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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萨拉米斯

开战前的全线溃逃

对波斯人来说,那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薛西斯生恐希腊人连夜逃跑,派出舰队包抄海峡出口后,他又下令海军在海峡入口来回巡游。此外,他还下令运送四百名战士到海峡中的一个小岛上去。那个岛屿叫普西塔列阿,位于海峡入口的中部。薛西斯认为这是个战略要地,可以和海军遥相呼应。

等到黎明的时候,波斯人已经部署完毕。几百艘战舰排成三列,浩浩荡荡地横在海峡前面,在它们背后,是缓缓升起的太阳。

这一天,是公元前480年9月25日。

这是战斗前最紧张的时刻。波斯舰队的全体人员都紧张不安地注视着海峡深处。战士攥紧了剑柄,桨手们在黑暗的底舱里寂静无声,等待着指挥的口令。

忽然,海水开始荡漾,海浪一拍又一拍地击打在船舷上。

远处的群山也在晃动。普西塔列阿上的四百名战士惊恐地看着震动的大地。

一场地震同时袭击了海洋和陆地。

还没有等波斯人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地震就戛然而止。波斯人一无所伤,但却感觉到了无名的惶惑。也许这是神明的暗示,它没有暗示结局,但却表明此时此刻的重要。所有人都感到了自己正站在一个伟大时刻的门前。

希腊人第一个敲响了大门。

波斯人听到海峡深处传来的声音。那是雄壮的吼声,就像凯旋的战歌,夹杂着对胜利的祈求和对敌人的蔑视。从几万希腊人的喉咙里发出嘹亮的合唱,在海峡两岸的崖壁间形成巨大的回声。军号声、笛声夹杂着歌唱,轰鸣着冲向波斯舰队。

波斯人默默地倾听着。大部分人听不懂歌词,但却能清晰地听出歌声里的豪迈与无畏。

司令官一声令下,波斯帝国整个舰队启动了。几百条战舰迎着歌声的方向开往海峡深处。

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到后来变成了高昂的吼叫:

前进啊,希腊的男儿!

解救你们的祖国,

解救你们的妻儿,

解救你们祖先的神殿与坟墓!

此刻为它们而战!

薄雾之中,一支巨大舰队的身影终于浮现出来。希腊人的舰队整齐地排列着,阳光像金屑一样倾泻在它们上面。

希腊人的舰队本来停泊在一个海湾中,现在它们开出海湾,迎接敌人的进攻。整个舰队延展出大约三公里。这个宽度对于三百六十六艘战舰,是相当适宜的,正好排成两列。地米斯托克利选择了一个非常有利的地形——舰队背靠着萨拉米斯岛。在它北面,是圣乔治岛,南面则是昔诺苏拉海岬。岛屿和海岬护卫着舰队的两翼,使敌舰根本无法从侧翼进攻他们。这样,唯一需要考虑战线的就是正面。

而三公里的正面战线对于波斯舰队来说,则过于狭窄。他们队形无法展开,只能排成数列,拥挤着冲向敌舰。这种地形,让人联想起了温泉关。波斯人数量上的优势无法施展,只能在一个狭窄空间里和敌人一决雌雄。

这个地形可以说是上天给予希腊人的恩赐。地米斯托克利精明地利用了它,但他还在等待另一个恩赐。

而这个恩赐,需要耐心的等待。希腊武士全神贯注地看着波斯舰队。而地米斯托克利则不时地仰望海峡远处的天空——那里蕴藏着他的一个希望。

希腊海军的布阵一向以右翼为尊,这个传统渊源于陆战。希腊步兵左手持盾,可以保护自己左边的伙伴,但是在阵线最右列的战士却无人保护。因此,只有最富经验的战士才会被安排在右翼。海军不存在这个顾虑,但依然继承了这个传统。斯巴达虽然只有十六艘战舰,但它是盟主,因此被安排在了右翼,紧挨着它的是三十艘厄基那战船。

雅典人拥有一百八十艘战舰,被安排在左翼。和它在一起的,还有四十艘科林斯战舰。这样,希腊海军有一记强有力的左手拳。但是在这记左手拳对面,是一个劲敌——腓尼基舰队。

波斯人把腓尼基舰队安排在了雅典人对面,伊奥尼亚人的舰队安排在斯巴达人和厄基那人对面,两者之间则布满了其他民族的战船。

两支庞大舰队已经非常接近了,近得他们可以听清敌人愤怒的吼叫,看到敌人挥舞的长矛。

在海与天之间,在岛屿与海岬之间,腓尼基人和雅典人——海洋霸主和挑战者,虎视眈眈地对峙着。在海洋中,各自的战舰很容易辨认。雅典战舰的尖顶短而厚重,船尾绘有一个天鹅的脑袋;腓尼基战舰的尖顶长而锐利,船尾则绘有一个须发浓密的人头。根据尖顶的差异,历史学家斯特劳斯将它们形象地比喻成鲨鱼与剑鱼。

鲨鱼和剑鱼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紧张地等待着。不安感延伸到了三公里战线上的每一个角落,控制了二十多万战士的心灵。

这个时候,紧挨着圣乔治岛的科林斯战舰忽然全速开动,驶离战场,向海峡更深处驶去。

波斯海军顿时目瞪口呆:还没开战,希腊舰队居然已经开始溃逃!

与此同时,一件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希腊舰队忽然整齐地后退。几百名领航员同时发出指令,几万名桨手一起倒划船桨。希腊船只退向萨拉米斯岛的方向。后退中,它们的船首始终稳稳地对着敌人,阵形没有任何动摇。

希腊人退缩了。

还未开战,已经有一支部队溃逃,剩下的全体舰只又开始后退。波斯人鄙夷地打量着敌人。波斯舰队摇晃了一下,也开始启动,向希腊人的方向逼近。这样,它们慢慢开进了圣乔治岛和海岬之间的水域。

希腊人还在缓缓后退。萨拉米斯岛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似乎希腊战船就要撞上萨拉米斯的海岸。

当整个希腊舰队后退的时候,一艘战船忽然驶出战线,冲向腓尼基舰队。

只有一艘。和浩荡的波斯舰队相比,它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脆弱。在蔚蓝的海洋上,它像一位孤独的剑客,一往无前地冲向地狱之门。整个海峡都屏住呼吸,注视着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这是一艘雅典战舰。船长无法忍受不断的后退,自作主张下达了出击命令。转瞬之间,它就冲进了腓尼基人的阵线。然后是一阵巨大的震动。它的尖顶撞进了一艘敌舰的侧舷,腓尼基战船开始进水。船上的武士咆哮着挥舞着武器,向雅典人发起攻击。波斯人的箭雨也铺天盖地般射向雅典战船。

