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雪断断续续下着,现在又开始下了。
恼人厌烦。
就如一个人的心情。
机场,治禹一直在等着靑涔出现。
他手上拿着两张机票,焦急等待着。
他等待靑涔的出现。
对任何事情他都很确定,但是靑涔是他唯一的不确定。
她会来吗?
靑涔再一次回到了学校,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任何的陪伴,这是她对母亲第一次提出的要求,她只想一个人回学校办理手续。
在所有的事情结束后,靑涔约了筱萍去了咖啡馆。
“我要去意大利了。”
筱萍点点头。筱萍知道在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文儿这段时间也没来学校。虽然靑涔从来都不和她们说,她也不会追着问,她知道她如果再去问,靑涔只会更难过。
靑涔把一把吊着美人鱼挂件的钥匙串推到筱萍的面前,“我是我的单车钥匙,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送给你。”
筱萍捡起钥匙抓在手里,神情有些哀愁,似乎靑涔再多说一句她就要哭了。
“以后还会回来吗?”筱萍心里只觉得失望,像治禹这样的人都留不住靑涔吗,为什么靑涔必须远走呢。
以后还会回来?靑涔也不知道,她就连她要去那里都不知道,她的人生一直在重复一只能够状态,在母亲的牵引下生活,一旦离开了这里,母亲应该再不会给她回来的机会。
但是靑涔突然也不愿意这最后的一次见面,遂邀请筱萍,“你有空的话会来看我吗?”
“当然了!”筱萍急忙道。
靑涔对筱萍由生一种不舍,她知道在自己的心里是一定会怀念筱萍的爽朗笑声的。
在离开之前,靑涔觉得她还要做一件事,“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对不起,如果当初,我鼓励你去追求的话,如果我当初说,‘你真的喜欢他,你就去吧,没有做过的事情,不会有答案’,你现在也许已经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在靑涔心有一个认知,一个人如果还有爱人的力量,这个人就不会是完全的坏人,治鹏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坏人。但是治鹏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改变靑涔对他的偏见。
如果当初是筱萍的话,如果……没有如果,世俗的现实不存在如果,徒留下遗憾、悲伤。
她祈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筱萍都不要遗落她的笑容。
“哎,你在说什么!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我早就不想了……”筱萍爽朗大笑,“我们碰杯吧,为以后我们再聚!”
靑涔不难看出筱萍的尴尬和掩饰,但是靑涔在没有多说什么,端起咖啡杯和筱萍碰杯。
告别筱萍后,靑涔打算再去学校里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学校后山的僻静小路,往常锁起来的铁门已经开着,地上的雪有被卡车碾过的痕迹,她听说学校的后山就要被开发了,不知道要造什么,只知道卡车把一车车的黄土往外送,靑涔继续往前走着,那时白蝶谷的方向。
白蝶谷也要不复存在了。
靑涔突然觉得有些烦躁,原来,不管经历多少次,她还是承受不起离别,她经不起别人的离开,也经不起自己的离开。
这时候,她想起了母亲。
如果不是她,她不会选择这个学校。她隐约知道就在这个学校,母亲遇到了她一个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男人,当初是因为追念吗,所以把她也送到了这里。这个想法她从来没有在母亲那里得到证实,她只知道到了这里,她没有后悔。现在想来,是不是要感谢母亲,在这里她度过了她最开心的时光,在这里她遭遇了爱情,但是很短的时间,她要走了。
她艰难的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前途是漫漫的白雪,靑涔觉得有些吃力,以前从来不会觉得,即便这样,她都没有回头,专注着脚下的路,热汗从额头滚落,跌进了眼睛,靑涔只觉得眼睛刺痛,少有恍神,她跌坐在了雪地上。
蒙着眼睛,眼睛酸胀,她闭着眼睛,想等待疼痛过去,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靑涔艰难地半张开……
记忆中温暖的怀抱,她真的走上这条路了吗,她继续闭上了眼睛,笑了,原来在走的前一刻脑海中闪过的是曾经贪念的美好。
“我喜欢我们贴着……”
治泠再一次站在治禹的房门外,她来是想和治禹道别。这一次她站在离门稍远的地方,敲门,隔一段时间敲一次。她就像突然转了性,变得谦虚有礼了。
也许时间过了很久,门开了,治泠看到开门的治禹,还从门缝里看到了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靑涔!”在治禹还没注意的情况下,就钻进了门,她直接走到靑涔身边,“对不起!”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一声“对不起”的重量。
治禹还以为她已经逃回了美国,她的态度让治禹对她稍微了一丝怜悯之心,纵使之间存在隔阂,但是还有有切不断的血缘,纵使她对自己存在不实际的幻想,但并没有亏欠他。
治禹关了门,无声地走到治泠的背后,和治泠一样看着对面的靑涔,靑涔的脸上有着一丝的绝然和冷漠,对治泠的对不起也无动于衷。
治禹知道她是在针对自己,他在机场一直没有等到她出现,回到学校他就她,他刚才几乎就失去她了,但是她回报她的却是这一副神情。
“有事吗?”治鹏转移视线,问治泠。
治泠遂回身对着治禹,“二哥!”是二哥!
