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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尘埃落定

她看见方茗,这个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苍老了许多,岁月不能在她美丽的容颜上留下的迹印,这次全都补齐了。

夜晚。写字楼里人已走空,碧落影视公司却还有些微的灯光,从罗子安的办公室里映出来。子安坐在沙发的一端,墨玉斜躺在他的膝盖上,蜷曲的长发披到红色的长裙上来,脸色红润,仿佛刚刚喝过葡萄酒。

“你为什么不回家?” 她望着他,眼中带笑地问。

“她不喜欢我醉酒的样子。” 子安仰起头,不看她正望上来的眼睛。

“如果你不爱她就不应该和她结婚。”

“你做得了主吗?”

墨玉又想起他那个陀螺的比喻,她也曾经利用了这样的借口。其实当初,向左还是向右,她是可以选择的,只是选择的结果不一样。她选择了台商,就不后悔。而罗子安却连选择都不做,只是随着事态发展下去,他这样做了却又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时不时地发牢骚。她说:“你不是被生活抽打,你是被你自己抽打。”

“阿玉——”罗子安又低下头,正望见那双仿佛看透他心思的笑眼。

“如果你不爱她,你为什么娶她?”墨玉又问了一次。

“我必须爱她,为思飞爱她,为小宇爱她,而且她那么美——”

“你的话真叫人伤心。”墨玉看定了门口,微微有些震动。

罗子安也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雨凝,惊呆了。

雨凝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子安从沙发上跳下来,披衣追上去。

雨凝坐进计乘车,子安忽然停住了,他没有胆量再追下去,心有些麻木。

“我曾经是那么的相信你,而你却背叛了我;我鄙弃所有的人,只因了你的骄傲,我以为这骄傲里必有它不可或缺的清高,却不曾想那骄傲只是脆弱的面具,不堪一击,面具下的灵魂,同样的龌龊,同样的平庸——”

思飞博客里的句子又一次响在耳边……

“你喜欢醉海棠吗?”那天早晨,思飞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墨玉也已经走出来,穿着红色的睡裙,立在他面前,就像一片醉海棠……

罗子安恍然大悟。

“雨凝怎么会来这里?”墨玉问。

“不知道。”子安垂头丧气地说。

大都市的夜幕上缀满灯火,楼下的阴影里梅雪在吃吃地笑。

“你应该向她解释一下。”墨玉又说了一句。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子安望着远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这样的——但是,你仍旧应该向她解释一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说。

“是啊,真是难以启齿。”墨玉略带嘲讽地仰起了眉毛。

今晚没有月亮,天边的星星鬼鬼祟祟地探着头,罗子安烦躁地回转身上楼去了。

雨凝回到蓝羚公寓,她没有回家,而是进了思飞的房门。生活一下子变得肮脏和猥琐,她觉得恶心,一阵阵地呕吐。浴室的镜子里显现出她苍白的面容,幽灵一样没有表情。她看着自己就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雨凝,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自问着,洗了洗脸,“至少,我还是清白的。”

苏雨凝从浴室里走出来,她播了一个电话,她要离开这里,回到梨园去。

只身一人,什么都没有带,连夜回梨园去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只是一个客人。古琴还留在梨园,一向琴不离身,仿佛早有预料,琴留在梨园里,她就注定要回去的。

梨花开了,一簇簇雪白色的小花掩映其间,一阵风吹过,叶子瑟瑟作响,花瓣不胜风吹,袅袅零落。

石径上落英缤纷,雨凝纡徐而行,如梦如幻。

谁说东风无力?竟也摧折,你不见那幽幽的林荫路上,黄叶,红叶齐飞舞?

长衫依旧,飘然若飞。

清晨而来,黄昏又去。来时紫雾正弥漫,去时余辉落落隐残阳。

长路漫漫,弦歌一曲来相伴——

无奈风声鹤唳,指尖生血——

东风恶!东风恶!

夜半无人再私语,他人墙上有隔音。

欲曾遗世且独立,却遭笑语却遭怜。

摒世俗,难自弃。

春亦萧疏人孑然,心也烧尽梦已残。

又忆无人梨园境,飞雪并凝霜,滴泪亦成冰,

任乌发点点晶莹,血液如注。

世无桃源,莫若归去——

她走到古琴前,坐在竹椅上。十指轻弹,把刚才吟咏的辞句作了曲,凄情渐浓,每赋愈工。

秦思飞不知不觉中走到蓝羚酒吧,她停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听到车响,看见罗子安停车,走下来,仍旧是一副颓唐的样子,思飞已无路可退,她看着他向蓝羚酒吧走过来。两个人相隔的很近,如果不是罗子安抬起头,他们就会擦身而过了。秦思飞蓦然出现让他怔住了,片刻,他说:

“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在别人将要把你忘记的时候回来是不明智的,罗子安仍旧使出专门伤心的匕首。回头,是让人嘲笑的事情。

“我只是想回来看看雨凝?”思飞没有接招,只轻轻一闪,匕首便自顾落了地。

“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只有雨凝。”到最后受伤的还只是他自己。

“因为只有雨凝不会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这句话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脆弱,两个人算是扯平了。所以,最终言归正传。

“思飞,你知道吗?你的归来打乱了我已经沉静的心!”罗子安靠近思飞,他抓住她的手。

“放手”,她的眼睛流露出冷冷的光芒,那是一种不可掩饰的憎恶。

子安一惊,下意识地把手拿开。

思飞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子安望着她的背影,仍旧是绝望的黑色。

青草早已绿了梨园,雪白的梨花从枝上悠悠飘落,苏雨凝踏着落英缤纷的石阶,环视着她曾经熟悉的家,往事如风,轻轻划过。她忽然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渐渐地飘了起来,她梨花般洁白的皮肤逐渐变成透明,终于,化作无数的梨花,绚烂,婀娜,一个绝美的境象,然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其实,梨园并不是一个适合养羊的地方。”雨凝自语道。

罗子安去找过她几次,她都闭门不见。

夜深了,她仍旧一个人坐在梨树下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正在睡去的花草,晶亮的露珠在月色下泛着光——

她不想弹琴,今夜。

她只想慢慢地感受这种夜色特有的静谧,谁也不要来打扰她,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刻可以静止,如果她愿意的话;她想,她愿意!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在她的心里了,思飞走了,那是她的选择,把理想付诸行动的人是幸福的;小宇走了,那是他注定的归宿,他不用疲惫而伤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罗子安就像一张网,网罗着近前眼中的女子,他可以继续。这一切跟雨凝再没有关系了。

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过了很久,雨凝回房睡了。

白纱帐里,她的呼吸渐渐低下去,外面下起了雪,簌簌地响。后来,她就听不到了。

第二天早晨,雪下的小了,稀稀落落的,梨园的地面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梨树枝枝杈杈上残留着一簇簇的积雪,欲坠未坠,莹莹闪着光。

思飞下了车,走进梨园。

上海已经几个冬天来都不下雪了,今年的冬天竟破例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思飞走在梨园的小径上,在盖了雪的梨树枝间穿梭,这雪便像梨花,梨花深处,不见雨凝的影子。

她进了房门,屋里静悄悄的,叫雨凝的名字,却没有人答应。

屏风依旧支在那里,那仕女看上去有些悲伤。思飞走进卧室,看见躺在床上的雨凝,白色的薄纱裙轻拂到地上来,绿色的叶片发卡别在柔软的长发之间,面容平静,近乎超然,她睡了吧?思飞想着,她摸到了她的手,冰凉,她的心也瞬间变的冰凉。她死了,雨凝死了,思飞颓然站着,她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她的眼里只剩了飞舞的雪花,如聚如散,飞絮般层层涌过来。

过了很久,她终于清醒过来,她看见趴在床前痛哭流涕的罗子安。

“走开,”她叫道。

子安仿佛惊了一下,抬起头来望她。

“走开。”她的眼神再次流露出冷冷的光芒。

“思飞,我——”

“走开。”只有两个字,她又重复了一次,不容置疑。

罗子安站起来。

后来方茗来了,苏放来了,还来了许多人,所有的人都在她面前晃,她感到非常的厌恶,却无奈,“雨凝喜欢安静,她喜欢安静的——”她终于叫出了声。

方茗伏在雨凝床前,失声痛哭,“我已经失去了一顶帽子,我不想再失去另一顶。”那座大厦如一顶巨大的草帽映现出来,在黑暗里,灯光闪烁。

“人的证明”,日本剧,好多好多年前看过的了,她几乎早已经忘记,此时却清晰的记起来。

那首儿歌似乎响在自己的耳边,真的,“我已经失去了一顶帽子,我不想再失去另一顶。”

“妈妈——”

那温柔的呼唤再也不会回来了,小宇死了,雨凝也死了!

苏放貌似安静地坐在那里,事实上却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灰白色的头发都塌下去,默不作声,他颤颤巍巍地把手搭在方茗的肩上。

过了很久,他忽然转向罗子安,有气无力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子安怔了一下,怯怯地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竟然说你不知道——”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着罗子安叫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伯父?”

“不要叫我伯父,你走!”

罗子安只好悻悻地走出去了,他看那片欲翻未翻的土地,仿佛听见雨凝的笑语。

“不要再翻了,你不会种出毛豆的。”

“怎么就不会?”

“因为毛豆不只是播下种子就能结出硕果的。”

“那还要怎样?”