一击成功后,雅典战舰就需要马上倒划,以全身而退。领航员声嘶力竭地叫喊,所有桨手汗流浃背地摇动船桨,却不见战船移动——它被敌舰卡住了。

腓尼基的战船开始向它围拢,眼看战斗就要变成一场屠杀。唯一能挽救它的是在它身后的战友。

为了拯救自己勇敢的同胞,希腊人的整个战线发出了战斗的号角,全体战舰冲向敌人。

萨拉米斯战役开始了。

在三公里的战线上,上千艘战舰迎面相遇。

标枪和箭矢遮蔽旭日,咆哮与咒骂震撼天地。无数舰只彼此相撞,又彼此盘旋。海峡里是力与死的盛舞。

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希腊人的左翼。那里,腓尼基人和雅典人展开殊死斗争。

引发战斗的雅典战船脱离了险境,回到了自己的阵列。雅典舰队一击之后,又快速倒划,重新排列成紧密的战线。

这次轮到腓尼基战舰发起冲锋。

上百艘战船冲向了雅典人。他们打算从雅典舰队的空隙插进去,然后斜着撞击他们战舰的侧舷。腓尼基人的目的是冲垮敌人的战线,迫使他们各自为战。

但是他们失败了。

雅典舰只排列得相当紧密,很难插入,仅有的空隙也被小心地防守。如果腓尼基人硬闯进去,反而可能暴露出自己的软肋。而且即便它们冒险成功,第二线的雅典战船也会给它们以迎头痛击。

阵列森严的舰队就像一个饿虎的巨颚,随时会将冒险闯入的敌人咬得粉身碎骨。腓尼基人不敢冒险深入,他们试探性的进攻没有奏效,很快就退了回去,就像被岩石击退的波涛一样。

雅典舰队的战线纹丝未动。

如果战斗发生在开阔的海域,腓尼基人会马上进行侧翼包抄,战斗马上会演变成混战。但是,在这里,雅典的侧翼是圣乔治岛。腓尼基战船无法向岛屿开战,他们只能从正面再做尝试。

又一次进攻,又一次退却。

雅典人没有主动进攻,只是坚定地固守阵线。

因为地米斯托克利在等待。

他一直在等待上天的帮助。为此他宁肯忍受敌人一次次的攻击。此刻的他,就像十年前的米提亚德:静候着时间的流逝,直到那伟大时刻的到来。

活命比听话更重要

在海峡的南方,遥远的大海深处,此刻也在发生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战斗将产生重大的影响,而波斯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在那里,大海上空的气压团产生了微妙的移动。那儿的气压逐渐升高,把多余的气体推向北方。这股气体形成了一阵海风,飘摇着刮过蓝色海洋,向希腊大陆吹去。

在早上八点到十点之间,这股气流会到达萨拉米斯岛。此时它还相当温和,风力很少超过二级。但是它被两岸的岩石阻挡,不得不冲入狭窄的海峡。于是,风速会骤然加大。等它进入海峡深处,风力已经到达五级。

五级风并非是大风,但它已经足以吹起波浪,摇动树梢。雅典人熟悉这股南风,他们称之为aura。而无论是腓尼基人,还是波斯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种无知将是致命的。

风轻盈地吹过普西塔列阿岛,造访了那里的四百波斯武士。这些战士感受到了清风拂面,对躲藏在风中的死亡味道却浑然不觉。然后,它直奔西方,吹过了斯巴达人的舰队,吹过伊奥尼亚人的舰队,吹过厄基那的舰队,吹过塞浦路斯人的舰队,吹过大陆上的波斯王薛西斯的面庞,最后,它来到了腓尼基人的面前。

波浪开始轻轻涌动,腓尼基人的战船开始摇晃。船尾的舵手费力地控制着方向。但是,风却是更强大的力量。

雅典战船却依然稳在水中。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腓尼基的船只体积更高大,重量更轻盈,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们在两舷修了舷墙,更增大了受风面积。相比之下,希腊船只更矮,更重,受风的影响就小了很多。因此,雅典人还能勉强稳住方向,而腓尼基人却只能被海风摆布。

不周全的计划带来致命的结果:腓尼基人的船头都是冲着南方,而海风却自东向西刮来。这样,腓尼基战船慢慢地被吹得横了过来。这样,他们的侧舷就暴露在雅典人的面前。

地米斯托克利一直在苦等海风的到来。他知道腓尼基人的弱点所在。但是在此之前,他对结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希望成了现实。

他充满了感激与喜悦。这是伟大的时刻,这也是雅典人出击的时刻:为了马拉松的苦战、为了被焚毁的母邦、为了殒命卫城的同胞!

一百八十艘舰只扑向敌人,就像从箭匣中射出的一百八十根箭羽。

腓尼基的海员控制不了方向,只能眼看着敌人摧毁自己的船舶。更糟糕的是,船只太多,排列太过密集。在海风吹动下,它们开始互相碰撞。此时,已经完全谈不上配合,场面慢慢失控,混乱统治了腓尼基舰队。

它的战线开始瓦解。

雅典舰队开始了海上的绚丽舞蹈。一次次的猛撞,撕裂了腓尼基战船的船腹;一次次地回旋,割断了腓尼基战船的长桨。

但这样的舞蹈也并非全无代价。有的时候,雅典战舰也会和敌人迎头撞上。这个时候,肉搏战就不可避免。这个时候,波斯海军的又一个弱点暴露出来:船上的弓箭手太多,而重装武士太少。

波斯人在每艘战舰上都配备了大量弓箭手,这样的配制适合远距离攻击,但在肉搏战中,却抵御不了雅典重装步兵的凶狠攻击。十四名重装武士跃过船舷,像一座铜墙一样横扫敌舰。波斯弓箭手往往被一扫而光。他们的鲜血洒遍甲板,渗到底舱。那里,一百七十名桨手恐惧地看着滴下的殷殷血滴。他们知道:此刻,死亡就在自己的头顶上盘旋起舞。

虽然腓尼基人的战线已经瓦解,但心理并没有崩溃。他们的国王们害怕薛西斯的惩罚,不得不像忠实的奴隶一样,在血海中苦苦挣扎。他们还在拼凑战线,还在努力还击,等着海风平息,等待着救援出现,等待着熬过最黑暗的时刻。一句话:他们在等待着奇迹。

奇迹终于出现了。

在海峡深处的水面,开始出现一条黑线。

腓尼基人屏住呼吸,焦急地看着那条黑线:也许那是埃及舰队,也许那是薛西斯派去包抄希腊人的埃及舰队!他们终于绕过了萨拉米斯岛!果真如此的话,那将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慢慢地,这条黑线越来越浓重,越来越清晰。那确实是一支舰队。

但却是科林斯舰队!