“妈妈早前几天割腕自杀了,抢救及时,已经脱离危险。我不知道你听到这个事情心里会怎么想。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靑涔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觉得也许这样也许能减轻点治禹的愤怒。
她被潘百丰接回家,看到躺在床上休养的母亲,她动容了。不管治泠多么不屑自己的母亲,再向她道别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的哭了。
治禹的神色不变,治泠看不出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就像戴了一个面具,把人挡在了他的面具的后面。
他终于逼着母亲走上了绝路,听到她自杀时他也没有表面出同情,他真的恨他们,他终归是一个多变、冷酷、有强烈报复心的男人。
现在他和治鹏与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连她的骨子里也逃脱不了身为潘家人的遗传,潘家人与生俱来的就拥有谋划阴谋的能力,这才是他的本性,治泠知道他已经觉醒了。
比起这个,让治泠难以面的是治禹始终都不会接受她的感情。在治禹面前,她什么都不是,虽然有血缘,但是治禹根本就不需要她,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做了什么,治泠并不介意,也都无法改变她对他的感情。潘家的人都是情种啊,她突然觉得可笑,不管她怎么否认,她都不能改变她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坚定的本性。
她还不够狠,在面对现在的靑涔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再继续伤害她了。那么她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她要离开了。
“二哥,我回斯坦福了。你和靑涔……”治泠停顿了,不需要了,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
治禹一直看着她身后的靑涔,到最后,他还是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走掉。
治泠也转身有注视着靑涔,但是靑涔却没有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她是在看着地板还是其他。治泠知道,面前的靑涔变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靑涔了。
她的孤寂不是在朝夕形成,不是治禹给的,不是蒋少秦给的,是她自己选择的,太久了,她已经和孤独为伍。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是冰冷的,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寂寞孤寥。
她即将离开治禹,她却已经死了,像死灰一般飘荡的游魂,始终沉默卑微。
现在的靑涔,已经失了心,还年轻的身体像瞬间老了。治泠想起了沙漠中的枯木,树枯萎了,树干屹立不倒,几分悲凉,几分凄漫,却已不复昨日的的光华,孤零零的任风沙侵蚀。
她一直觉得靑涔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但是现在她明白了,她只是个痴傻的人。
治泠对靑涔的愧疚和羞愧更深。
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了,治禹的身边也没有一个人了,他们两人的孤寂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陪衬了。他们已经走不到一起了。
治泠突然想哭,自己原来和靑涔这么像。像个孩子,紧紧抓住曾经拥有的,不相信失去,任性地等着幸福自己回来。
治泠觉得自己可怜,亦觉得靑涔可怜。她为了治禹,等了太久了,一个孩子的身体,承托着巨大的压力和伤痛,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执着着自己的感情。
她反问自己,是否能像涔一样执着治禹,为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交换自己的曼妙年华。亦真亦幻,她已经分不清了,这就是靑涔的世界。
治泠看着治禹,她为治禹感到哀伤,治泠比治禹更早的觉悟。女人一旦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靑涔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出一点留恋,她已经铁了心断绝过去一切。
所有她最后和治禹说,“二哥,不要为难自己了,我们抵抗不了的……没有人希望你这样做,你不需要逼自己。”
治禹在以后的几年,都会不时地想起了治泠说的这句话。
治泠还没有走,涵雨也来了,他本想告诉治禹,靑涔不见了,想不到却是治禹把靑涔“绑架”了。
在那次后,涵雨再没有见过靑涔,涵雨知道治禹已经决心带靑涔走,但是她希望是出于她的自愿。他不想去评判治禹的行为,但是第一次他对治禹生气了。
涵雨看到靑涔平静的有些可怕的脸,他明白治禹为什么这么做了。
出乎意料的,他拉起靑涔的手肘,笑着请求靑涔,“我们出去走走吧。”
靑涔没有拒绝。
在治禹治泠的眼底下,涵雨牵着靑涔出门。
治禹的脚动了下,似要阻止,治泠拉住了他,治泠对他摇头,“二哥,让她自己做出决定吧。”
治泠等治禹冷静下来,重新站了起来,她走到治禹的面前,想再说什么,脚步踌躇,最后还是向房门口走去。
“二哥,再见。”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她要走了,治禹和靑涔的结果她已经不在乎了。
治禹看着她关上门,没有任何动作。
他现在唯一在乎的只有靑涔,涵雨能劝她和他一起走吗?
靑涔抬头看着不知下雪还是下雨的天气,水汽迷糊了眼前的建筑,也模糊了旁边涵雨的脸,空气湿冷,但却是她这么多天觉得最舒服的。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湿重的晶体,从高空坠落,滴落在还很有弹性的肌肤上,“喳喳”的声音,冰凉,委婉地坠落到地上的水瘫,融化了。她向前一步,踩在水瘫上,雨落在了她头发和身上。但是只一会,伞的一角遮住了空落的点点。
涵雨看着靑涔,这个女人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浩劫,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却不能有一个人真正理解她。她是最无辜的人,她想要的不过是谈一场一场纯粹的感情,但是其中却牵扯了太多的恩怨,她被她最亲的人背叛了,她不知道该相信谁,可惜到最后被逼得只能面对现实。他的内心也为她觉得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