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快到天亮时才回到家中,他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却发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张洁斜斜靠在沙发上睡着。
电视没有关,音量被调到了零,连续剧的画面还在变换着。张洁坐在沙发上等待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大概是很久很久吧,于是就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电视遥控器就在她手边的地上,那是在她睡着了的时候,从手中滑落下来的。
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而匀称。柔顺的黑发在灯光的辉映下格外动人。那微抿的嘴唇、长长的睫毛、粉嫩的脸颊,都是那么可爱,那么迷人。
她斜靠着的姿势不是特别舒适,导致整个身体都缩在一起,犹如折翼的天使揽住自己受到伤害的翅膀,又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在寻求归宿。
吴迪有些心痛,皱起眉头,抬起右手,用食指向她隔空一点,她的整个身体就缓缓地离开了沙发,漂浮在了空中。他轻轻地移动她白嫩的手臂,转动她曲线玲珑的身体,慢慢地把她的睡姿摆正。
他的动作无比缓慢、无比温柔,他的神情无比专注,就像是微雕艺术家在一粒大米的表面上雕刻整套清明上河图一样小心翼翼。
他在心里动念,她的娇躯便随着他的想法缓缓下降,慢慢地,慢慢地侧卧在了沙发上。这个侧卧的睡姿比刚才半坐的睡姿舒服了许多,她便睡的更香、更甜了。
他坐在她身边的地上,半眯着迷人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庞。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她虽然一直在睡梦里,但似乎感受到了他就在她身边陪伴着,原本有些蜷曲的手脚慢慢舒展开来。仿佛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终于找到了能够依靠的港湾,又像受了伤的天使舐平了两翼的伤口,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嘴角翘了起来,眉眼弯了起来。
他看到她在梦中微笑,狭长的丹凤眼眯的更细了。
过了一会儿,吴迪项间玉环里的莹润黑色流动起来,似乎对他注视着的这个女生很感兴趣。
“她睡着了的样子很美,对吧。”他在心里说着。
项间玉环微微振动,小煞向他的精神世界传递出一些无法理解的波动。
“#¥@*%%¥&&%¥#@&%¥#*@!……”(小煞的话,目前无法翻译。)
吴迪像考英语听力一样思考了一下,还是不知道它想说什么。
随着小煞实力的飞速提升,它的心智也随之迅速增长。如果说吴迪刚认识它的时候,它的心智仅仅和人类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一样,那么现在,小煞的心智已经达到了初中学生的水平。
因为它没有凝煞化形,没有现实中存在的躯体,所以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靠心灵波动传送信息。吴迪只能简单地理解小煞传送的信息里的情绪,对于复杂的信息他也是无可奈何。于是这两个家伙就经常处于鸡同鸭讲的窘境。
“你也是觉得她睡着了的样子很美吧?”
“&&%¥%%¥&%¥#*@#@#¥@*!……”
“你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等天亮以后她睡醒了,梳洗打扮之后会更漂亮呢。”
“¥&&&@%#¥#%##%#¥#%#……”
“你喜欢她吗?”
“#%#¥#%#!”
“……听不懂!这样好了,你要是喜欢她,就振一下,不喜欢她,就振两下!”
嗡……玉环突然振个不停。
“停!停!你这算一下还是算两下啊!”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她,所以振起来就停不下来呢?”
“#%#¥#%#!”
“算了算了,不问你了,这熊孩子最近越来越没法交流了。”
“对了,明天她还有家教课,咱俩等她上课的时候去逛街吧,这几天高温,街上的美眉穿的都很清凉呢,我带你去看美女。”
“&@%&@%”小煞刚刚离开荒凉偏僻的山坳,就像土包子进城,看到什么都感到新鲜。听到吴迪说要带它上街,兴奋不已,嗡嗡嗡地又振动起来。
时间就在这两个交流并不顺畅的家伙嘀嘀咕咕的聊天中过去。
张洁早上通常会自行醒来,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会在手腕那块电子表上定好闹铃。那块几元钱买来的廉价电子表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家用电器。
此时她的家用电器就恪尽职守地响了起来。
“滴滴滴……滴滴滴……”
她睁开美丽的大眼睛,神情有些恍惚,朦胧的眼神有一点儿呆萌,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当发现吴迪就在沙发下的地上坐着,和她近在咫尺,而且还眯着眼睛瞅着她的时候,她突然楞住了。
几秒钟后就听见尖叫声震耳欲聋,张洁一边尖叫着,一边抓起身边的沙发靠垫砸了过去。
“啊……流氓!变态!”
吴迪一边抬起手臂抵挡靠垫的攻击,一边解释:“我刚刚到家,然后见你在沙发上睡着了,就过来看看你。”
靠垫的攻击停了下来。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沙发上等你……可你,你……你竟然夜不归宿!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泡了几个妞,快快如实招来!”
“昨晚你不是回房间睡觉去了吗?我见你关了门我才走的。”
“我在门后听……啊,不是,我关上了门,想等你回你房间睡觉我才敢睡的,但一直没听到你进房间,后来我出来看,家里就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了,你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作为主人却把客人独自丢在这里,尤其是客人还是个女生,你却跑出去玩乐!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张洁气鼓鼓的。
“难道我还得哄你上床然后给你讲睡前故事你才能睡吗?”吴迪学着学校外教老师的样子摊开手耸耸肩。“而且,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是客人,你也是这里的主人啊,你要是不想当主人那就只能当女佣,你想当主人还是相当佣人?”
“……佣人就佣人,但你必须在你房间里睡觉,我才敢睡觉!对长期在你家打工的人员提供良好的睡眠环境是你的义务!”