四十艘战舰迎着太阳骄傲地驶来,整个波斯海军都以为它们从战场上逃跑了,但那不过是希腊人的诡计。

腓尼基人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希腊人为了祖国,为了妻儿,为了祖先的坟墓而战。他们在温泉关战死至最后一人,他们在雅典卫城战死至最后一人。如果有必要,他们在这个海峡也可以战死至最后一人。腓尼基人跨越千山万水,身处险地,却不过是害怕波斯主人而已。而死亡比薛西斯的愤怒更加可怕,腓尼基人不会战死到最后一人。

他们会逃走。

谁决定了西方文明的命运

在雅典人和科林斯人夹击之下,腓尼基战船开始逃跑。先是三三两两,然后是成群结队,最后是集体逃亡。这些船只就像一群躲避寒流的鱼,先是向北逃窜,然后紧贴着大陆的海岸,向海峡出口逃去。

此刻,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那是薛西斯的眼睛。

薛西斯没有置身危险的战船。他太尊贵了,必须留在安全的陆地。开战之前,波斯人为薛西斯在海峡北岸安置了宝座。埃伽列斯山紧挨着萨拉米斯海峡。薛西斯坐在那里高高的黄金宝座上,整个战事尽收眼底。他就像奥林匹斯山的宙斯大神一样,静观人间的武士血洒碧海——只为了他永不餍足的野心。

薛西斯对今天的战斗充满信心,八百艘战船对三百六十六艘战船,结局必然是辉煌的胜利。他让书吏携带着书板,打算登记海军中作战勇敢的将帅,以便犒赏。作战怯懦的船只,一旦被发现,也会被记录在案。而他们的船长很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海峡里所有将领的心头都悬挂着一把利剑。那把利剑就攥在目光炯炯的波斯王手中。自己的每个举动,都有可能被他察觉。这种恐怖的感觉逼迫他们奋勇作战。

无数的贵族簇拥在薛西斯周围,战战兢兢地观察大王的每一个眼神。薛西斯的每一道命令都会被迅速记录,由信使坐上小艇,传达给舰队司令。这一天,不知下达了多少指令,更改了多少次计划,又记录了多少勇敢或者怯懦的将领!而波斯海军依旧在大王面前慢慢地崩溃了。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薛西斯骄傲地看着他的海军开入海峡。但还没到正午,腓尼基舰队就在他脚下划过,向后方溃逃。紧随它们的是雅典舰队。

腓尼基人的溃逃导致了连锁反应。

在雅典人和腓尼基人苦战的时候,其他战线也在进行激烈的战斗。波斯方面,虽然伊奥尼亚人是希腊血统,但他们相当顽强地和同胞作战。不知道是出于对薛西斯的惧怕,还是出于盲目的好斗。民主的体制鼓舞雅典人为自由而战,而奴隶的处境似乎也激发了伊奥尼亚人奴性的忠诚。在萨拉米斯,他们表现得像波斯人忠实的奴隶,为了主人而奋力血战。

希腊军右翼也在艰苦作战,但他们的处境越来越不利,完全靠着顽强的抵抗才苦撑下来。胜利不过像是一个遥远的幻梦。

然后,腓尼基人的溃军出现了。

它们像一群受惊的野牛,四处奔逃。海峡的水面本来就很狭窄,横腰冲来的腓尼基战舰一下冲垮了波斯海军的阵线。他们还没有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第二下打击接踵而至:雅典人和科林斯人的战船劈面开来,青铜尖顶撞向他们的侧翼,标枪的旋风扑向他们的头顶。

两轮打击之下,波斯舰队已经完全没有阵列可言,场面混乱得难以形容。

无数战船被撞破,无助地在海水里打转。船员要么被敌人杀死,要么和船舶一起沉入大海。为了逃生,许多武士慌乱地丢下盔甲,扔下长矛,跳入大海。但那不过是白白延长噩梦。大多数波斯武士根本不会游泳,他们只能在海水里无力地挣扎。唯一的指望是友舰的救助。但是波斯战船都处于恐慌之中,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他们。于是这些武士只能像石头一样沉入大海。

即使会游泳的船员,获救的希望也微乎其微。

在海水中,他将看到地狱一样的场景:上面是蔚蓝的天空,下面是咸涩的海水。在天与海之间,是一艘艘战船,是一具具浮尸,是一个个像他一样挣扎的溺水者。他就像在车流中跑过的野猫一样,可怜而无助。任何一艘战船都可以把他撞得粉身碎骨;任何一个船桨都能把他推入死亡之门。他必须在缝隙中挣扎向前,而敌人也在追捕他。他每次抬眼都可能看到对准他的箭羽和长矛。

即便他能侥幸躲开海上的敌人,也未必能免于一死。如果他游到萨拉米斯岛上,他会被立刻杀死。海岸上的希腊人会像杀一条狗那样,把他砍成肉泥。

这个海峡已经成了一个猎场。只有幸运的猎物,才能逃出。

波斯海军也在努力反击。许多战船表现得相当英勇。他们在混乱中拼死向前,冲向敌人。他们也歼灭了许多希腊战船,尤其是萨摩斯岛的两艘战船,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他们在混战中来往穿梭,奋勇鏖战。坐在宝座上的薛西斯目睹了他们的成就,非常满意。事后,两位船长的功勋都得到了奖赏。一位船长被提拔为萨摩斯的主人。一位则被授予“波斯王恩人”的称号,获得大量封地。

萨摩斯本身是希腊的一部分。萨摩斯人曾惨遭波斯王屠戮,几乎被完全灭族。他们的男人被屠杀,女人被奸淫,孩童被阉割和掠卖。萨摩斯人的血水浇灌了整个岛屿。

屠杀之后,新的移民来到这个城市。它繁荣依旧,但灵魂却已经枯萎。萨摩斯人成了奴隶,而且是忠实的奴隶。在伊奥尼亚起义中,他们第一个背叛了起义者,投靠了波斯大王,因此得到了奖赏。十几年之后,他们又再次为波斯人效力,勇猛地和希腊同胞作战。整个城邦被当做奖品,赏赐给最勇敢的奴隶。

如果波斯征服了希腊,那么等待雅典人、科林斯人、斯巴达人、厄基那人的,也是同样的命运。

一场屠杀之后,也许它会恢复往日的繁荣。加入帝国体系之后,甚至可能更繁荣。但是它们却会变成薛西斯的奴隶——拥有财富,拥有安全,却没有自由和灵魂。萨拉米斯海战的胜利,会给这些城市赢得足够的时间去成长为西方灿烂文明的萌芽。海战的失败,则会让这些城市变成一个大帝国平庸的属地,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索福克勒斯这些名字在文明史中也许会彻底化为乌有。

