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二时的暑假,许豪忽然跑到顾念屏的家乡找她。下了火车才给她打电话,顾念屏着实受惊不少。先是一副打死不相信的口吻,然后才是又惊又喜问他在哪儿呢,要去接他。听到她欢喜雀跃的声音,他的心情也似乎立即好了起来。止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话筒那侧的声音似乎很热闹,他开口问:“你干嘛呢?好热闹。”
她欢喜地答:“聚会啊!你还真会挑时间呢……怎样,来跟大伙儿乐呵乐呵?”那语气活脱脱的地痞流氓,他不禁失笑:这个丫头!
“方便吗?”那些人他都不认得。
“有什么不方便?……你等着,我去火车站接你!别乱跑啊!”说完便挂了电话。
许豪想,顾念屏还是那个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丫头,好像永远没有烦恼,只有取之不尽的快乐。认识了两年却只见过她掉过一次眼泪,仅有的一次,为了“某人”。
她当真来接他,见面时还直嚷嚷着要“验明正身”。他哭笑不得,道:“大小姐,你该不会让我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脱衣证明吧?”
她狡黠地一笑,表情要多不怀好意有多不怀好意,好像下一秒随时可以化身色狼把他摁倒。可是最后也就拉过他的手反正看了看,便算“验明正身”了。他只好无语望苍天。
到了他们聚会的地方他才知道,原来是她的高中同学聚会。心里一顿,隐隐地知道,要遇到“某人”了。
人家高中同学聚会,他这个“大学同学”跑来凑热闹,在大家眼里俨然就是顾念屏带了“家属”嘛。一个个对着许豪笑得暧昧极了,刚进门的时候就有男生吹起了口哨起哄道:“行啊顾念屏,居然带‘家属’来了,勇气可嘉啊!”顾念屏一把推开那男生:“去你的!”那男生也不继续了,只笑得无比暧昧,看看顾念屏,又看看许豪,一会儿又回身对着正在圆桌前玩扑克的男生们道:“伙计们,端酒杯啊!‘家属’来了喂,招呼着!”
于是男生一窝蜂地上来敬酒,搞得他俩像是新婚喜宴上的一对新人似的。
顾念屏到底是顾念屏,喝了两杯意思意思,然后气沉丹田,大吼一声:“都丫给姐滚!不然喝死你们!”瞪得圆碌碌的眼睛有几分像小鹿。男生们笑了开来,谁不知道顾念屏千杯不醉啊,除了她第一次喝酒的时候醉了那么一回,以后他们就没见顾念屏喝醉过。倘若真喝起来,恐怕他们一拨人也喝不过她啊!
随便又灌了许豪几杯酒,众男生便见好就收地撤退了,再闹下去,估计有人要恼了。
许豪那时便注意有个男生没有过来凑热闹,只远远地坐在圆桌那儿洗牌。离得远,又背对着他,所以没看到面孔。但他就那样淡然地远远坐着,好像对这厢的热闹毫不关心。
他一直在想,是他吗?是他吗?
谁知道去拿烤翅给顾念屏的时候,与他“狭路相逢”了。
两只手一同去拿烤架上最后一只烤翅,凑近了才发现对方的存在,又同时收了手。
许豪抬眼看去,是个五官清秀的男生。明明是十八九岁的大小孩一个,偏有着男人才有的硬朗坚毅。仿佛有一种军人才有的风采和倨傲。他一怔,然后友善地笑了。那人却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看了看烤架上的烤翅。
许豪谦让道:“要不给你吧!”
