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翔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有唐爷才知道答案。
“既然都已经找了替身，为什么还让小禹死掉？”唐尧的声音很轻很低，他低喃着一字一句说出来，浅淡的嗓音在车厢内很快飘散，却把落寞的氛围也渲染开来。
压抑，在车厢内肆意蔓延。
“只会把他当成整个唐家的希望，却不知道怎样保护他……”唐尧失笑，眼眶中却涌上明显的湿热，“爸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所以最后所有的危险，都朝着唐禹一个人去了。”
这么多年，这是绵延在他心间无法驱散的自责。
外界的敌对势力只会攻击唐家的焦点，而唐禹，显然就是整个唐家爱的焦点！唐禹死了，唐家的感情网一度都跨了……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当年是唐禹，现在是秦欢颜。
他越是爱，越是在唐家珍贵的人，就会越容易被危险盯上……
“唐少？”被他强大的负面情绪感染，齐翔听着也不忍心，他试图说几句缓解一下气氛，唐尧却深吸口气，先行敛了神，打断了齐翔原本想说的话――
“专心开车。”他凝神看向前方，暂且压制下所有的情绪，“先找到欢颜再说！”
不管怎么样，人一定要找到。
“那唐禹那边……”齐翔欲言又止地多问了一句。
“……我现在没心思想那些。”
他继续转头，把注意力转向了窗外，全心全意观察街边流连的路人，分辨着其中是否有秦欢颜的踪迹……可是很遗憾，这一带，根本就没有。
车子一路驶向缅甸南部，靠近与泰国的边境。
两人一心只为寻找秦欢颜，根本没有发现――越是靠近边境，士兵的数量就越是多。很多武装力量从泰国老挝涌入缅甸境内，似乎政府方面，也在此时策划一场武装行动……
而同一时间，曼萨的某个小户人家。
清晨的朝阳刚刚升起，空气中的湿气还未褪尽。这家唯一的男丁从遥远的邻镇牵回来一头牛，他黝黑的皮肤几乎能和牛身融为一体……在这种贫瘠的地方，这是他唯一能找来的代步工具。
都是为了帮助母亲收留的那个姑娘――
秦欢颜。
“通过边境的一条小河，可以去泰国。泰国那边有机场有飞机……到了那边以后，你就能想办法回家了！”透着丝丝冷风的小屋中，肥胖的中年妇女正用蹩脚的英语和秦欢颜沟通，黝黑的手指在一张破旧的地图上比比划划，“你骑着牛就能过那条河，加泰会保护你。那边看守不严的，没有人会管……”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的话，知道外面传来清晰的牛叫，她的面色不由一喜，连忙拉着秦欢颜起身：“你跟我过来！”
出了简陋破旧的小屋，加泰已牵着牛等候多时。
看到秦欢颜出来，他扬起一脸憨厚的微笑，双颊浮现两片羞赧的红，但都被黝黑的肤色遮掩了过去。那个妇人走过去，母子两个用熟练的缅甸语说了好半晌，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似越来越急……
“怎么了？”语言不通，秦欢颜只能走上去询问，神色跟着有些紧张。
妇人立马不说话了。
“我妈妈让我们走的那条路，好像走不了……”加泰摊了摊手，脸色明显为难，“最近多了很多泰国兵，边境的防守也更严了……要不你在留下住两天？”
加泰妈却是连连摇头，安抚地拍了拍秦欢颜，然后朝加泰又叽里咕噜地爆发了一串话。
秦欢颜完全没听懂。
但大体意思是这样的――
因为这是个贫瘠渺小的小镇，小镇的婚配也是很随意简便的。加泰喜欢秦欢颜，她这个做妈妈的不是看不出来！在这个小镇上，从来没有过这么白皙漂亮的姑娘！但是显然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再把秦欢颜留下，左邻右舍会误会，这样就会坏了秦欢颜的名声……
她很清楚：秦欢颜不会为了他们留下！
所以，还是在事情开始之前，就选择停止的比较好。
“可是……可是……”
这是秦欢颜唯一听得懂的两个字。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他们在争论，而且很可能是和她的去留有关的争论……眉头不由拧了拧，秦欢颜静候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抱歉！可以把我送去泰国吗？我急着想要回家！我联系不上我家里人，真的很担心……”此前她打唐尧的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她真的很迫切地需要回去，“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回国以后一定给很多感激你们！”