萨摩斯和雅典,谁才是希腊未来的道路?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海峡的秋日里决定。萨拉米斯的战斗将决定西方文明的命运。

而此时,未来的面目已经逐渐清晰。不管萨摩斯战船如何勇敢,他们的道路已经黯然失色。

因为波斯海军在毫无悬念地走向溃败。

聪明的女人总是毁于男人

事实上,不少战船过于奋勇,反而加剧了波斯海军崩溃的速度。有些船长不幸位于战线后排,为了在薛西斯面前邀功,他们拼命向战斗核心地区冲去。而核心处的战船又被死亡场面吓倒,向后线退缩。结果是彼此撞击,把仅存的阵列也打得粉碎。

薛西斯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波斯战船的残骸和波斯武士的尸体在海面上四处漂浮。痛苦攫住了他的心,然后是愤怒——嗜血的愤怒。

这时,有人闯进了他愤怒的旋涡。

一片混乱中,有几位腓尼基船长爬上了海岸。他们的船只已经被雅典人摧毁,这些死里逃生的腓尼基人被带到大王面前。薛西斯面色铁青,冷冷地打量着他们。腓尼基船长们已经惊恐得魂不附体。为了自保,他们毫不犹豫地开始撒谎。

他们信誓旦旦地说:开始的时候,腓尼基人勇猛作战,把雅典人打得只有招架之势,并无还手之力。一切都很美好,而且正要变得更美好。可是这时候,出了内奸。他们把一切都破坏了。内奸是谁呢?当然是伊奥尼亚人。他们背叛了波斯的事业,投靠了希腊人。谁让他们是同种呢?腓尼基人不怕任何正面进攻,但怎么也防备不了背后捅来的刀子。他们的船只就这么被内奸干掉了。

正当他们絮絮叨叨地添油加醋,想让内奸的背叛行为更加真实可信时,发生了一件很不幸的事件。

薛西斯身边的亲信用手指着战场的一个角落。顺着指引,薛西斯看到了波斯海军光荣的一幕:一艘战船冲向雅典人,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雅典战舰当场被击沉。这时,一艘厄基那战船赶来救援,拦腰撞坏了波斯战舰。眼看战舰就要沉没,波斯武士们跳上了对方的甲板,像疯狮一样吼叫着投掷出标枪,把对方全部消灭。虽然他们自己的船只沉没了,却击沉了一艘雅典战船,俘虏了一艘厄基那战船。在一片溃败中,他们发出了胜利的嘶吼。

这艘战船却是伊奥尼亚人的。

薛西斯转过脸来。他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渠道:把这些造谣犯、懦夫全部斩首!不能允许懦夫控告勇士!

腓尼基人马上尸横遍野。

看到腓尼基人血淋淋的头颅,薛西斯感到了一丝快慰:他没有被奴隶们欺骗。勇士就是勇士,懦夫就是懦夫。

但事实并非如此。许多人在欺骗他,比如那位阿提米西亚女王。

她是波斯海军中唯一的女将。在军事会议上,也只有她反对决战萨拉米斯。她的意见没有被采纳,但却给薛西斯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刻,她正在海峡里经受死亡的考验。

希腊人对这位女王非常憎恶。他们多半是不可救药的大男子主义者,一想到一个女人也来和他们打仗,就怒火中烧。为了惩戒女王,他们悬赏一万德拉马克(按购买力计算,大约折合一百万人民币)捉拿她。

女王披挂着全身甲胄,在甲板上紧张地观察局势。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表面上看她是大王的忠诚仆人,但其实她只忠诚于自己。她愿意和一支强大的海军共同生死,但决不会和一个恹恹待毙的落水狗共进退。当发现波斯海军已经变成落水狗的时候,她果断下令逃跑。

可惜已经有些晚了。

一艘雅典战船盯上了她。她的战船在前面猛跑,雅典战船在后面猛追。这个时候,一大群横七竖八的波斯战舰又挡住了去路。她似乎已经在劫难逃,整个舰身都暴露在雅典人攻击范围内。这个时候,再掉转船头,和雅典人决斗,已经来不及了。

阿提米西亚女王没有掉转船头,相反,她命令战船向一艘波斯战舰迎头冲去。

这艘战舰上有伊奥尼亚人的一个国王,他是阿提米西亚女王的邻居,而且是一个让人厌恶的邻居。在军事会议上,他和女王吵过嘴。

但无论是国王,还是他手下的船员,都万万没想到会遭到友舰的攻击。他们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船只被拦腰撞坏。水涌进船舱,国王和他的手下大声咆哮着,咒骂这个恶毒的女人。可是咒骂已经无济于事。船很快下沉,整条船上的两百多人全部丧命,无一幸免。即便有人能浮水,女王也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全部射死,以免他们去薛西斯面前揭发自己。

追击的雅典战船迷惑了:也许这是自己人的船,也许这是波斯方面的叛降者,总之不太可能是敌舰。他们迅速转身,离开了女王。

女王获救了。

这一幕也没有逃过薛西斯的眼睛。但是在他眼里,这一切都变形了。他周围的一个亲信(多半是被女王事先收买过)欢呼雀跃地告诉大王:“阿提米西亚是多么勇敢啊!看她是怎样把一艘敌船击沉的!”薛西斯困惑地指着战场:“她是击沉了一艘敌船吗?”回答是肯定的:“是的!阿提米西亚的标记我记得很清楚,是她灵巧地击沉了一艘敌船!”

看着女王那艘伤天害理的战船,薛西斯感慨地说:“我手下的男人都变成了女人,而女人变成了男人。”

帝王总是这样被欺骗……

战后,阿提米西亚女王获得了薛西斯的器重。她返回了自己的家园,继续女王的生涯。这个聪明狡诈的女子一生都很顺利。直到最后,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却被对方忽视。最终,失恋的女王从悬崖上跳入爱琴海。

但是在那个秋日,女王还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她机灵地退出了战场。这个时候,薛西斯也不能责怪她的败退了。

因为所有人都在溃逃。波斯海军司令已经战死,再没有人来指挥他们了。战船成群结队向海峡的入口逃去。

而在那里,有另一场灾难等着他们。

开往冥河的渡船座无虚席

就在波斯海军走向崩溃之际,一队希腊小船悄悄划向海峡入口,它们的目标是普西塔列阿岛。

薛西斯在这里驻扎了四百名波斯武士。这些人在海岸边排成阵列,紧张不安地观察着海峡深处。他们能听到远处的哀号,也能看到漂来的浮尸。波斯武士并不完全清楚战况,但是他们也能猜到事情不妙。

