位。廊上立着的宫女、侍卫,一见两人连忙作福行礼。这白脸之人正是大内总管陈公公,而那红脸的武将正是以战功彪炳而闻名的柳正显柳副督统。

待拐到一处无人角落,柳正显突然大步上前,贴着陈公公耳旁压低声音道:“陈公公,今儿的事还拜托您老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说时,已从襟内掏出一封红包递给了身前的引路人。

“副督统,您这真是太客气了。”嘴上虽然道着客气,可手上却一点也不客气地快速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大红包。

“我家辛杨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能有福攀上金枝,那不止是犬子之幸,更是为我柳氏一门光耀门楣。”柳正显提起独子时,肃穆的方脸上方才扬出一抹鲜见的笑来。

“皇上也常叨念着要为公主找个合适的人家托付终身呢。此事副督统大可放心,让令郎在家安心等着圣旨赐婚就是了。”陈公公的声音尖细刺耳,但听在柳正显耳中却宛如天籁。

“只怕皇上太宠雅公主,不舍得让她这么小就出阁。”他这回求的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当今圣上的九女儿,皇上视若掌上明珠的雅公主。若是能将这尊活菩萨娶进门,那辛杨日后的仕途必是坦荡无阻、青云直上。

陈公公附和着“嘿嘿”笑了两声,十足十戏台上奸佞惯有的样子,“这公主迟早是要出阁的。柳老副督统若日后若是晋升为皇亲国戚,老奴我可一定是要上门讨杯喜酒沾沾这喜气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柳正显喜出望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婚礼那日宾客迎门的繁华盛景。

副督统府东侧。

新建的宅院内一片灯火通明,拱门上,用琉璃灌入石渠而得的“锦苑”两字华美无比。穿过月桥花院,庭轩深处但见琐窗朱户。窗棂上大大的红色喜字分外夺目。自半开的窗格望去,一位容貌清雅的佳人正提笔在为新作落款。蝇头小楷在右下角隽秀描下“朱书锦”三字。

“好漂亮的牡丹。”小婢那清脆的声音如初响的风铃,叮咚悦耳。

墨痕未干的锦匹上,一枝牡丹正自众花丛中昂首怒放,红得那般富丽而动人心魄,虽压倒群芳却美得异常孤单。由画扑面而出的,是贵气逼人之下的淡淡哀怨。

“汀香,几更了?”女子将笔搁于砚上,收回托袖的左手。柔和的声音若初春暖阳。

“回公主,三更了。”金漏旁的小婢躬身作答。

“什么,都三更了?”立在身边伺候的另一小婢柳眉紧蹙,“这驸马爷也太不像话了。洞房花烛夜就喝得烂醉,这倒也罢了,新婚第二日说什么丞相摆酒,推脱不得;昨日又是尚书宴请,不可得罪;今日……”

“芷兰。”汀香冲着同伴连连摆手示意她闭嘴。一双眼不安地瞄向端坐之人,幸好,公主仍是一派闲适的样子,似乎并未因驸马的冷落而心生怨怼。

“我睡了,你们早些去歇息吧。”缓缓站起身来,那纤细的身影被灯火拉长投射在墙壁上,构成一抹难以言喻的孤寂。

两个小婢连忙收了声,利索地服侍她换衣就寝,待一切侍候妥当,便快速地蹑足离开。

榻上孤枕未眠之人,望着窗外的灯火一盏盏黯下,眼神转回桌上那对红烛。两簇跳动的火苗映入双眸,无声泄露着心底不似表面平静无波的涌动心潮。

吱呀一声,伴着一阵女子的胭脂香氤,已穿戴整齐的柳辛杨立在那洞开的大门处。

“要赶快了。”始终在门外守候的人,边沉声道边迈开步子准备去牵拴在不远处的马匹。

“俭言。”柳辛杨皱眉唤住同伴。阳光下,即使眉头蹙起,仍丝毫未损他的清秀儒雅。若不说,任谁都猜不出这样一位倜傥的公子哥竟然是出生于将门世家。

被唤的人连忙停下脚步,冷潭般的黑瞳略带疑惑地望向阳光下玉树临风的人,那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柳辛杨身上,如铁塔般挡住了阳光,背光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什么事?”