“不是钱，是危险……”加泰喃喃地开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欢颜打断：“那你告诉我路，我自己跨越边境。”
她如此坚持决绝，终于让加泰颓然地败下阵来，默默地牵着牛绳到她面前，朝着牛背指了指：“算了……上去吧！我送你过边境。”想来，边境的人也不会为难他们这种常住民。
毕竟在那种小地方，他们穿来穿去的，守卫就算看见，也该习惯了。
总不至于，真的开枪吧？
和前几日的冷清相比，今天的边境，有点像是过节一样热闹非凡。
荒芜的原野上，时不时能看到墨绿色的军用卡车出现，而很多辆卡车的后车厢里，都是坐满了来自泰国的士兵，越到边境越多。有几辆还会停下来问路，加泰给他们指了，他们便再度扬长而去。
“是不是国内发生什么事了？”秦欢颜好奇地往前移了移，询问坐在牛车车头的加泰。
“泰国联合缅甸集体清毒的！”加泰头也不回地答她，顺便把自己道听途说来的八卦也一并分享了，“据说是有毒品大亨在这里聚头，所以两国联合进行缉毒行动的。”
秦欢颜的脸色一白：缉毒行动？
唐家之前有这方面的涉猎，她倒是了解的。但是……希望唐尧这次没搀和进去！他始终都打不通唐尧的电话，希望他没有出事。
“其实只要过了边境，你就安全了！希望那些守卫不要查问。”秦欢颜不说话，加泰也没发现她的异样，还在前座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到时候国内肯定会爆发一场枪战，希望村子里没事……”
他虔诚地祈祷着，没有发现后面的秦欢颜已皱紧了眉。
枪战……
两人又徐徐往前走了一阵。
“喂！”这次，是一辆运军需品的小型货车迎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驾驶排上跳下来两个穿着军装的泰国士兵，凶巴巴地吆喝着，“你们是什么人？再往前封了，不能走了！”
加泰一愣：这里开始就封了？
这里可离边境线还有一段路呢！
“她是谁？”一眼就认出秦欢颜非本地人，那个泰国士兵一脸凶悍地询问，指了指秦欢颜的方向，冷冰冰的威胁，“最近入境的都查得很严，是不是可疑人物？”
“当然不是。”加泰连连摆手，“她是我们家的一位中国朋友，不是可疑人物！”
口说无凭，那位士兵又怎肯相信？
“证件呢？”他把手往秦欢颜一伸，“上头交代过了，特别是中国人，一定要查清楚证件！”据说这次大规模缉毒行动中的毒枭，有几个就是中国人。
所以，他们不能不谨慎。
“这个……”加泰一脸为难。
秦欢颜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她是被绑架来的缅甸，身上怎么会带证件？她原本是想着先到了泰国，再打电话找其他人，想办法让别人辗转帮忙的……
“……没带？”那位士兵神色不善地打破沉默，在两人松了口气点头之时，又不依不饶地要求，“那就回去拿吧！”
宁可错杀一白，不可放过一个。
说不定他一个小士兵逮到和毒枭有关的人，人生事业就飞黄腾达了！
牛车被迫折回，缓缓前进，而那辆小货车，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作为运动生活用品的士兵，他们一点儿也不赶时间。他们优哉游哉，牛车上却是气氛低迷，没人开口，大家却也是心知肚明――他们不可能拿出证件。
“一会儿回家，我把牛给他们，在给他们一点钱……”良久，加泰坐在车头闷闷地开口，“还好只有两个人，家里的钱凑起来应该够，他们就不会查你了……”
贿赂他们，是加泰此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秦欢颜却不这么想――
这一路上难免还会遇上其他车辆，万一其他车上的人更多呢？加泰家原本就贫困，到时候万一他们不依不饶，加泰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封口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