事情确实大大不妙。

他们之所以驻扎在这里,主要目的是为了配合海军,拦截逃跑的希腊人。但现在希腊人没有逃跑,波斯海军倒把他们完全遗忘。这四百人被遗弃在海中,孤立无援,就像裸露在狼群中的羔羊。

希腊战船正在血战,一时还顾不上这个岛屿。但是萨拉米斯岛上还驻扎着一些希腊陆军,他们也渴望战斗。此时,他们想起了这个小岛。所有的战船都在海上鏖战,他们只能搜集许多小船,悄悄躲开海上战场,驶向普西塔列阿。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行动,如果波斯海军发现了这些小船,会马上把它们消灭得无影无踪。幸而那些战船正在苦苦挣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小船。

这些小船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小岛,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圈内是四百个恐惧的波斯人。他们像落入陷阱内的野兽一样,进行了绝望的战斗。但是一切都毫无用处,弓箭和标枪都挡不住希腊人。只见,希腊重装步兵跃下小船,扑向波斯人。在海滩上,双方展开了一场大屠杀。波斯人被长枪捅死,被箭射死,甚至被石头活活砸死。四百个人无一幸存。

希腊人控制了普西塔列阿岛。

这还只是围猎的开始。

等到太阳开始西沉的时候,波斯海军彻底放弃了抵抗。他们冲向海峡入口,想逃回他们的出发地——法列隆港。

这些幸存者对自己的运气庆幸不已,倒霉的同伴们已经死在身后,永远尸沉大海,而自己却终于逃出绝境。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伏击圈。

前面就是海峡入口,位于普西塔列阿岛和阿提卡之间,那是整个海峡最狭窄的地方。波斯战船只要划出这个瓶颈,就能进入辽阔的大海。而希腊战船速度较慢,在大海上赶不上敌人。

就在波斯战船全神贯注地冲向公海时,他们万万没有料想到:在小岛的背后,隐藏着一支舰队。

厄基那人的舰队。

厄基那是一个岛国,面积不到一百平方公里。但它在希腊历史上,却是一个重要的城邦。这个岛屿距离雅典非常近,站在雅典卫城上,整个厄基那一览无余。它那高高的锥形山清晰可见。但是这两个邻居关系非常恶劣,厄基那始终将雅典看做自己的头号敌人。两个城邦之间频繁爆发冲突。不久前,一场持续几年的血战刚刚落幕。几乎无法想象他们会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但是波斯人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雅典人一直担心厄基那会投靠波斯人,利用帝国的力量铲除自己。可是,他们低估了厄基那人。厄基那人对自由的热爱,超过了对雅典的憎恨。他们坚定地加入同盟,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为了共同的自由,同胞之间的仇恨被搁置了。当雅典紧急疏散的时候,厄基那接纳了部分雅典人,为往日的敌人提供了庇护所。在海峡军事会议上,只有三个城邦赞成在萨拉米斯决战,其中有雅典,还有厄基那。

在萨拉米斯,厄基那人依旧想要和雅典一较高下。不过这次不再是仇敌的较量,而是战友的比赛。

在希腊舰队中,他们的战船排在右翼,靠近海峡入口。等海战大局已定的时候,厄基那舰队就悄悄驶离战场,布下自己的伏击圈。

普西塔列阿岛是这个伏击的最大障碍。厄基那人需要埋伏在岛屿的隐蔽处。只要岛上还有波斯人,伏击就无法进行。但此时,这个障碍已经被雅典人扫除。

剩下的工作就是狩猎。

波斯船只刚划过小岛,厄基那舰队就冲了过来。

措手不及的波斯战船被撕裂开来,厄基那船只的尖顶撞入它们的后舷。一个个猛烈的冲击,把它们的船桨撞成了碎片。毫无防备的波斯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亡扑面而来:面前是铺天盖地的标枪,脚下则是缓缓沉没的战船。

有些船员挣扎着游到普西塔列阿岛。在那里,希腊武士蜂拥而上,把他们一个个砍成了碎片。

一阵交锋后,海面上只剩下战船的残骸和波斯人的尸首。侥幸逃脱的战船全速飞驰。在甲板上,他们不时回头张望:海峡在暮色中显得朦胧诡谲,就像一座死亡的地狱。波斯人战栗地离开了战场。

夜色中,闯过鬼门关的波斯人逃往法列隆港。厄基那人则悄悄地划回岛屿背面,等着下一批猎物。

在苦战了十二个小时之后,海战终于结束了。希腊舰队扫清了海峡内的残余敌军。海峡里再没有一艘波斯战船了。

薛西斯走下了宝座,满面阴沉地离开了。两千多年后,英国诗人拜伦这样描写波斯大王:

一个国王高高坐在石山顶,

瞭望着萨拉米挺立于海外;

千万只船舶在山下靠停,

还有多少队伍全由他统率!

他在天亮时把他们数了又数,

但日落的时候他们都在何处?17①

在万道霞光中,火红的太阳慢慢沉入大海——和它一起沉没的还有薛西斯的梦想。

夜色中,希腊人燃起的火把看上去宛若天空的繁星。透过火光,能看到他们不断向海中射出利剑,捅出长矛——就像在海里捕猎的渔人。他们在搜寻幸存的波斯人。这些浸泡在海水里的人,在刀剑下发出可怕的哀号。海峡中回荡着他们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号叫。

今夜,冥河的渡船座无虚席。

地米斯托克利站在甲板上,前往海峡入口。在那里,他看到了厄基那人光辉的战绩。地米斯托克利一向厌恶厄基那人,曾怀疑他们会背叛希腊人,投靠薛西斯。但现在,厄基那人的战功无可否认。在战后,联盟公认海战中最英勇的就是厄基那人,其次才是雅典人。

厄基那人认出了这个希腊人。一位将领隔着海水,向地米斯托克利咆哮:“你曾说我们会当波斯人的奴才!是吗?现在看看我,是不是波斯人的奴才?说啊!”他有资格这样咆哮。一天之内,他一个人击沉了五艘敌舰,还俘获了一艘敌舰。

地米斯托克利没有回答。他现在实在太过兴奋,不想和任何人争吵。他陶醉在胜利之中,四周所有的希腊人也都陶醉在胜利之中。

萨拉米斯岛上一片欢声雷动。

人们一边高喊,一边互相拥抱:胜利了,终于胜利了。费尽了多少心思,经历了多少苦难,又流下了多少泪水,终于胜利了。

经过温泉关的牺牲,经过月神岬的苦斗,经过了雅典卫城殉难,经过了焦灼的等待,胜利终于到来了。

人们跪在大地上,泪流满面。为了曾经的恐惧,为了今日的光荣。

群星闪耀的前夜

萨拉米斯的战斗,是希腊人伟大的胜利。

希腊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参加了这一场战斗。他回忆说:一天之内这么多人死于战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在东方大陆上,有过更大规模的杀戮。但在希腊人的记忆中,如此规模的战斗确实绝无仅有。