“当然过程很多了,比如锄草、施肥。”

是啊,雨凝说的很对,他是种不出毛豆的。他力所能及的只有把种子埋下去——

罗子安走出大门,朝着以前走过的方向走去,他企图再遇上那个送他毛豆的老伯。他感到无限的空虚,看着这个白茫茫的世界,感觉自己忽然闯入了一个无人之境,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他走了很久,踏着积雪,他已经辨认不出那片田地了,被雪覆盖了的田地都是一个样子,就算没有雪又怎么样呢,他仍旧不会辨认出来,雨凝说的对,辨认一样事物不能只靠眼睛,要靠感觉——

方茗再次遭受痛失亲人的痛苦,她已经力不能支,最终一病不起,苏放把她接回家中,让英子来照顾她,她早已丧失了从前的活力,仿佛痴呆。

她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苏放想,然而她不再是从前的芳茗,如果重新选择,我还会那样做吗?我拼命的获取,等所有的风波都归于平静却是这样的收场。是否,有时侯,爱真的需要放手呢?

他能够体会方茗的伤心欲绝,因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肝肠寸断呢?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遥遥无涯,是什么支持他淡然若水地活到今天?是雨凝,是方茗,是他幻想中和美的家。

然而,雨凝却死了,方茗——

雪接连地下着,似乎永远不打算停了似的。雨凝始终要下葬,他们站在墓地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除了雪簌簌落下来的声音,周围一片寂静,甚至没有哭声。

雨凝的墓碑就在小宇旁边。

或许,这样她就不会寂寞了,不,是小宇不会寂寞了,小宇永远只能生活在热闹里,而雨凝早已习惯了孤独。

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不同的性格,相同的命运。

英年早逝,也许那墓碑上会刻上这几个字,也许不会,真是多此一举。

没有鲜花,不必哭泣,就让他们安静地躺在这里吧。

思飞忽然想起英国一对夫妇为他们七岁的小女儿题在墓碑上的一句话:她到这个世界上来看了看,觉得不满意又回去了。

他们不满意了?

小宇是微笑着离开的,所以,他不是。

而雨凝呢?

她是平静的,只能再次回归平静吧!

雨凝真的是仙子吗?这么大的雪!

天边似乎有音乐传来,若隐若现,似有若无,空蒙里不带一丝悲伤,冷寂里不含一丝哀怨。

是雨凝的琴声吗?

思飞望向远方,仿佛看见雨凝在一簇簇的梨花里时隐时匿,她坐在竹椅上,抚琴而歌。

衣袂飘飘,仙姿绰约。

末了,她终于回过神来,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去了,她看见方茗,这个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苍老了许多,岁月不能在她美丽的容颜上留下的痕迹,这次全都补齐了。

思飞不禁为她难过,走上前去叫了一声方姨。

方茗抬了抬头,脸上并无表情,“你也回去吧。”

“方姨,我送你。”

“不用了。”一边是苏放,一边是英子,他们轻扶着她离开了。

刘嘉宇站在远远的地方,他目送着她的离开,然后也转身向回走了。

“在这里,我们流了那么多眼泪,和这些死者,然后在风中回去……”

罗子安转向思飞,还没开口,思飞已经迈下台阶。

“不要这样对我,思飞,我就要疯掉了——”墓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罗子安悸动不安的心感到无限的恐惧和空虚,他看着思飞,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欣慰。

思飞没有理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了,踏着落叶支起的积雪,缓慢而悲伤。

她的冰冷像这个冬天里的雪一大朵一大朵地落到他心上来。

她的背影消失了,子安仍旧站在墓地里。

墨玉来了,她把一束白百合放在墓前。

“她们都走了。”罗子安说。

“你开始悔恨自己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想活的自由些。”

“你的自由是什么?没错,所有的人都在游戏人生,而你,更加具备了游戏的禀赋,只可惜,你违反了游戏规则。”墨玉看了一眼罗子安,接着说:“所有的人都可以伤害,却惟独不可以伤害雨凝。而你,却违返了这一原则。”

“我不懂。”子安说。

“其实你懂,你一开始就懂得,却一直回避这个问题。”

“阿玉——”

墨玉可以读懂他的眼神,无助还有期待,甚至迷茫。

然而,她也走下台阶,安静地说:“子安,你自己保重,我也要走了。”

“你也要走?”

“疏桐打算回美国,要我陪他一起去。”

“你终于答应了他。”

墨玉笑着点了点头。

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思飞拉着皮箱,走出梨园。

空阔的机场上,黑色的外套,质朴的格子巾,思飞脚步轻捷。

“秦小姐?”

听到有人叫她,思飞侧身看见林疏桐和墨玉,“林大记者?”

