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坐落于星辰大陆东隅一角,南临交通运输之枢纽,素有“人间银河”美誉的天宸运河,北靠盛产晶矿,更有凌云宗坐镇的琅琊山脉,一直以来,都是神照国经济与武道并存发展的重城,无数乡井心驰神往之地。
李折花就是这样一个乡下人,作为李家村第二个走出来的农民,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如果不能在大城市闯出一片天地,决计是无脸回村,去面对那些满怀期待的乡邻百姓的!”
因此即便此时正值当午,火辣的炎阳卷着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大地滚烫的宛若一大片红番薯,李折花依然坚毅地抬着头,露出一张小麦肤色,方正并无太大特色的脸庞,任由肩头沉重的大麻袋近乎要压垮自己的身体,依然佝偻着身躯,目光坚毅的向前迈进。
其实以他从小扛锄头,插秧子培养出来的力气,这一麻袋的重量根本不算什么,然而若其中装的是鸡蛋,那就另当别论了。
鸡蛋这玩意儿就像爱哭的小公主,不像锄头铁棒等其他重物经受得了打击,这要是稍微有个磕磕绊绊的,便泪水稀里哗啦,止都止不住。
不但要呵护其不受外界干扰,还必须时时刻刻注意它们不能搞出些内部矛盾,随便来个颠簸,就可能落得个自相残杀,双双头破血流的下场,着实让人难玩。
李折花一路将这些“破玩意儿”背到青山城,可谓耗尽了千辛万苦,忍受了常言难道的委屈,眼瞅着即将成功了,就更加不敢大摇大摆,兴奋地忘了北,这要是突然从哪冒出个傻大个拌上一脚,到时可真是肠子悔青也于事无补了。
更何况这些个鸡蛋对于李折花来说,还具有一些特殊的意义。
别看他一直以“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的理由不断暗示自己,可实际上就是被他爹逼出村的,跟那些怀抱理想,早早构建宏伟蓝图的有志青年搭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乡民们对他的离去更多的只是同情,而非希冀。这其中的理由令人很无奈,而且很操蛋。
李折花在李家村只有两个亲人,其父李三泪,其兄李叶飞,至于其母亲,却是自小就没见过。
事到如今他都没搞懂为何大哥名字里的“叶飞”充满着如此青春自由的气息,而自己的“折花”却听起来如此萎靡,甚至还有些猥琐。
李折花一直觉得老爹忒过偏心,而事实上,他爹还真就是偏心了。
童年时期的李折花便经常孤独的一人务农,没人教他,也没人帮他,三泪老爹与李叶飞亲密无间,然而对李折花却似路边捡来的野种,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将他当做免费的苦力。
而自从李折花的兄长,也就是李叶飞在前几周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后,李三泪便如失了神一般,整天浑浑噩噩的,不但时常迁怒于自己的二儿子折花,没事就对其拳打脚踢,一番虐待外,就连田中的庄稼地,也都不去管,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李折花与乡邻们对此都很不解,心想着李叶飞又不是早早夭折,只不过是出去闯荡一番罢了,有何不可?男儿志在四方,做父亲的居然还不支持,是个什么理?
道理听上去很让人信服,可不论他们怎么劝,李三泪都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发呆,口中不时叨叨着“叶飞啊。叶飞你在哪儿啊?”
众人都觉得他疯了,无奈下,李折花只能选择出村,去将离家的兄长带回来!
尽管眼前的老爹多年来就没正视过自己,不过就这样弃他于不顾,李折花自问还是做不到的。他知道老爹得的是心病,寻常大夫是医治不了的,他治不了,老爹自己也治不了,是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二花子也只能只身去找大叶子了。
临走前,几个关系不错的乡邻百姓们向他承诺会照顾好三泪老爹,并且都从各自家中取出一些鸡蛋,赠给了李折花。
乡下人都没什么厚重的钱财,这些鸡蛋就算是村中最值钱的东西了,所以尽管这些家伙很令人头疼,但李折花知道,这其中包含了所有村民的一份关心,一丝心意,不敢辜负,也不能辜负!