两百艘波斯战舰被歼灭,被俘获的船只还没有计算在内。至少有几万敌人,要么沉尸海底,要么惨死海岸。而希腊人的损失只有四十艘战船。双方战船损失的比例超过五比一。这要归功于两点:一是希腊人大多会游泳。二是得到了获胜友军的大力救助。

这次战斗之前,波斯牢固地控制着爱琴海。而在一天之内,波斯永远地丧失了海上优势。直到波斯帝国灭亡,它再也没能挑战希腊的海权。

失守的海洋,注定了远征军的命运。

希腊是一个嵌入海洋的半岛,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距离海洋超过七十五公里。这样的一个环境,谁拥有海权,谁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进攻敌人。失去海军的掩护,波斯陆军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战士,脆弱无助。

此外,还有更严重的问题:波斯大军的补给主要通过海洋。希腊实在过于贫瘠,单靠掳掠,实在无法供养庞大的波斯军队。萨拉米斯战役后,波斯人最大的威胁不是希腊人的长矛,而是饥饿。

同时,帝国有太多三心二意的奴隶。萨拉米斯的失败已经摧毁了帝国的威望,所以这些奴隶随时可能趁机叛乱。巴比伦已经传出了叛乱的消息。

面对这种局面,薛西斯的情绪消沉到了极点。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海军在他眼前崩溃,这无情地击碎了薛西斯的信心。那个在赫勒斯滂鞭笞海水的帝王消逝了,留下的只是一个恐惧的凡人。

希腊人还在加剧他的恐惧。

他们放话出来,要派海军前往赫勒斯滂,摧毁那里的浮桥,切断薛西斯的退路。希腊人并不真打算把薛西斯困在希腊的笼子里,变成一个绝望的疯兽。他们只是用这个威胁让他退却。

薛西斯退却了。他留下了一支部队继续战斗,自己则率领大部队返回亚洲。这是一场触目惊心的撤退。

当他们经过色雷斯的时候,发生了可怕的饥荒。海上补给线已经断裂,他们四处掠夺,像一群蝗虫横扫色雷斯。当没有东西可以掳掠的时候,他们就剥树皮,摘树叶,吞食野草,过着野兽一样的生活。这导致了瘟疫和痢疾的流行。无数人死于饥饿与疾病,许多病人被遗弃在后方,任其自生自灭。

经过四十五天的长途跋涉,薛西斯的人马终于回到了赫勒斯滂的渡口。此刻,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为一支军队了。他们人数寥寥,一个个又都形销骨立,半人半鬼。不久前,他们也正是通过这个渡口进入欧洲的。

那时,波斯军队铺满高山,遮蔽海洋,拥有排山倒海的力量。他们像汹涌的浪潮一样冲向爱琴海。他们冲过了温泉关,冲过了月神岬,最终在萨拉米斯的岩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此后的战事,只是这场浪潮的碎波余痕。

一年后(公元前479年),希腊人发起了两场战役。在普拉蒂亚,十万名希腊步兵走上战场,彻底粉碎了留在希腊的波斯部队。在米卡里,希腊人一举歼灭了整支波斯舰队,解放了伊奥尼亚。

波斯帝国退回了陆地,从此再也没有进攻过希腊本土。

薛西斯放弃了扩张帝国的雄心壮志。他身上的精力与斗志慢慢地消失了,昔日渴望横扫希腊的霸主,如今只知道沉溺于后宫的享乐。薛西斯成了一个平庸的东方帝王,凶残、倦怠、无聊,在感官刺激与杀人游戏中消磨时光。十五年后,薛西斯死于宫廷的政变。他的宰相阿尔达班谋杀了他,并拥立阿尔塔薛西斯一世为王。

至于萨拉米斯的另一位主角——地米斯托克利,他的晚年也充满了黑暗与苦涩。萨拉米斯战役之后,他走向了人生的巅峰。联盟公认他是战斗中的头号英雄。斯巴达人把他接到自己的城市,给他戴上橄榄花冠,送给他最好的战车,赞美他的伟大功勋。当他观看奥林匹亚运动会的时候,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比赛不再有人关心,所有人都不停地注视着他,向他欢呼致意。

但是他性格中黑暗的一面很快暴露无遗。他的贪污、傲慢和弄权,引起了希腊人的愤怒。最终,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被迫到波斯人那里寻求庇护。这真是具有讽刺性的转变。后来,他成为波斯大王的顾问、宠臣和奴隶,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六十五岁的时候,他自杀身亡。其原因则说法不一。

萨拉米斯之战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成就。这场战役在最危急的时候拯救了希腊,也拯救了一个文明的未来。

当薛西斯开始远征的时候,希腊文明正在酝酿巨大的变革。一些空前伟大的事物,正在它体内孕育成形。这个时候,东方的暴风雨几乎吞没了这个文明。

没有萨拉米斯的胜利,希腊城邦就会沦为波斯属地。伟大的悲剧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上演;充满哲思的对话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进行;希罗多德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写下他的辉煌作品——希腊文明会就此枯萎、夭折。

没有萨拉米斯的胜利,西方乃至整个世界的历史将会不同。无数光辉灿烂的名字都藏在未来的黑暗中,等待着喷薄而出的机会。是萨拉米斯的战斗,撕裂了未知的黑暗,把它们带到阳光普照的大地上。

波斯人撤退后,短短的一个时期里,希腊就涌现出了无数伟大的人物,用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智慧、他们的艺术照亮了世界——不是照亮了一个时代,而是照亮了永恒。

福勒在他的《西洋军事史》里说道:“随着这一战,我们也就站在了西方世界的门槛上。在历史上,再也没有比它更伟大的了。它就好像擎天柱,负起整个西方历史的责任。”

正是从萨拉米斯的海峡里,西方文明开始了它伟大的征程。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萨拉米斯战役后,希腊城邦进入了黄金时代,雅典则成为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明星。

在其后的一百多年里,雅典出现了一批文化巨人。文学、哲学、逻辑学、艺术的发展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它创作出世界上最完美的悲剧,它培育出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①这些哲学大师,它修建了举世闻名的帕特农神庙。

雅典还发展出了极端的民主制。

它和现代民主国家不同。现代国家实行的是代议制。比如在美国,公民可以选举总统、议员,但他们本身并不直接参政。雅典不是这样,它的所有公民都可以干预国家政策,也都可能担任官职。

这里可以举个例子。雅典最高行政机构叫五百人会议。它负责审查议案、执行决策、接待使节等等。所有行政组织都要听其指挥。如此重要的一个机构,它的五百个成员居然不是选举出来的,而是全体公民抽签抽出来的!五百人会议设有一个常委会,由五十人组成,负责日常事务。五百人会议每年都要换届,常委会则每月都要换届!