他有一丝惊讶在脸上闪过,然后又毫不犹豫地拿走了那只烤翅,“谢谢。”
许豪有些诧异,他不过是礼貌性地让一下,没想到对方竟是个不客气的主儿。想到一会儿不知怎么跟顾念屏交代,他又有几分哭笑不得了。不过又想到只是一只鸡翅而已,应该无碍的。笑了笑,还自动自发地报了姓名:“我是许豪,顾念屏的大学同学。”
他刚想走,估计没想到许豪会这样自我介绍,脚步顿了顿,眉头微皱:“嗯,我是……”刚想说话,身后有人叫道:“沈寒天等你开牌呢,快点快点!”沈寒天回头应了声:“就来!”然后对许豪说:“你随意,我朋友叫我。”说完便走了。
原来他就是沈寒天。
许豪呆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片段,仿佛闪电划过脑海,他一个激灵,明白了好多事情。顾念屏找了过来,许豪才回过神来苦着一张脸说:“最后一只鸡翅被别人拿走了。”说着指了指“别人”的所在之处。
顾念屏顺着方向望过去,锁定了那个“别人”的身影,摁了摁手指,指关节“嘎吱嘎吱”作响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跟他拼了!”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过去。须臾,那侧便传来了一阵阵的笑闹声,有女生尖锐的咆哮声,还有男孩子们的起哄声。隐隐夹杂着某人深沉不耐的低吼:“够了啊……还闹!再闹我就……”
正是青春好华年。
许豪没有凑过去,只找了个椅子坐下,伸出手在自己面前反反正正看了两三遍,又望着那个方向,勾了勾嘴角。
原来如此。
原来他跟他竟有一双相似的手。都是手指纤长,指节分明突兀。
他不仅见到传说中的沈寒天,还解开了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疑惑。那个瞬间,他是真的心痛。可是转头想了想,他是以一种什么身份来有这种宛若失恋般的心痛呢?这不该有的该死的心痛,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后来很多次许豪都在假设,如果那时没有那么多顾虑没有那么多想法没有那样的左摇右摆犹豫不决,果断地选择了顾小妞,义无反顾地牵了她的手,那么以后的故事会不会就是另一种走向另一种结局?
可惜故事不是许豪童鞋执笔,他没办法决定自己的未来,甚至决定自己的选择。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顾小妞跟沈寒天会是这样一种后来?明明可以是相亲相爱的青梅竹马的剧情,却偏偏发展成这种畸形故事。
他们怎么可以到现在还没有在一起?
两个男人坐在酒吧台前一语不发,酒保默默地端上两杯酒然后识趣地退到吧台另一侧招呼其他客人。
一个温润如玉,好似邻家哥哥般无害;一个星眸剑眉,脸上却写着几个大字:“生人勿近,靠近咬死!”。都是好看的成年男子,气质确实那么的不同。
这如果是在古代,肯定一个宰相一个将军。宰相温良,将军铁血;宰相举杯邀明月,将军笑卧沙场;宰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将军下斩奸臣上打昏君;宰相刘罗锅,将军夏侯杰……额,好吧,好像跑题了……咳咳咳,回到正题咱们继续……但你却永远不知道这一文一武之间会有着什么样的瓜葛什么样的故事。
距离吧台不远处有一桌的少男少女,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最美好的年纪。他们远远地望着吧台里的两个男人窃窃私语,上下打量着他们,然后打赌他们哪个是“攻”,哪个是“受”。……咳咳,这是个“基”情四射的年代,请原谅孩子们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以及求知欲,阿门。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拉高了耳朵,生怕遗漏一丝丝他们之间的对话。但酒吧里到底环境太嘈杂,他们距离吧台也有一段距离,实在听不清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再三讨论后决定轮流派人假装去吧台点酒,行窃听之实。至于方法嘛,当然是最最公平的剪刀石头布啦!第一轮输掉的是个个头娇小的小女孩,扎着马尾,一脸的兴奋憧憬又害怕。最后在大家的鼓舞下,终于迈开脚步走向吧台。
靠近了靠近了……支起耳朵偷听之。
只听将军男冷冷地道:“别再出现了。”
宰相男脸上挂着一抹苦笑,握着酒杯的手有一丝颤抖,“你以为我想这样我?我……”欲言又止中,仿佛有着无尽的无奈和苦衷。
将军男瞟了他一眼,嘴角似有笑意,眼眸却又冷了几分:“你最好什么想法也不要有。”
宰相男痛苦地扬起脸:“可是我忘不了……”
“忘不了?真是笑话,你结婚的时候有想起来过吗?”