“别忘了,我才是主子。”柳辛杨缓声道,语气中的傲慢与张扬却是不容置疑。

虎躯闻言微微一震,黑瞳中闪动的情绪很快被平静所掩盖,高昂的头却很识时务地垂了下来,回话的语气也谦恭了几分,“属下会谨记。”

柳辛杨微笑着露出一口皓齿,“俭言,你别见外。我只是想告诉你,该快该慢,我自有分寸。”

他点头应是。

他不会见外,因为他清楚记得自己不过是个奴才,是个供人使唤的下人。主子的话,是圣旨、是佛音、是天神绛语。他所能做的,只是无条件地顺服。

待那公子哥背手越过他,衣袂带起他的衣角时,他才恭身跟上。原本背光的容颜也因此得以暴露在阳光下。那是一张丝毫不输给任何人的俊美容颜,古铜色的肌肤将那轮廓分明的五官衬得更具男性魅力,即使面带谦恭仍掩不住自周身散发出的孤傲与卓然,一双低敛的黑眸似乎深藏着太多的内容与故事。

俭言仰头望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锦苑”二字,若有所思。恰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琴声自苑内流淌而出,那跃动于空中的音符,倏如湛湖之中的金鲤般悠游畅快,倏如碧空之中的飞鸟任意穿梭云际。一曲罢了,闻者仍流连曲境,久久不忍离去。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清脆的声音将怔在原地之人自乐中仙境拉回。

“哦,在下乃驸马贴身侍卫,俭言。有口信要传与锦公主。”回过神来,俭言立刻抱拳作揖。

“你是几品的官阶?”小婢昂头问着,丝毫没有小户人家丫环的腼腆瑟缩。

“从五品。”低沉而好听的声音不亢不卑。

“我是公主的贴身宫婢芷兰。俭大人有什么口信,就由我代传吧。”

堂堂公主,岂是说见就能见的。他的官阶还不够资格面见锦公主。但见这姓俭的侍卫生得英武不凡,芷兰又不愿太过为难他,所以决定费神替他传个口信。

“那就有劳芷姑娘了。驸马让俭言代为向公主赔个不是。因昨晚同届进士相邀一聚。散席时,天色已亮,驸马怕扰了公主清梦,便早早回了兵部。还望公主勿怪。”

“我会如数转告的。”芷兰顿了顿,终于还是未忍住,压低了声音对眼前的侍卫道,“俭大人得空也劝劝驸马,公主好歹是皇帝的亲女儿,有些事别太过分了。”

俭言微微颔首,一双黑瞳自芷兰身上转向绿荫葱荣的庭院。暗忖着,方才那绝美的弦音,难道正是出自这备受柳辛杨冷落的锦公主之手?可为何那琴音如此闲定悠扬,半点不似出自凄凉怨苦的怨妇之手?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芷兰人未到一迭声的抱怨不满已传入房内。

“嘘!轻点,公主正在午憩呢。”汀香连忙将芷兰截在门外。

“到底是怎么回事?”避到窗格下,汀香才缓声轻问。

“方才我经过副督统夫人……不,老夫人房前,就听她房内两个丫环正在碎嘴。说……说……”

话还没说,芷兰一张鹅脸蛋已憋得通红,缓了缓气,想平稳情绪,可眼眶中的泪水已在打转,“她们说我们公主是天生惹人厌的命。在宫里就不得圣上的宠爱。死皮白赖地顶了九公主的位置嫁入他们副督统府,又害驸马开始不归家了……”说到最后,只剩下一阵抽噎声。

“这副督统府的丫环实在是太没规矩了!竟然敢在背后公然议论主子的是非!”一向性格沉稳的汀香也不由面露愠色。“我……我听不过去,自然要同她们理论。谁想……谁想老夫人突然出现了。原本还指望她能教训教训下人,为公主出口气。谁知她不痛不痒地说了那两个丫环两句,说什么身为丫环要有丫环的本分,身为妻子要有妻子的本分。个人只有尽了自己的本分这府内人人才能安稳过日子。”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抽噎,“欺人太甚了!这不是指桑骂槐嘛!分明在说我们公主没尽好为人妻的本分,所以驸马爷才夜不归府!”