在我们看来,这个制度似乎不可能运转起来。因为雅典不是一个粗糙的部落,而是强大的海上霸主。它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运作?交接这么频繁又如何做长期决策?这不乱套了吗?

但奇怪的是,它居然运作起来了,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运转良好。

雅典的民主、开明、繁荣,使它成了古典世界的典范。但它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无法扩展。——这也是城邦文明共同的致命伤。

雅典的政治体制只能在一个城邦里运行。它无法扩展成为领土国家。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雅典接管了波斯帝国,它怎么让上千万公民都来参加公民大会?怎么让他们轮流担任国家公职?这根本就不可能。

民主是非常精细的东西,需要一系列条件。而古代大国根本不具备这些条件。在雅典这样的城邦里,民主是可能的。但波斯帝国要想搞民主,它需要的就不仅仅是“民主觉悟”,它还需要铁路、报纸、代议制、文化普及等等。这些条件在当时根本就不具备。因此它只能选择最粗糙、但组织成本也最低的体制——独裁。

雅典还面临着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它能支配很大的一片地区,却没法消化。那些地方只能是它的属国,而不是雅典本身。雅典的结构是不可扩展的,它始终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城邦。

其他的希腊城邦多多少少也都面临同样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放弃城邦体制,而这意味着和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刀两断。

没有哪个希腊城邦愿意这么做。

这导致了悲剧性结果:希腊长期内战,但谁也不能胜出。

公元前431到公元前404年,雅典和斯巴达爆发了战争,整个希腊都卷了进去。雅典控制着海洋,斯巴达则称霸陆地。双方几度停战,又几度激战。在胶着时刻,雅典实行了一个庞大的冒险计划。它出兵远征西西里,准备征服全岛后,用那里的资源转过来对付斯巴达。结果远征军全部覆灭。这个打击太大了,雅典再也没能恢复过来。它又支撑了几年,最后被诱入圈套,海军彻底溃败。斯巴达人包围了雅典,雅典投降了。

雅典的失败预示了城邦文明的衰落。最优秀的城邦也无法统一希腊,希腊只能留给外来征服者统一。

不久,希腊内战再度爆发。雅典重新崛起,底比斯也成了一方霸主。三个最大城邦——雅典、斯巴达、底比斯,战争频繁。公元前362年,底比斯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无论是斯巴达,还是底比斯,都无法统一希腊。这个任务落到了马其顿的头上。

马其顿位于北方,是希腊文明圈的边缘成员。当它开始登上舞台的时候,早已被希腊化了。但马其顿不是一个城邦,而是领土型国家,它的统治者是国王。不过,马其顿国王跟大流士、薛西斯无法相比。他不是神王,而是一个贵族首领。

马其顿从希腊学来了重装步兵,又从波斯学来了骑兵战术。它把二者结合起来,加以改进,创建了马其顿方阵。该方阵的战斗力在当时可能是最高的。公元前338年,马其顿国王腓力用马匹击败了希腊联军,控制了整个希腊,希腊内战结束。

但是,希腊文明并没有终结。马其顿取代雅典,成了希腊文明的新代表。雅典无法扩张,但贵族化的马其顿可以。腓力准备远征东方,但就在此时,他忽然驾崩。腓力的儿子接替王位,他就是亚历山大大帝。

亚历山大是一个传奇人物。在古代西方史上,有三个军事天才:亚历山大、汉尼拔和恺撒。其中,亚历山大功业最显赫。亚历山大不残忍,不粗俗,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亚里士多德曾长期担任他的老师。可是,亚历山大的性格很有问题。他真诚地自恋,狂热地虚荣,脑子里充满幻想。连他的性取向和一般人也不一样:他是个双性恋者。

公元前334年,亚历山大渡海东征。此时距薛西斯的西征一百四十六年。

三年后,他在高加米拉战役中摧毁了波斯主力军,波斯帝国就此灭亡。这一年,亚历山大只有二十五岁。但他还不肯就此罢手。亚历山大相信自己是神,不是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此后六年间,他继续远征,一直攻到了阿富汗和印度。他征服的许多地方,希腊人以前都没听过。如果不是士兵们激烈反对,亚历山大还会继续远征。公元前323年,他率军回到了巴比伦。十天后,他忽然暴毙身亡。

亚历山大把希腊文明一直扩展到了阿富汗,但在另一方面,他也使希腊文明变质。

亚历山大引入了波斯的神王倾向,开创了希腊化的专制帝国。希腊文明的自由精神丧失了。希腊文明虽然获得了一个庞大的世界,却丧失了自己的灵魂。它的创造力开始萎缩。

亚历山大的帝国极不稳定,全靠他本人的威名才得以维系。亚历山大死后,帝国迅速崩溃。几个将领瓜分了帝国。在它的废墟上,成立了三个王国——亚洲的塞琉古王国、欧洲的安提柯王国、北非的托勒密王国。它们的历史被称为“希腊化时代”。

这是希腊人的白银时代。

太阳虽然消失了,但温暖的余晖仍在。在希腊文明即将夭亡之际,它创造了灿烂的科学。在牛顿之前,整个人类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科学大爆炸。欧几里得几何就产生在这个时代。它美轮美奂,堪称完美无瑕。埃拉托色尼测量过地球的周长,他得出的数字是四万公里,和实际数字几乎完全吻合。

但是,灿烂的科学并不能挽救希腊文明的命运。它逐渐走向衰落,终结它的是西方的强者——罗马。

据说,罗马建城于公元前753年,大约相当于中国春秋的最早期。最初,罗马受外族国王统治。在大约公元前500年左右,罗马人驱逐了国王,建立了共和国。

罗马也属于城邦文明,但与雅典不同。罗马采用共和制,并非雅典的民主制。在这个城市里,有平民,也有贵族。

罗马人有一种罕见的才能,那就是妥协与均衡。比如,罗马共和国初年,贵族把持国家权力。但平民也找到了办法去争取权力。他们不革命,不暴动,而是和平撤离。平民说如果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撤出罗马,自己组建一个新城市。面对这种威胁,贵族们也没有诉诸暴力,双方最终坐下来谈判,达成妥协。

天长日久,罗马政治产生了一种平衡。其架构非常复杂,关于选举、任期、资格、权力划分都有明确的规定。它的核心精神就是均衡。没有哪个人、哪个阶层可以独断专行,不受牵制。

