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大学的传统,为了迎接新生,由各学院选送节目,经过校学生会的删选,选出最精彩的节目,全校会举行一个联合公演。
今晚的公演照例在学校能够容纳一万人闭合式球形广场举行。晚会快开始了,整个广场已经挤满了人,十月微冷的天气显的有些闷热。
前台人声鼎沸,后台也是喧闹拥挤,参加表演的人都在忙着化妆换衣服整理道具,混乱不堪。
涵雨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在给他化妆,平日里扎起的粟色长发已经放下并卷了大波浪,旁边的挂着美人鱼的裙子。他向往这个角色已经很久了。
涵雨偶然回头看到治禹,他是第一个出场的,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期待他的出场。他远远的一个人坐在角落,他习惯了身后有墙有角。他习惯了自我防御,习惯了对立。他到哪里,哪里就是壁垒。现在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他的周围永远空了一个圈,冷风都要转弯,谁都不敢靠近。
涵雨内心突生惘然,他的孤独也是一种本能。无论到哪里,他都是一个人。
文儿就坐在涵雨身边,不时转头看他。涵雨绅士有礼,幽默健谈,但是文儿总觉得他其实是冷漠的,就像现在,他的沉默就是他的心事。
文儿对治禹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像自己最熟识的一个人——靑涔,但她无法确定这种细微的一瞬间的错觉,所以她转头看着镜子里的靑涔。
青涔熟练地对着化妆镜帮文儿上妆,亮色的眼影,橘色的腮红,简单的公主发髻,很快的,文儿的公主形象跃然镜前。文儿本来就是公主般的外貌,她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睫毛,小巧的鼻子,饱满的嘴唇,长长的卷发,她的脸永远散着红润的光泽。
“我家文儿太美了,像童话里的公主,单纯、善良、美丽!”青涔真心赞美着。
“的确,文儿小姐很漂亮。”涵雨跟着真心赞美,这个女孩身上有种干净的气质,就像刚摘下来的蜜桃。
文儿对于涵雨直言不讳的赞美感到羞涩,抓起衣服去了更衣室外面排队。
“亲爱的,要不要我帮你换?”青涔不放弃的戏弄文儿的机会,却惹来文儿的娇斥。文儿很开心,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所以青涔跟着爽朗的笑。
涵雨从没见过女生能这样放肆开怀地大笑,这是他以前没见识过的这样的女孩。更奇怪的是她穿着一双男版的鞋,却不是她的脚码。他知道这双鞋,限量版的,中国还没发售,治禹就有一双。
涵雨认出她就是那天下午在草坪上恶作剧的女生,但是,她是谁?
“美人鱼?”青涔想问的是“你扮演美人鱼?”
涵雨怔了一下,她在看他,他快反应过来,笑着回答:“我是美人鱼!”
“你的衣服很漂亮!很配你!”青涔进后台就注意到鱼鳞炫彩的鱼尾裙,像这样美丽的衣服是太多女孩的梦想。
“谢谢!你也喜欢这个童话吗?”涵雨肯定她喜欢的。
“我和文儿从小就喜欢美人鱼的故事,长大了发现越来越喜欢,每天晚上都要听!”
涵雨庆幸自己遇到了同类,但是“每天都听”有些夸张了。
“你想听吗?”青涔从腰间摘下随声听,把耳塞递给了涵雨。
涵雨塞上耳塞,里面温柔细腻的声音缓缓送来,就如阳光下的海水,点着金色的星,微微荡漾。
青涔把随声听静静地放在梳妆台上,轻轻地走开了。她要去前台了,她答应了王沄帮她们录像。
直到她离开,她都没往那个角落看一眼。
治禹从青涔一进后台就认出了她,她就是今天下午他在山上看到的女孩,坟墓边的女孩,治禹第一次注意一个人。
他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太久了!”
“终于你来了……我的爱人。我死后,我的奴仆在我的躯体上建了一座城,从此我在城的地下沉睡。这座城,刚落成就废弃了,我一个人在地底下沉睡。我等待你的到来,像等待了几百年,几千年,终于,你来了。我能听到那古老的城门‘吱呀’的沉闷的开门声。我狂喜着,干涩破败的心愈合,长出了绿叶和鲜花,那是我为你的到来装置忙绿,希望新的绿色留住你的脚步,复生的城堡回荡你的笑言……”
已经离开的靑涔像接收到某种命运的信息般,回头,凝视忙碌的化妆间一个安静的角落,很久很久,她,感觉到了,有人重新出现了……
青涔已经被关照了,被安排在视野很好的位置,这要得益于室友王沄有个是学生会主席的男朋友。但是等她从后台出来的时候,已经挤满了人,她不想再挤进去,跑到离舞台比较远人比较少的二楼。
今晚上其他的室友都要参加表演,王沄和筱萍表演街舞,文儿则是表演话剧《美人鱼和王子》。
她没有那样的才能,除了乱涂乱画,什么都不会,所以只能做观众。
节目快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显然是很官方很领导式的节目,掌声已经响起。穿着很中国式大蓝大花礼服的人陆续进场,排列站立后,身着黑色燕尾服指挥出场。
顿时全场沸腾,青涔听到女生在尖叫,有什么特别的吗?
青涔打开相机打算开始录像,王沄说要整个晚会的录像。但在二楼,舞台太远,图像失真,靑涔是在不知道有什么好拍的,干脆关了相机。
这时指挥面向观众鞠躬,转身面向演员,左手一摆,音乐响起。指挥右手中的银棒和音乐挥舞,他灵动的手有节奏地摆动,他的整个身体跟着音乐律动。到高潮时,他的衣摆飞起。
青涔远离了周围嘈杂,他黑色的背影削瘦精干,在她眼前不断的放大,像蕴藏着巨大的力量的海浪,越逼越近,朝她席卷而来。
青涔整个人都紧凝着,等待着海浪拍岸般的巨响。音乐到达高潮,浪砸在她的身上,她淹没了,沉到了海底。海底尽是茫茫黑色,突然那一束光穿过海水照了下来,她朝着光往上游,手滑过的海水,柔韧温暖,她听到了水叮咚的声音,就像她的心发出悦耳的声音。离海面越来越近,海水渐渐变成了青色。靑涔破处了海面,面上空的水汽漫漫腾升,一缕一缕的,这是海灵的魂。白雾渐渐消散,阳光打开,落在青碧色的海面,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黄色的光点,就细碎的钻石散落在了一起,发出银色的光。
此刻大海寂静,圣洁。靑涔闭上了眼睛,低了她的头颅,她就像美人鱼一样虔诚地祈祷。
有人轻拍她的肩膀,青涔吓了一跳。等回过神,发现演奏已经结束了。
靑涔平定了几秒才转过身,看到一个嬉笑的男生,靑涔朝他指示的方向看去,他身后不远处的站着一群男生。
青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神色淡然,却透着点懵懂。
但是她的表情却让人觉得冷漠、不安。
男生收敛了脸上的笑,递出一个粉色的信封。
青涔接过了信封,想了几秒,朝那群男生走去,一名秀气挺拔的男生被推囔到最前面。
靑涔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信封,“情书吗?”
秀气男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不喜欢粉色,只喜欢黑色。” 青涔突然说。又上前一步,拍拍秀气男生的肩膀,肯定道,“下次遇到更好的女生时,一定要亲自送信,如果没有这点勇气,女生不会相信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