芷兰越想越委屈,脸上已是一片****。

“汀香、芷兰。”幽幽的女声如暗处的叹息,缓缓在两人背后响起。

糟糕!刚才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说得太忘形了,竟然把公主吵醒了仍不自知!完了,也不知道那些话公主听到了多少。

“公主!”两人慌忙乱过身,朝着声音的主人躬身行礼。

“怎么哭成这样?妆都花了。”伴着一把柔和的声音,一方锦帕已轻轻擦拭上了芷兰的脸颊。

望着细端自己的那双美眸,清澈而温和的秋潭中不见丝毫的情绪波澜。那双眼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望着它,自己所有的心浮气躁霎时平复。公主听到自己方才同汀香的一席话了。凭着多年侍候左右的经验,即使公主眼神那般平静无波,她仍能感觉得到,公主已洞悉一切。

“汀香,你留在锦苑。芷兰,跟我走吧。”书锦见芷兰情绪已平复,带笑静静嘱咐,语气却是不容抗拒的。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芷兰小声问着。心下毫无头绪,这主子的心绪永远是捉摸不定的。

“当然是老夫人那里。”

汀香和芷兰面面相觑。难道主子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一想到这里,芷兰那双泪珠未尽的杏眼已笑得如月牙般。

而汀香则显然是揣测到了主子的心意,不自主地蹙起眉来,“公主,您难道是要……”

书锦向汀香投以赞许的一瞥,淡淡一笑,却未作答。

“呀,参见锦公主。”正在房内吃着果子点心的柳老夫人,一见来人,连忙放下手上吃了一半的点心,躬身行礼。即使是自家媳妇,却因为是皇帝的血亲而礼不可废。

“婆婆,您这不是要折煞书锦嘛。”说时,纤纤素手已然扶上柳老夫人的一双手臂。

“怎么说你也是公主,这礼自然是要行的。纵然我这风湿……”柳老夫人说时,倚在书锦臂上的身肢又故意向下沉了沉。

“婆婆,书锦身为儿媳哪能受您的礼。既然是自家人了,又何必见外这些做给外人看的繁文缛节呢。我看这礼以后就免了吧。”体贴一笑,自幼教训让她深知揣摩人心的重要,她又怎会读不懂柳老夫人这话中昭然若揭的含义呢。

“这怎么可以?这可是君臣之礼,日后若是让圣上知道了怪罪下来,我这妇道人家如何承担得起。”无论在宫里受宠与否,她好歹也是皇帝的女儿。与其粗心疏忽让她日后有机会告状,不如现在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也断了她遇事便寻皇上评理的念头。

“看婆婆说的,书锦又岂会不懂这百事孝为先的道理。”明哲保身是在冰冷宫廷以血泪学得的真知,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这副督统府内,她从不奢望更多,只求这“太平”两字。在这陌生府邸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不希望因为细微差池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打公主口中给出的这番知情识趣的保证,柳老夫人的脸上立刻绽出一个满意的笑来。不再推托,大大方方把手交给书锦,任由她搀扶自己坐回红木椅中。

人人都道她柳家攀上皇族,光宗耀祖。可谁又知这背后有多劳力伤神。先不说想娶的没娶到,空欢喜一场不算,还惹得正显至今憋着的一口怨气无处可申。就说她这做婆婆的身份却要比媳妇矮上一截就足以颜面全失了。为了不在下人面前失了她当家主母的威信,她愣是在这公主入门后整整五日未上前参拜。管他什么君臣之礼,在王法面前横着的,可是这偌大一个府内由她所定的家规,凭她是公主是郡主,进了柳家的门,就必须一切都以他们柳家为天。这顶着“公主”头衔的儿媳,现在不给她点下马威,今后又如何让她服帖。

接过书锦递上的茶盅,心中开始暗暗庆幸,也亏得这锦公主不得皇帝的宠爱。若真是娶了那个皇上视若珍宝的九公主,哪能容得自己这样捏圆搓扁。

“公主,你今个儿来……”瞄了眼立在书锦身后的芷兰,莫非是为刚才的事来兴师问罪不成?