政权的核心是元老院。它之所以能成为核心,并不是因为它法定权力最大。相反,元老院法定权力很有限,但在罗马政治结构里,它是任期最长,人员最稳定的一个。

总体来说,罗马体制是民主制和贵族制的混合。这就产生了一个很大的变数:这个政权可能蜕变成民主制,也可能蜕变成贵族制。这个变数的存在,对它的未来至关重要。

罗马人性格很坚强,也很顽固,有强烈的爱国精神。他们非常实际,对科学艺术这些东西比较迟钝。希腊人那种根深蒂固的个人主义,早期的罗马人也完全没有。

从一开始,罗马就卷入了和邻邦的战争。罗马遭到过许多惨败,也获得了许多胜利,最终,它成了意大利的霸主。雅典人没有做到的扩张,罗马人却做到了。这要归功于他们的务实、他们的善战以及他们的混合性政体。

罗马有一个死敌,那就是迦太基。迦太基位于现在的突尼斯,它以贸易立国,拥有庞大的财富以及一支强大的海军。它扩展到除埃及外的整个北非,后来又控制了大部分西班牙。罗马和迦太基这两股力量一北一南,都在扩张。于是,它们的交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公元前264年,第一次迦太基战争爆发。双方争夺的目标是西西里岛。这场战争的进程让人大吃一惊。本来迦太基以海军见长,罗马以陆军称雄。但在这场战争里,情形发生了逆转。开始的时候,迦太基舰队大占上风,但是之后的战情出人意料。罗马人发明了一种器械,叫“乌鸦”。它是个带钩子的小型吊桥,当与敌船接近的时候放下来,钩住对方,然后海战就变成了陆战。说来好笑,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器械,迦太基人完全对付不了。结果七次海战中,罗马居然胜了六次。迦太基海军几乎被消灭殆尽。

但是在陆战中,罗马人也吃了大亏。五万罗马军团远征迦太基,结果被敌方围歼。无数军人被战象赶下大海,偌大一支军队几乎尽数覆没。

战争断断续续打了二十三年。最后,迦太基认输。罗马获得胜利,取得了西西里岛,还得到了一大笔赔款。

公元前218年(即秦始皇统一中国的第三年),第二次迦太基战争爆发。对双方来说,这是一场生死决战。迦太基人的统帅是汉尼拔。他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军事能力可能还在后来的恺撒之上。他率军从西班牙出发,远征罗马。等他进入意大利的时候,手中的军队大约有四五万,其中一半是迦太基军队,一半是盟军。除此之外,他还有少量战象。就靠这样一支部队,他接连获得三次大胜,一口气歼灭十多万罗马军队。其中的坎尼战役更是战争史上的经典。在那里,汉尼拔几乎全歼罗马参战部队。

罗马的主力军被摧毁了。这个城市覆灭在即,但是它奇迹般地挺过来了。

罗马赌上了所有的资源,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罗马人不敢跟汉尼拔做大规模野战,因为汉尼拔在战场上几乎是不可战胜的。但是罗马死死地缠住他,和他拼消耗。汉尼拔不断打胜仗,但始终不能打破僵局。他的致命问题在于手中的资源不够,离本土基地又太远。最终,汉尼拔被困在了意大利,一打就是十五年。

罗马人一边把汉尼拔拖在意大利,一边进攻迦太基的海外领土。最后,罗马派出了远征军,直接进攻迦太基城,汉尼拔被匆匆召回。公元前202年,两国在扎马作了最后决战。这是汉尼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战场上遭到惨败。扎马战役决定了一切,迦太基向罗马投降。它失去了所有的海外领土,解散了海军。汉尼拔后来亡命天涯,最终自尽于小亚细亚。

从此,整个地中海再没有罗马的对手。罗马人顺利地开始征服之旅。西班牙、希腊、马其顿、叙利亚、小亚细亚……依次沦陷。公元前146年,迦太基城也被彻底摧毁。罗马成了地中海世界的绝对霸主。

雅典坚守城邦文化,最终没能进化为大国。罗马进化成了大国,但也渐渐丧失原有的城邦文化。迦太基战争终结了罗马的城邦时代。

它的混合政体也开始向贵族制蜕变。

这种蜕变无法避免。在那个时代,民主制和大国是不兼容的。城邦可以采用民主制度,但一个大国必须解决组织成本问题。它只能选择更简单、效率更高的政治制度。这种制度下,政府可以控制更广的领土,但它和人民的关系则更加疏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古代的技术条件下,统治的广度与交融的深度不可兼得。

但是贵族统治还是太过复杂,组织成本还是太高。它还需要再简化——简化成独裁。此后的罗马史就是这样的进程:从混合政体变成贵族制,由贵族制变成军阀混战,再由军阀混战变成帝制。

这是罗马共和国的征服史,也是罗马共和国的衰亡史。

征服外邦之后,内战也随之开始。一群群野心家们互相杀戮,战争规模之大超过了迦太基战争。罗马是世界的主人,也是军阀的猎物。

恺撒最终胜出。他消灭群雄,成为罗马的独裁者。公元前44年,他被人刺杀,但此时,独裁已成大趋势,一次暗杀扭转不了时代潮流。十七年后,恺撒的养子屋大维战胜了竞争者,开创了罗马帝国。

罗马帝国覆盖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囊括现在的英国、法国、瑞士、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埃及、土耳其、希腊、叙利亚、以色列、罗马尼亚等几十个国家。它的人口可能超过一亿。西方从没有过这样庞大的帝国。它神话般地矗立在西方史上,显得分外光辉灿烂。

从萨拉米斯战役到罗马帝国建立,大约有四百五十年的间隔。这四百五十年是西方古典文明的辉煌岁月。它是城邦的时代,它是创造的时代,它是希腊与罗马的时代。

事实上,古典文明已经走向了终点。罗马帝国是它最后的回光返照。罗马帝国不过是它的雕像,它的尸体。

这时候,一个伟大的人物出现了。

罗马帝国将与一个人狭路相逢。这个人只活了三十多岁,但却比罗马帝国更长久。他给西方带来一样东西——信仰。

他就是耶稣。

§§第二部 各各他的玫瑰

整个世界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黑暗的背景上,散落着一个个斑驳的红点,像是鲜血,又像是玫瑰。

耶稣低声说:“我渴了。”

一个罗马士兵拿海绵蘸满了醋,绑在牛膝草上,送到他嘴边。耶稣贪婪地吸吮了几口海绵。瞬间,世界似乎明亮了几分,但很快又归于暗淡。

士兵放下海绵,又坐回到一块石头上。他们开始漫不经心地聊天,商量怎么分这些犯人的衣服。这时候,十字架上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以利,以利,拉马撒巴各大尼?!”

这个充满了痛苦的声音,在各各他的山崖间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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