“好吧,好吧,我投降,我晚上不出去了,真是个刁蛮的女佣啊!”
由于不用去北山陪小煞了,所以吴迪决定以后晚上就留在家里,给刁蛮女佣提供良好的睡眠环境。
“我又快迟到了,我还没洗漱呢!快走开快走开,别挡着我,我今天上午还有两份家教呢。”
吴迪靠在卫生间外面的墙上,隔着磨砂玻璃门和她继续说着话。“家教不能停了吗?你做的饭菜非常好,所以我可以给你加薪,你就不用去做家教了。”
她大概正在刷牙,呜噜呜噜口齿不清地否定:“古行,屋古能要以钱……”(不行,我不能要你钱)
咕噜咕噜漱口的声音之后,她的言语清晰起来。“我帮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收拾家务和你管吃管住刚好抵消。我不能要你的钱。所以我需要做家教来当做经济收入。”
“而且,那两个孩子我都教了一阵子了,突然停下他们的课程,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至少我得教满一个学期,让孩子在期末考试中明显进步才行。”
“好吧……但是,下午绝对不能去装熊了,下午必须回来收拾家务!雇主对于今天早上没有早饭吃表示非常的不满,如果下午佣人再出去揽外快不干家务,那就必须辞退,绝对辞退!”
家教的环境还算不错,起码都有空调,而且有水喝。但是装熊那种工作是坚决不能再让她继续的。
“你这个雇主真凶恶!”她梳洗完毕,拉开洗手间的门,“我得赶紧走啦,你自己出去买豆浆和油条当早餐吧。”
“谁凶恶?谁凶恶!刚才拿沙发靠垫打人的不凶恶,被打的却凶恶吗?”他一边和她斗嘴,一边和她一起出门,离开小区,向公交站走去。
路上仍然是他去买了豆浆和油条递给她。
“那个卖豆浆的都认识我了,刚才我一去他就问:‘小伙子你今天是不是还要热DJ呢?’我就说:‘是呀,都是老主顾了,买了你那么多次热DJ,有没有优惠啊?打个五折怎么样?’卖豆浆的说了:‘我这是小本生意啊,打不了折的,不过看在是老主顾的份上,有小礼物赠送哦。’你猜他赠了我什么?”
“赠你什么了?”
“赠了我一根吸管啊”
她笑出了声,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豆浆,而是站在公交站牌下,把吸管叼在齿间,眉眼弯弯,犹如春风拂面。
整个上午,她都在忙忙碌碌地给小学生补习,吴迪也在忙忙碌碌地逛街。
“这个叫公交车,是汽车的一种。”
“他们拿的这叫手机,哥哥我也有,你看,银白色的,小巧玲珑。能千里传音。”
小煞看见什么都要问问,吴迪不厌其烦地逐一为它讲解。
“这是电梯,上楼用的。”
“¥%@%#@¥¥*%@¥%@¥……”
“他们都是凡人,不会飞,咱们虽然用不着电梯,但是为了假装成凡人,咱们不能在凡人面前飞行。”
小煞继续振动。
“你看你看,墙上那东西叫做摄像头,你干了些什么都会被记录下来的。”
“你看,前面有个美女哦,看背影能打8。5分。”
“你别振,别振,我跟上去了,马上到她前面了……哎呀妈呀,长得真吓人,早上喝的豆浆都要吐出来了。”
“这个,这个,这个才是美女,别振,要低调,低调你懂吗?”
……
眼看快到中午了,满街乱窜的吴迪才带着小煞接上刚下课的张洁,一起坐公交车回到家。
张洁开始准备午饭,吴迪就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看着她的背影聊天。
“对了,不住宿的话需要向学校申请,还得家长到学校签字。”张洁一边洗着菜一边说着。
“你就说住亲戚家,我假扮成你亲戚去学校签字就好啦。”
“你?”
“嗯,我就说是你舅舅。”
“呸!你的样子只能说是我弟弟!再说了,全校师生中大名鼎鼎的吴迪,你再怎么打扮,别人也会认出你来的。”
“哼哼,我不但会跳舞,我还会易容术呢!”
“你还会降龙十八掌呢吧!”她根本不相信。
吴迪哈哈一笑,一层朦胧的雾气出现在他全身。常年不变的纯棉运动装变成了黑色西裤和白衬衫,黑色的皮鞋光可鉴人。他整个身体软软的矮下去十几公分,腹部慢慢凸起一个啤酒肚,原本英俊的面庞不但五官全都发生了变化,而且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足有二十岁。
他悄悄走出家门,然后按响了门铃。
张洁听见门铃响,把洗了一半的菜放进沥水篮,擦了一下手,来到客厅打开大门。
“这是张洁家吧?”门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微胖的中年人,衣着比较正式,领带衬衫西裤皮鞋。
“这是吴迪家,您找张洁?”她非常纳闷,不认识这个人啊。
“是这样的,我是张洁的舅舅,我家就在学校附近,我希望孩子能住在我家里,也好有个照应,我现在是那孩子唯一的亲人了。”
“啊!”张洁彻底懵了。她妈妈只有姐妹,没有兄弟,也就是说张洁从小到大都没有舅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让她的大脑在短时间内进入死机状态。
“哈哈哈,别傻了,我是吴迪啊,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啊,看来我的易容术真的是天衣无缝啊。”这个陌生人突然大笑起来,但是连嗓音都和吴迪完全不同。
张洁就算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吴迪假扮的,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事实。
这怎么可能呢!武侠小说中虚构出来的神奇的易容术难道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吗?
吴迪居然会这种神奇的本领……他总是带给自己无限惊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不会的事情吗?
张洁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两眼瞪的大大的,整个人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