双眼戒备地看向书锦,却发现她由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温柔笑容,没有半点想上门滋事的样子。

“婆婆,叫我书锦就好。”柔声接过话来,缓步走至柳老夫人面前。

正当芷兰和柳老夫人满腹疑窦时,书锦倏地躬身作揖。

“啊!公主!”芷兰见状,大惊失色。

公主竟然向一个副督统夫人行礼!她在干什么?

“你为何突然行此大礼?”柳老夫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书锦没有调教好手下的奴才,刚才她无礼的顶撞了婆婆。书锦是特地带她来给婆婆赔不是的。”说罢,一双水眸已定定望向芷兰所立的角落。

一触到公主温柔的双眸,芷兰便知道是让她过去赔罪。可是她好冤枉!明明是柳老夫人的丫环不对在先。

注视着自己的双眸陡然一凛,芷兰一惊,失色跌跪在地上,赔罪的话脱口而出:“老夫人,芷兰方才真是无心的。望老夫人开恩。”

柳老夫人望了望垂首敛目的书锦,又望了望脸上早就没了血色的芷兰,心下说不出的舒畅通泰。心情大悦之下,自然也不会对这小宫女有什么刁难,“起来吧。看在你家主子的面上,这回暂且饶了你了。只是这柳家的规矩,也要快些学起来才是。”

“奴婢记下了,下次一定不会再犯。多谢老夫人。”芷兰悬着心总算放了放,一双眼仍不安地看着书锦。

“下次若再犯,就算婆婆大度,我也饶不了你。”书锦微笑着,眼神早已恢复一片清明。

“婆婆,那书锦不扰您休息了。改日再来探望。”

“好,好。”柳老夫人目送着缓缓离去的儿媳,脸上的笑容却收也收不住。

这公主媳妇,没想到还挺懂事知礼的。照这样看来,娶这样一个不受皇帝宠爱的女儿反倒是家门之幸了。想到今日分明是自己偏袒在先,这公主媳妇竟然主动上门来向自己示好了。心上的重石总算是落了地,不说再也不用为今后女主人的地位被动摇而担忧,就连想都不敢想的婆婆的威严看来也能抖起来了。

书锦望着那个背身而立的高大身影,微微一迟疑,收住了前行的步子。抬头去看门楣,是“锦苑”没错呀。不懂这人为什么会站在自己的园中。

“俭大人?”书锦身边的芷兰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昨天的送信之人。

闻到有人唤自己,俭言缓缓转过身来,对着芷兰微颔首,冷峻的眸缓缓右移,在对上那隐隐透着贵气的清丽面孔时,便再也不能移动分毫。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公主?一时之间,神思微恍。

书锦微笑着迎上了那探视的眸。却在双眸交汇的刹那,心下一怔。为什么这双眸似曾相识?那黑瞳中的深邃与锐利,让她疑惑且怯意陡生。

“咳咳,”芷兰轻咳两声的同时向前迈了一步,不着痕迹地隔断了俭言的视线,“俭大人,这是锦公主。”

“卑职参见锦公主。”俭言连忙单膝跪地,行觐见之礼。心下仍为方才的惊鸿一瞥而心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被柳辛杨冷落在家、多看一眼都不愿的锦公主,竟然是如此的高贵秀美。这与自己印象中她该有的样子截然不同。这怎么可能?身为公主,她是如何褪去身上的跋扈、娇骄之气?

“俭侍卫平身吧。”书锦微抬手,示意他免礼。平静注视的眸中隐着强烈的好奇。她一向不是个记性差的人,可是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曾见过他?