“别这么叫了,我已经辞职了,叫我疏桐好了。”疏桐微笑着摆了摆手。

思飞笑笑,转头望向墨玉。

墨玉能感觉那笑意里的距离,她拉了拉胸前的披肩,“思飞,我很抱歉。”

思飞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疏桐不懂她们指的是什么,这句抱歉只有思飞和墨玉懂吧,他说要上去买点饮料,借故走开了。

“思飞,你要回意大利?”

“是的。”

沉默了一会,墨玉又问“你真的和枫在一起?”

思飞又笑了,“枫的名字真是流传甚广啊。”

“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我们的关心好笑——”

“你们?”

“子安一直关注你的博客,你和那个枫——”

“那你呢?”

“我只是关心子安。”

“那你还要走?”

“因为他想留下来的不是我——思飞,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子安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从这句话里听出墨玉的恳切,思飞仍旧用戏谑的口气说:“为什么我还不明白你却明白?”

“你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不,我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它必然的原因,比如雨凝的死——”

“雨凝的死谁也不想啊,事已至此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

“耿耿于怀?你在责问我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的你太咄咄逼人了。”

“所有的人都指责我冷酷无情,今天我才明白冷酷无情的不是我而是你。”思飞定定地望着墨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不能要求别人都按你的标准活着。”

“我并没有要求任何人。”

“是的,你没有说,但是你的态度已经否定了所有与你不同路的人,思飞,我佩服你的执着,但是很难想象,你能走多远。”

“那么你呢?”思飞收起先前的戏谑,她正视着她,问道。

“我?我已经停止了走路,随波逐流。” 墨玉转回头望着远方,悠长的声音带了些苍桑。

她不爱疏桐,思飞想。又是一个喜欢仗着别人的爱取暖的人,又是一个不能给自己作主的人。她想,这样的人原本会让她非常厌恶,可是,现在,她觉得她有些可怜,甚至悲壮。

“你仍旧关心他。”思飞想了想,问。

“是因为习惯吧。”墨玉知道她指的是罗子安。

“他也是因为习惯吗?”思飞似乎想起了什么,说。

“你还关心这些吗?”

“就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雨凝的死——我永远都不能释怀。”

“那么小宇的死呢?”

思飞突然看到小宇在她面前渐渐死去的神情,沉默了。

“他们的死都是意外,如果一定说是有原因的,那原因只是他们自身的必然,而你,子安,只是恰巧凑成这个必然罢了,如果没有你,没有子安,他们还会因为另外的人,另外的事死去——”

“会吗?谁也不知道。”

“思飞,我只是想告诉你——”

“明白,疏桐回来了,你们也该走了吧”思飞望着往回走的疏桐。

“再见。”墨玉说。

“秦小姐,一路顺风。”疏桐仍旧笑着说,轻轻地挥了挥手。

一个长着剑眉的男人,却以为爱情可以从感动开始。思飞笑笑,拉着皮箱走进去了。她坐在机舱里望出去,一块块絮状的白云悬浮在空中慢慢游荡,她心说,“罗子安自始至终爱的是思飞吗?根本不是,他谁都不爱,他爱的只是他自己。”

“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意大利的单身公寓里,思飞一个人听这首中国老歌。

她手里拿着一杯白兰地,一边打开一个从雨凝书房带来的木盒子,拿出一卷一卷的书稿,水墨画。

她看见那幅西山小景,一个在夕阳下站立的背影——

翻到最底层是一封信。

思飞,我知道你最后会看到这封信的;我知道,你会带走我最重要的东西;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还记的吗?那个晚上你说你厌倦了这个世界,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担心你会离开我……原来,死竟是这么容易。我想,夜里就要下雪了,可惜我看不到了,不知道,它会不会悄然入梦。

今晚的夜色真好,那么安静,连梨树都睡熟了,我甚至能听得到它们的呼吸,可惜没有梨花——

你曾经说我是梨花仙子,或许我真的就是梨花仙子呢,因为我总是看到无数梨花的灵魂在梨园飞舞……

在这安静的夜里,我听到了它们的召唤……

这么长的信,她没有提及任何人。思飞想,她真的是厌倦了!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名字。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这首歌已经轮回唱了几遍了。思飞来到意大利,她的心却仿佛留在了上海,不是现在的上海,而是多少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骨子里的血性,外表潇洒的许文强再次出现在思飞的想象里……

她站起来,披了一件外套,走出房去。

她来到枫的公寓。

她看到他书房里摆着好多玫瑰标本,不禁问道:“带刺的玫瑰,你受伤了吗?”

枫头也没有回,漫不经心地说:“没有,我会避开它的刺。”

“哦——”

这个对话是一个重复,可是枫好像早就忘了。思飞看着那些风干的玫瑰,沉默了,她没有打招呼就出了枫的公寓。

音乐换掉了,她不再听《上海滩》,而且,再也不去枫的住处。

枫就住在她的隔壁,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堵墙。她想,她和他之间,她和人之间,人和人之间永远都隔了这么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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