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里这个女孩儿,果然就是周欣妍,这么久她竟没换过手机号。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发了球衣的照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心里都有痛处,失落的过去越美好,就越让现在的人刺痛。而无论如何人都是要活在当下的,只好让放不开的过往深深积郁,缠绕成结,剪不断也解不开。
周欣妍,你好狠。
一股郁气顶到胸口,我对着天花板放声大喊。
“啊!!!”
若有别人在场一定以为我是个精神病。
“妈的!”
发泄够了,我关掉微信,关灯睡觉。
第二天,新一周工作开始。
新世界市级的分公司有两种员工:内勤和外勤。
内勤系统属于公司正式员工,有着类似公务员的福利待遇,和工薪阶层的工资收入,做内勤至少要本科以上毕业生,且经过一番筛选才被录用。内勤的工作内容是负责公司运作。
我们做外勤,也即业务员,不是公司员工,而是代理人,负责销售公司的产品,建立起公司与客户之间的关联。类似于传统商业系统的批发商或中间人。笼统来讲,我们以加盟者的姿态,考取保监会的证书,获得代理公司业务的资质。在售出产品、推介金融服务、招揽客户的同时获取公司支付的佣金。
很多人会说,不就是个卖保险的嘛。
事实上,我们一直不愿自称是“卖保险的”,一者这四个字不能完全阐述我们的工作内容;二者,受传统观念影响,这个字眼听着确实有侮辱之嫌。
过去外勤队伍构成复杂,业务员素质参差不齐,加上一些客户意识淡薄,造成很多纠纷和非议,这是不争的事实。但那也只是过去,在这里我不想辩驳什么,也不想倾诉委屈,因为时间和社会发展能证明一切。
话说回来,正因为这种代理人制度,外勤员工的时间有着相当的自由度,每个工作日只需早晨和上午各打一次卡,其余时间则全由自己掌控。
周一是安排整周工作的日子,所以周一早会内容比较多,今天早会比平时迟了二十分钟才结束。
我们的第五业务部,下辖六个业务组,我所在的三组目前共十人,区主任是个三十三岁的气质美女,我们都叫她慧姐。两年前我的加入使慧姐成功升任为组长,而刘建辉是我的小师弟,入行仅六个月。
今天早会上,刘建辉的位子空着,慧姐脸色不太好。
业务部经理在讲台上侃侃而谈,她每日台上讲话的内容,除了宣导公司最新方案和部门近期的活动安排,还有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激励大家的工作热情。
保险营销队伍中卧虎藏龙,当然也是鱼龙混杂。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入此行如鱼得水,赚钱如捡钱;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保险行业并不好混。
于是乎,每一天,每一刻,都会有人在频频受挫后心灰意冷,当最初的雄心壮志被现实磨灭,离开还是坚持,就成为最使人纠结的问题。
业务部经理何等阅历,她对每个业务员每个阶段的心态都有所揣度,部门里某个人的工作状态如何,往往会被她一眼看穿。
所以每当这个军旅出身的女人觉得有必要时,她就会在早会上整顿军心。
从国家政策,到行业前景,到亲身经历,再到每个人的追求,她总能让垂头丧气的小伙伴们重拾信心,让处于离职边缘的同志们决定继续坚持。很多人就是因为这样的坚持,走过了最初的坎坷,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顺,过上了让别人羡慕的生活。
两年来,我看惯了人来人去,他们来自不同领域,原有着不同的社会地位,他们怀着不同的态度,来到这里做同一件事情,结果却天差地别。
两年来,我也遭遇过无数挫折,却从不曾想过放弃,因为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我相信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如果连苦都吃不了,有什么资格享受成功,不怕无福消受闪了腰吗?
早会结束后,大家拥在门前按指纹,我正收拾皮包,却见刘建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他今天穿着便装,进屋后没看我们,径直走向部经理办公室。
三组众人,连我在内同时看向慧姐。
“建辉来填离职表。”慧姐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并不十分惊讶,有的只是惋惜。
“别说了,等他出来,我请大家吃午饭。”慧姐将我们一一看过,道:“有要紧事的可以先走。”
没有人先走,大家静静坐着,等待刘建辉从经理办公室出来。
透过百叶窗,我们看见经理在和他谈话,十来分钟后他走了出来。
“大家都在啊。”刘建辉走到我们面前,走到他最熟悉的人群中。
虽然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有些酸涩。
“人员到齐了,走,三组一起去吃午饭。”慧姐一句话,众人纷纷站起,簇拥着刘建辉走出办公室。
我不想描述过程的压抑,总之,那顿饭之后,刘建辉走了。
这个来自农村的大学生,被亲人寄予希望的大学生,毕业后选择了这个行业,然后···
有时候束缚住你梦想的,往往是你的亲人。
我不知道刘建辉真正的梦想是什么。
我只知道,他放着待遇不错的食品安全行业不做,毕业后就来到新世界,他苦口婆心地劝说父母,终于说服他们办了保险。
我只知道他受到乡邻们的讥笑,被亲戚朋友们疏远,他无法再得到亲友的任何帮助。于是他就独自开拓这个城市中的陌生市场,他对身边每个人介绍自己,他关注街边每辆车的保险标志,他坚持了六个月,然后他离开了。
因为整整六个月,他的收入非常有限,他可是一个被给予厚望的乡村走出去的大学生啊,是大山里飞出去的金凤凰啊。
于是在家人的极力反对下,他离开了。
我也不知道,如果他再坚持一段时间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因为,他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就什么都不必再想,他也许会重新择业,走进办公室过朝九晚五的生活,每月拿固定工资,用来维护一份安稳。但我相信那只是权宜之计,他不会甘于平凡,因为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无法磨灭的。
现在正是岁末年初,公司会频繁举行一些活动。比如答谢客户的酒会,业务员表彰会,新年启动会,新年特推产品的宣传酒会,以及各业务部、区之间的联谊等等···
用我们的话说,就是五日一小宴,十天一大宴,礼物不停送,请柬堆成山。
这是严重透支身体和酒量的一段时间,也是我们业绩普遍最好的一段时间,从元旦到春节,我们会在欢笑、紧张与忙碌中度过。
接下来的一周正如我所说,工作节奏紧张而快速,我每天都很晚回家,反正小竹不在,我一个人怎样都好。
但有一件事不得不说——我在老妈的威压下,被迫和王茜联系上了。
这里必须解释我最初不联系王茜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如何,而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一份感情,或者说根本不想去面对。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害怕过去的悲剧重演,我还没做好成家的准备,现在以事业为重···总之我有太多太多理由。
但是家人不会考虑我那些借口,男大当婚,这在他们的观念里不容置疑。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让我和王茜彻底说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