“是吗?原来是同僚宴请。那辛杨又要辛苦了。”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失望,一丝担忧在美眸中一闪而逝。

静望下,眼前人的那份娴静美得如水中花影。

那担忧是因为柳辛杨吗?俭言默默地揣测着。若她知道,柳辛杨不过是沉湎于温柔乡而弃她于不顾,她还会这样为他担忧?还会这般平静无波吗?

“俭言?是简单的简吗?”她突然望向他问,眸中流动的是明媚光亮。

恪守主仆之礼的人却因为始终敛目而未捕捉到这份流光溢彩。只是在闻言的那一瞬间心下愣了愣。不是因为她的突然提问,而是为自己名字自那樱唇中被读出是那样的好听悦耳。

“是俭约的俭。”回答时仍是恭敬地躬着身。始终未曾忘记柳辛杨给自己上的那一课。他是个奴才,要恪守本分。

“好名字。”书锦微微一笑,若河畔白莲,清幽而美好。

“多谢公主。”他应着,客套而疏远。

“有劳俭侍卫了,今后相公还有赖你多照应。”

“不敢当,照顾少爷是属下分内之职。”他再度恭身,“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传完话后便没有再逗留的资格。

书锦微微颔首,回收眸,准了他离开。

“这驸马也太过分了。哼,他今儿索性说是皇上请他,不是更好!”

“芷兰,”书锦沉声轻喝,“你忘记秋桃了?”

一句话,吓得芷兰红扑扑的圆脸霎时没了血色。她怎么可能忘记秋桃?就算在隔了如此之久的现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下仍不禁因为害怕而微颤着。

秋桃原是安贵妃身边的侍女,因为受不了安贵妃的挑剔,便在背后偷偷埋怨了两句。却谁知隔墙有耳,抱怨的话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传到了安贵妃的耳中。隔天,秋桃便自宫中消失了。虽然表面上都说是秋桃擅自偷逃出宫,私下里却暗暗传遍了——秋桃是被安贵妃的人填了井了。

清幽的黑眸穿过面颊苍白的芷兰,望向人已远去的幽冷小径。哪里没有尔虞我诈、阴谋算计?离开了皇宫,并不表示就远离了危险,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暗伏的杀机。

驸马又是一夜未归。

汀香注视着铜镜中人安逸的面容,心下有些不安。这公主进府转眼已近一周了,除了洞房花烛那晚驸马留宿在新房,不过也是醉得一塌糊涂,根本连神志都已模糊。接着的几夜竟然一概是彻夜不归。眼前的情形对公主而言是非常不利的。哪有新婚燕尔,丈夫便这般冷落自己娘子的。更为夸张的是,驸马至今仍未与公主圆房。公主尚是处子之事若是让旁人知道了……汀香不敢想象。

“驸马?!”正侍候书锦梳妆的汀香自镜中窥到了那个让众人望穿秋水的秀逸身影,慌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向着入门来的柳辛杨作福请安。

“你……先出去一下。”仍然叫不出这面生婢女的名字,柳辛杨显略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她离开。

“相公,你回来了。”书锦微笑着仰起脸来,正对上柳辛杨那秀逸的面容。秋波扫到他身上的那袭锦袍,果然还是昨天出门时的那套。

“我原本打算回府的。可宴罢已是三更天了,怕扰了公主的好梦,便在同僚处借宿了一晚。公主不会怪罪辛杨吧?”避开书锦关注的探望,柳辛杨小心地措辞,力图将谎言圆得真实。

书锦淡然一笑,丝毫不见埋怨之意,“你也是迫不得已,书锦岂是不明事理的人。”

“公主……其实……”他踌躇着,最后仿佛下了决心般,将话说出口,“我有一事要同公主商议。”

“你我是夫妻,何必这般见外,相公但说无妨。”书锦注意到对方眼神中的不安,究竟是怎么样的事让他这样为难犹豫?“方才回府路上,我偶遇一父母双亡的孤女卖身葬亲,其身世之凄惨、委实让人心怜。想到家母向来信奉菩萨神明、讲究行善助人,我便把她带回了府。”顿了顿,不安地偷探对面之人的脸色,注意到她似乎并未生疑且听得全神贯注,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我想收下她做个使唤丫头,也算是积善行德。”

“这很好呀。”她温和地答着,情绪未起丝毫波澜。

见她似是颇为赞同,柳辛杨不禁面露喜色,“公主,你真的不反对吗?真的?”

