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瓦牢著
唐圭璋译
将近十五年前，富耳各德的教区内住着一个贫苦的寡妇。她所有的只是她的儿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她的简陋的草房和一只山羊。每天孩子领着羊到牧场去，母亲就在家里纺纱。她一面纺着纱，一面唱着乡间的小调；唱的声音虽然单调，却也很觉柔和的。
有一次夏天的晚上，只剩了羊儿独自回来。她是何等的系念呀！等了又等，孩子终不见回来，她于是幻想他遇着危险了：狼哪，深沟哪，千百的危险，都在她心中隐约浮现了。
布来多列纺纱妇顺着孩子每天去惯了的路找去，她哭着喊着，喊了百十遍她亲爱儿子的名字。她一直喊到夜里，才听着一种微细的应声。母亲跟了那应声走去，走到一个悬崖的边上。她的儿子就在那悬崖底下，但是她全然看不见他。
她的儿子是因为想采一朵花，掉在深渊里的，恰好一根树枝挡住了他，没有掉下去，离地面有十尺到十一尺的光景。现在他就躺在这树枝上，但是刻刻有死亡的危险。可怜的母亲怎么办呢？她真没有方法可以救她自己的儿子。又哪里求人帮助呢？住家的人又远。并且要是她离开这里，去找人救他，那他会睡着的；睡着的时候，猛的翻动一下，他就要从那安隐的树枝上跌下去了。
母亲的慈爱的心，真是巧妙。布来多列人对自己说，我第一要把睡魔赶走：如果孩子在那树枝上支持一夜，到早晨快四点的时候，田里的收获的人，要来救他了。
这寡妇于是跪在深渊之上，教他儿子同她一起唱歌。她唱了一个又一个的晚歌，她恐怖的颤声，赞美造物的恩惠，同样赞美声，也从小牧童所躺的树上唱起来了，有时小牧童要睡了，唱的字句含含糊糊的，差不多完全没有声音了。这乡妇人恳切的哀求道：“我的儿子，我的孩子，不要睡呀！唱呀！唱了又唱呀！”孩子于是又唱了。
一夜过了，收获的人来了，最后母亲也能抱着她的儿子了。
录自《妇女杂志》1927年6月
唐圭璋（1901～1990）学者。江苏南京人。1928年南京中央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任该校教授。建国后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顾问。编著有《全宋词》、《全金元词》、《词话丛编》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