闻言,宰相男一脸的震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这时酒保过来彬彬有礼地问小女孩,“需要点什么?”
她被吓了一跳,仍故作镇定地说:“啊,一瓶啤酒!”
“探子”拿了酒不好多做停留,只能飞奔回去向众人汇报这一段。众人听后,纷纷面露讶异以及……兴奋。我去,难道是小受结婚了,新郎不是攻?!天哪,太悲情了!还能让人相信爱情吗?激动得讨论了一下剧情的发展,然后又派下一个继续去“监听”。这次是个高挑长发女生。
……此处省略若干字,情节请先自行想象。(因为少年们讨论得太忘我,错过了这一段T^T不过,稍后会有完整版的。
喝了一口酒,宰相男苦笑着说:“原来你早知道了……”
将军男皱了皱眉头,“你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以后请不要出现在我跟她的故事里。”
啥米?似乎出现新情况?!高挑少女一个激动没听完就跑回去报告剧情新发展了,于是乎少男少女们又开始骚动了。他们一致自动自发地把将军男口中的“她”理解成是“他”,将他们三个人的故事定型为三角基情恋!啧啧啧,太重口味了,太……太好玩啦!(中文口语的缺点啊,你看人家外国人he,she,多清楚啊~⊙﹏⊙b汗)少年们很满意这剧情,纷纷表示:王道啊王道,霸道啊霸道,将军霸气侧漏啊,太帅了有木有?太感人了有木有?越想越觉得这故事好啊,家仇国恨三角基情,什么人生道义全包含了,包罗万象啊,太有学习意义了!孩子们差点抱在一起内牛满面了。顿时,将军男的粉丝多了若干。
这次是个男生去刺探军情。
……
宰相男侧着脸迷恋得看着将军男,戚戚然道:“那……请你照顾好她。”
将军男不置可否,径自喝着酒,看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宰相男又叫了几杯啤酒,坐在将军男身边默默地一杯一杯喝着,没有谦让的意思,看样子似乎打算买醉了。显然将军男没有那个耐心陪着他喝酒,也没有那个爱心把买醉完的宰相先生送回家。只冷冷地看了宰相男一眼,挥挥手叫过酒保吩咐着:“麻烦拿一瓶红酒给我,不用打开……嗯,谢谢。那位先生结账……什么,他如果喝醉了怎么办?”沉吟了一下,将军男继续道,“你们可以拨打110。”说完潇洒地走了,留下宰相男一个人黯然神伤,默默垂泪。
好吧,其实宰相男没有“垂泪”,是少年们的想象力过于丰富的添加效果图……
将军男一走,吧台前的气压也恢复了正常。
刺探军情的男生显然被这样的故事结局给hold住了,尤其是将军男走时那几句话。太冷酷太绝情太……帅呆了!连酒保站他对面了他都没注意。
于是不甘被隐身的酒保开口了:“一瓶啤酒?”
男生惊醒过来,看了看酒保,又回头看了看桌上还没喝完的一打啤酒,考虑到这次聚会是要AA制的,于是默默地摇摇头,粲然一笑:“请给我一杯冰水!”
酒保:“……”
回去后,少男好女们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出他们这一桌最漂亮的男生过去安慰一下形单影只宰相男。毕竟在这场苦情剧里,宰相男也是有万般无奈忍痛割爱的受伤方啊。
又一局的剪刀石头布后,一个漂亮男生肩负着同桌伙伴的殷切希望,深深呼吸,然后走了过去。
“宰……额,先生……”漂亮男生开口了。宰相男闻声抬眼看他,明明表情十分痛苦了,还语气温和地应道:“有事吗?”
漂亮男生差点怦然心动了。好在他定力够,性取向也算正常,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认真地安慰道:“节哀顺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