只是同意收留一个丫头,他又何须如此激动?

书锦浅笑颔首,明亮的眼神让柳辛杨心神为之一动。

“那……能不能劳烦公主同娘说一声,就说是你想收留的?因为这些府内下人的琐事,娘向来不让我和爹过问。”柳辛杨的借口冠冕堂皇。

书锦含笑注视着他。真没料到这“男主外女主内”原来还能这般拿来用。

“当然好,我会说服娘收留这孩子的。相公你放心吧。”她相当愉快地应下来。

“书锦,你真是太好了。”柳辛杨激动之下,也忘了什么礼数,一把将书锦拥入怀中。因为太过高兴,他竟然连怀中人靠入他怀中时那瞬间的僵硬都大意忽略了。

静候在门外的人将方才那一席谈话默默收入耳中。冷瞳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若知道自己收留的,竟然是柳辛杨在外豢养的暗妾。凭她对柳辛杨的一番深情,到时会不会承受不了,或是……

俭言,那不干你的事,不是吗?

他不悦地警告自己。如今会身在柳府,不是为了担心这锦公主的幸福,更不是为了干涉柳辛杨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天下之大,只有一桩事和自己有关,其余的,皆不是他操心的范围。如今,他俭言只需小心扮演好自己“奴才”的角色,便足够了。

“小舞见过锦公主。”好闻的胭脂香伴着一张妩媚动人的俏颜。

整个锦苑也因为这个突然来访的娇客而明亮起来。

书锦含笑打量着立在庭院中的美丽女子。她有着羞涩的笑靥和玲珑的体态。而那浓馥胭粉香氤……书锦唇边的笑意更深。

“快起来吧。”她扶起曲着身子不敢抬头的翠舞,“相公把你的身世都告诉我了,委实是个可怜的孩子。”说时,手轻轻握起翠舞的手来,显得那样亲切而友好。

“锦公主,你待小舞这般好,小舞真是万死难报。”

“是吗?”书锦盈盈笑着反问。

见翠舞眸中闪过一丝不安,立刻换上一派温和,“说笑呢。我哪里舍得让你这么个可人儿去死?”

“我们进屋慢慢聊吧,我让汀香准备两三样小点。”见这小舞只是敛目不语,她便主动将她往房内领。

转身间,瞥到护送小舞前来的俭言。双目交会间,心间微微一凛,这男子望向自己的眼神为何仿佛能看穿自己一般。

“小舞,你先进去。”书锦吩咐道,待她进了屋,才在俭言的面前立定,“俭侍卫,你不是该贴身保护相公的吗?”

“是少爷让属下护送舞姑娘先行回府的。”他敛眸恭敬地回着话。

“那相公今夜有没有什么应酬呢?”她柔声问,温柔中混入了淡淡的嘲弄。

“少爷说办完公差会立即回府的。”翠舞都已经弄回副督统府了,柳辛杨还有什么理由逗留在外。

“俭侍卫都快成了书锦相公……”她顿了顿,才幽幽地把话说完,“……的行程日志了。”

俭言只觉耳根一烫,为那话引起的暧昧歧义。妇人家慢条斯理不足为奇,可这锦公主却让他感觉是在故意为之。隐隐的有种预感,在她那端庄、贤淑的外表下包藏着的绝对是一个让人大为吃惊的意外。这锦公主,真实的面貌到底是怎生模样呢?

不知不觉间,那颗从未为女人而费神的心被这个突然闯入的公主给硬生生占了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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