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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唐雪遥遥飘诗心渺渺来

寒流乍到,气温陡降。夜里,几片雪花在窗前舞蹈着妩媚,腾跃着轻盈。

一时间,大江南北诉说着冬日该有的冰冷模样,在欢喜与期待中雪花飞舞。

一直以为,没有雪的冬天是不能称其为冬天的。宁静的冬日,等待第一场雪的飘落。习惯于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浏览历史经年的繁华,体味悲欢离合的心绪。站在世纪的长河边,看那牧童的手指,始终不渝地遥指着一个永恒的诗歌盛世——歌舞升平的唐朝,霓裳羽衣的唐朝。

穿越千年古巷和文字丛林,在唐风中收拾情感的起落,摊开悠悠千年的唐诗,沉醉于悲悲喜喜的情愫,感慨于缥缈的漫天雪花,怜惜着渐渐苍白的红颜。想象中,行走在唐朝的街道,沐浴着冬阳,以目光为桨、思想为舟,泛波于千年唐诗的烟波浩渺、风舞雪飘中。

那些诗人,在冰冷的雪地里,拈一缕情丝,染一茎洁白,用一片温柔的心,写一段湿润的情。几点炉光,氲几杯清茶,习惯于相守,亦习惯于相离;习惯于相思,亦习惯于相隔;习惯于和温柔相伴,亦习惯于和梅花相恋……

洁白美丽、粉妆玉砌的雪啊!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在唐诗里,我看见了“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看见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看见了“花从银阁度,絮绕玉窗飞”,看见了“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看见了“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看见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看见了“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更是听到了“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是何等壮美的意境。透过窗,悠悠地看,雪静静地落在村庄里,像给淡泊的乡村生活注入了新鲜的墨痕。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是何等孤寂的定格。这个冬天,千鸟无语,雪是大地上唯一的语言。在寒冷中,那个静静审视雪中游鱼,静若处子的背影……

“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是何等美妙的图画。那形态万千、晶莹透亮的雪花,那幽雅恬静的境界,那壮阔瑰丽的冰香,那凉莹莹的抚摸。在雪尽情挥舞着的衣袖中,在雪飘飘洒洒的弹奏中,天、地、河、山、人,清纯、洁净、美丽、端庄而素雅。

心灵在净化,恰如一切在升华。

许是怕搅碎尘世的安宁,因此雪落无言,以它最美的姿态飘舞在掌心。于唐雪,许是用心,才能听到那些虽寒犹暖、飘逸温馨的情。

你听,那“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的惊喜。曲曲折折的小路,疲惫的身影,孤独的灵魂。一场久违的大雪,明媚了多少似箭的归心。思念,飞扬在雪里,尽头就是那熟悉的庭院。

柴门虚掩着许多曾经的岁月,传出声声犬吠。片刻的空白之后,便是无穷的惊喜。

窗外,风雪很紧;窗内,简陋而温暖。贫穷也温馨。

深夜,回家是一种幸福,有雪,又是一种境界。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低低地问:新酿的米酒,色绿香浓,小小红泥炉,烧得殷红。天快黑了,大雪要来啦,能否共饮一杯?我的朋友啊,炉火旺旺,酒为新酿,既可取暖,又可温人。天色已晚,有闲可乘,除了围炉对酒,还有什么更适合于消度这雪的黄昏呢?来吧,迫不及待地候你至约,等你共品。

酒香醇厚,我心至诚,茫茫大雪怎能阻挡朋友心灵间的阵阵暖流?

雪白,那温暖的颜色,如朵朵微笑的棉花,在暗夜里绽放。

雪很深,四周很静。万物皆白的路上,阒无人烟。

别情翩翩,寸断肝肠。雪在云端之上,飘飘逸逸、缠缠绵绵,俯视红尘的悲欢离合、是非恩怨。

君不见“何处愁煞人,归鞍雪中道”,君不见“残腊雪纷纷,林间起送君”,君不见“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君不见“飞雪舞红尘,人生如初见”……片片雪花中,升腾起一个个离别哀婉的叹息,浅斟低吟,拭泪掩卷。