“终于快到青山城了,听说此地经济发达,物价都比外地的高上一些,若能将这些鸡蛋卖个好价钱,也不枉我走了这么多辛苦路了,嘿嘿。”李折花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汗,抬头憨憨地笑着。
农村人一般都是很实诚的乐观主义者,李折花全然没想到入城后若是太过拥挤,鸡蛋全给撞破了会怎样,也没考虑到城里人是否精明,若是被狠狠宰一顿又该如何。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一种先天乐观的态度,才让他对老爹异乎反常的偏心没有太多的怨恨。
临近悬挂着刻有“青山城”三个大字牌匾的城门,李折花意外地没有看到印象中的执法者,也就是两扇大门前检验身份的门卫,虽然他见识浅薄,但也知道类似青山城这样的大城市,其安保措施都会非常严密,那些怀有不法念头的歹徒想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浑水摸鱼,都是有十分困难的。
李折花愣了一下,却也没想太多,乐呵呵地便走了进去,其实这样的情况倒也不错,省的“执法官”大人不待见自己,还得从袋里拿个鸡蛋给他。
“二花子啊,见着大人办事时记得要给他点好处,不然会显得你很没有诚意的。”
乡邻们临走前的教诲依然历历在目,李折花倒也得到了一定的“真传”。
然而心中的小窃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待到李折花一脚踏入城门后,迎接他的却并非想象中灯红酒绿,繁华似锦的大城市。
破败的酒楼,坍塌的院落,放眼望去,尽是碎裂的墙瓦,清晰可见的尘埃。大风呼啸而过,尘埃四起,枯叶纷飞,宛若沙尘暴降临,不断璀残芳华之时,还不忘于那深深的伤口里狠狠撒一把盐。
李折花懵了,他张大双眼茫然四顾,可眼前宛若废墟般的地方,真是神照国第二大城市“青山城”吗?还是说,自己走错了呢?
尚未来得及想明白事儿,他的身体忽然感到极其不适,双膝突地跪倒在地,眸中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尽管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但是空气中忽然弥漫开的血腥腐臭味,还是令初经人事的小犊忍不住腹中煎熬,狠狠将隔了夜的饭,全部呕了出来。
“怎么回事!”
荒漠般的废墟本就令人心生凉意,若再添一份血气,就更让人害怕不安,心生焦虑。李折花仔细看了眼正前方,却见那石块交错的缝隙中,竟有数只血肉模糊的胳膊与大腿露出,难以想象下面的人,究竟承受着何样的痛苦。
但不论当时如何,他们或许都在挣扎绝望后,飞向天堂了吧。
李折花一阵恶心后,又心生悲悯,默默祈祷,暗自摇了摇头,就欲转身离开,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块湮没在碎石堆中的酒楼牌匾忽然被掀开,却是一名灰袍负剑的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这位老者看上去临近花甲,黑色束发披肩,额前却飘荡着一缕银色发梢,配上身后背负的一柄青纹剑鞘,举手投足间,竟让人感到气宇轩昂,英俊不凡。
他似乎并未被当地的血腥腐臭味所影响,随手把身旁的碎石彻底掀开,纵身一跃,竟一下跃起三丈,脚下轻点,落在了一块巨岩之上。
“轻身如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灵武者吗!”
李折花见此,惊诧之下,当即忍下腹中难受之感,双目炽热地抬头望去。
与此同时,那位老者环顾一圈后,也对上了李折花的目光。
“呼。”
那位老者似乎松了口气,随即一跃飞至李折花的身边,略微查看一番后,拍其肩膀微笑道,“小友身骨挺不错,如此劫难下能够存活已是件极其困难的事了,想不到你还能站立行走,甚好甚好!”
老者极是满意地点头,却弄得李折花一头雾水。
“前辈是?”
“哦,小友不必惊慌,顾某乃是凌云宗灵剑一脉门主,此次下山,正是为箕水豹袭击青山城一事而来。青山城常年供奉我宗,受我宗的庇护,此次无端受难,确是我宗之疏忽,为了竭力弥补损失,我宗第一时间派人救援,并且若是找到年龄十八以下的,可以无条件成为我灵剑门下的弟子!”
顾前辈笑了笑,又补充解释道,“所谓的无条件,即无需进行任何形式的入宗考核!”
“无需进行考核!”李折花惊呼一声,目光中炽热更显。
很久以前,他便十分向往武道一途,只是李家村不仅太过偏僻,而且人丁甚是稀少,是以宗门势力在各地寻找优秀苗子时,完全不会考虑此地。
可如今机会来了,没有任何根基的他不用考核便能进入宗门,从此踏上梦寐以求的武道,这样的机会就跟天上掉下个馅饼一样,也难怪李折花内心激动不已。
可是转而一想,自己并非青山城的幸存者,若日后被人发现了,恐怕会有大麻烦。
“前辈。。其实我。。”李折花犹豫了一会,尽管心中很不甘,但也不愿靠欺骗他人的手段达成目的。
“诶,不必多言,把这个吃下去,你就是我灵剑一脉的弟子了。”
李折花刚一张口,顾前辈便把一粒黄色豆大的药丸塞进其嘴中,片刻后,一股清凉温润的感觉如清泉涌上,让李折花的身体登时感到轻盈不少,与此同时,原先腹中的作呕之感也逐渐的开始消退了。
“仙丹!”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折花不禁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哈哈,小友抬举了,方才给你服下的不是什么仙丹,只不过是最寻常的开灵丹罢了,此乃普通人成为一名灵武者的必要之径,原本我准备了五十有余,不过现在加上你服下的,也不过用掉了三十余粒,若不是此丹只能服用一次,多给你几粒倒也无妨。”顾前辈微微一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李折花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如今已经服下了别人赠予的丹药,若是再道出自己的身份,只怕很难下得了台,索性将错就错,随之而去了,毕竟自己只是个偏远农村家的孩子,就算有心想查,也不一定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