还有,那深深的乡愁。思乡的惆怅这样白,这样纯,碎成一朵朵梨花,在一张白纸上开放,千树万树,令人心碎。

阔别只是寥寥数语,美丽也只在洒落的瞬间。但雪的灵魂,不曾随归乡人的离去而飘逝。

也罢,下了雪,就等待着一场又一场的送别吧。

茫茫大漠,万里戈壁,一声羌笛悠悠吹奏了几千年,吹得春风不度,杨嗔柳怨。一曲阳关三迭唱彻边关,大漠孤烟直青天,长河落日圆了又弯,弯了又圆。雪中,多少诗人升腾着灵感的火焰,澎湃着艺术的激情,吟着“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壮美,唱着“喋血沙场剑出鞘,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迈。

雪中,多少回忆如灞桥的水涓涓地流,流不断折柳的影子。洁白的视野中,缤纷的世界似乎也随之轻盈如雪,泛起儿女般柔情。

英雄豪气,铿锵激昂的雪啊,要看那“关山正飞雪,烽火断无烟”,要看那“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要看那“将登太行雪满山,欲渡黄河冰塞川”……

大义凛然,气势磅礴的雪啊,要看“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这个没有悬念的故事,透亮了夜的心事,也透亮了战争的影。刀光剑影,是边塞最平常的画面,生动着整个边塞,高涨着大唐的士气!

然后,大雪无痕。

戍守边关的将士们,抖落了天山万年雪,将边关的风霜、边关的硝烟镌刻在葡萄美酒的夜光杯里,吟唱着保家卫国的决心;也在金戈铁马的胡笳悲鸣中,浅歌唱出了思念家人的儿女柔情。

于是,王维的征蓬出汉塞,岑参的单骑踏雪归,在那寂静寒冷的夜晚,细数雪里蹄痕,一点,两点,三点……

还有雪地里的一行脚印,深深浅浅,伸向前方苍茫的长安……

“思君君不知,一帘幽怨寒。”冬夜,踽踽独行。乌衣巷,一管箫,震慑我魂;水溪边,一把笛,威慑我心。小窗开卷伴读琴瑟,长裙曳地陪赏懂雪。

我温婉、绰约,灯下纸上,水袖宽袍,墨香散发,低低地诉说着悠悠情怀;我美丽、苍凉,笔下心上,香艳清寒,轻愁弥漫,慢慢地讲述着寂寂心声。我把愁思寄白雪,一丝温柔,流淌在你的血液里,二份轻愁,隐藏在你的情怀里。

征夫离人啊,你是雪中一首温柔的歌,飘落在我思念的枝头。漫漫长夜里,是我寻梦的白蝴蝶,在你的心头飞舞……

雪中放歌,赏梅吟词,携手同行,终是每个高洁之人的梦境。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雪与梅相恋,如人之相依相伴。梅的点缀,与雪之感情,或许就是在某个特定时刻,恰好遇到特殊的彼此。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卢梅坡的笔下,白雪纷飞,梅枝颤颤。艳丽飞扬的花瓣,不知哪是天上,哪是人间?

只见雪花带着酣畅的清新、优美的弧线,洒落梅间。那梅如少女的笑靥、仰起的脸庞,片刻,眼里、眉间、唇上,落满了亲吻。

雪因梅,透露出春的信息;梅因雪,更显出高尚的品格。报春的气息,翩翩而至。

于是,幸福的片段,定格成永远无法复制的胶片。

雪和酒,相识、相知、相恋、相守,直到永远。

一壶酒,一把剑,一路狂舞,一路豪饮;一赋歌,一离别,一弦月,一影行,何为潇洒浪尘霜;一孤琴,一笔墨,拭笔轻弹韵成伤;一腔泪,一衷肠,几缕青丝断愁肠;一屏风,一轻纱,几道惆怅抹心霜。独依风雪寄愁思,梦醉独守红装泪……

四千二百多首含雪唐诗,诉说着唐人关于雪的一切。

那是怎样一个宏伟的白雪世界:或痛彻心扉,或曾经沧海,或振奋人心,或凄凉沧桑,或死生契阔气吞山河,或仰天长啸欲归去,或金戈铁马战沙场……

千古兴亡多少事!唐诗,唐诗啊,你书写了几千年,写在了人们的心头,一句一行。

沐一缕寒风,撷一朵雪花,捧一片冰心,酹一尊明月,沏一杯清茶,执一卷唐诗,万古江山一壶酒,千年岁月情一腔!

无雪之夜,放逐自己,任灵魂的雪花,漫游在无边的黑暗,任隔世的温柔,一步步靠近。唯愿雪落在宁静之夜,落在精神的家园。因为最深最冷的不是夜,是孤独。

现代很远,古典很近!

想念那些唐诗里飘来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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