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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列夫.托尔斯泰:《生活之路》(2)

如果人们自认为他们是不平常的,乃是因为一个人总是或者在身体上比别人更高大强壮,或者比别人聪明,或者更灵活或者更广闻博见,或者更善良,这种认识本来是可以理解的。但通常却不是把人这样去划分的,而是把一些人视为高贵的,而把另一些人视为低贱的。他们认为是不平等的,是因为一个人被称为公爵、将军,而另一个人被称做农夫、工人,一个人披金戴银,另一个人却穿着树皮编的鞋子。

有些人自己认为,也被别人认为,他们不是像实际上那样,即普通人那样,而是认为其中某某是贵族,某某是商人,某某是省长,某某是法官,某某是士官,某某是皇帝,某某是大臣,某某是军人。所有这些人不是把自己的职责看作必须要做的事,而是必须为那个贵族、商人、省长、法官、士官、大臣、军人做事。

一个被富人们普遍接受的习惯是,对一些人说“你”,对另一些人说“您”,对一些人伸手,对另一些不伸手,对一些人请到客厅里,对另一些人只在门廊上接待。这表明,人们之间距离承认人与人的平等还有多么远啊。

537明智的首要原则就是有自知之明

琼.罗斯金说,明智的首要原则就是有自知之明,只有自知才能知人。同样,仁慈的首要原则是安于贫贱,只有安于贫贱者才会以仁慈待人。

人摆脱邪恶只有靠顽强的自我斗争,并坚持不懈地提醒自己,要觉悟到自己与上帝的同一性,因而褒奖只能从上帝那里得到。

538上天不会纠正我们的错误

琼.罗斯金说,必须要摆脱这样的想法,即上天会纠正我们的错误。假如你们做了一顿糟糕的饭菜,你不会认为,天道会使它变得美味可口;同样,如果你们多年以来在丧失理性的状况中过着荒谬的日子,那就不要指望神灵的帮助会安排和引导一切走向美好。

把获得拯救和幸福的希望寄托在并非个人努力的某种东西上——没有比这更使人意志松懈的了。

请求上帝或他人,让他们来使你摆脱恶劣的处境,这是何等荒谬啊!人不需要帮助,不需要摆脱他所处的困境,人需要的只有一点:靠自己意识的努力,以摆脱罪孽、邪恶与迷信。只有做到摆脱了罪孽、邪恶与迷信的程度,他的处境才会得到改善。

539要让所有人做得好,首先必须自己做好如果你看到社会制度是坏的,你又想改造它,那么你得知道,为此只有一种办法,即让所有人都做得更好。而为了让所有人都做得好,你力所能及的只有一点:自己做好。

我们的生活是坏的。为什么?因为,人们不好好生活。而人们之所以不好好生活,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就是坏的。所以,为了终止这种坏的生活,必须要让人们从坏人变成好人。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任何人也做不到改变所有人,但改变自己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开始会觉得,即使能做到也于事无补,因为一个人变了,所有人不变,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但问题在于,人人都在抱怨恶劣的生活。这样的话,如果所有人都明白,坏的生活起因于坏的人,并且所有人都明白,每一个人无法改造别人,但可以改造自己,就是说可以使自己由坏的成为好的,于是大家都来自我改造的话,那么整个生活立刻就会得到改善。

所以说,坏的生活起因在我们,使生活变好也在于我们。

540人的主要力量体现在思想的克制上

人的主要力量就体现在思想的克制上,因为所有的行为都产生于思想。没有什么比能够好好地思想更可贵的了。

靠肉体的努力无法逃避罪孽、邪恶和迷信。要做到这一点只有靠思想的努力。只有靠思想使自己学会自我牺牲,学会谦逊和诚实。人只有在思想上追求忘我、谦逊和诚实,在与罪孽、邪恶和迷信的斗争中,他才会充满力量。

塞内加说,只要我们不改变自己思维的习惯,我们就无法产生美好的愿望。思维的习惯决定着我们的愿望。而思维的习惯是靠着采纳世上善良人们的结晶而形成的。

541任何苦难对富有理性的人来说都是有益的爱比克泰德说,假如人不知道眼睛能看见东西,并且从来也不睁开眼睛,他的处境就非常可怜了。同样,如果人不明白,为了平静地忍受各种苦难,人被赋予了思想的力量,那么他的处境就更加可怜。如果人是富有理性的,他就能容易忍受任何苦难:这首先是因为理性告诉他,任何苦难都将过去,而且苦难常常会转变成好事;其次,任何苦难对富有理性的人来说都是有益的。然而,人们不是坚定地面对苦难,而总是极力逃避苦难。

理智赋予了我们力量,使得我们不因出现了违背我们的意愿的事而悲伤,我们不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吗?理智使我们的灵魂只服从于受我们所控制的——我们的理性,我们不该为此而感激吗?要知道,它既不让我们的灵魂服从于我们的父母、兄弟,也不让它服从于财富和我们的肉体,甚至死亡。它以其慈悲之心,只让我们的灵魂服从于依赖于我们的——我们的思想。

为了我们的幸福,我们必须全力维护的正是这种思想和它的纯洁性。

542在自己身上寻找善的思想

我们的生活是好还是坏,都取决于我们的思想是怎样的。而思想是可以调整的。

果实是由种子长成的。同样,行动是由思想诞生的。

正如坏的种子会结出坏的果实一样,坏的思想也会导致坏的行动。农夫要把莠草籽筛除,选出正宗的好种子,再从正宗的种子里选出优良品种,仔细地逐一挑拣;同样,有理性的人对待自己的思想也是如此:他若想把那些空洞、恶劣的思想赶走,只保留下优秀的思想,也要仔细地逐一挑拣。

如果不赶走坏的思想,不珍惜善的思想,你就不可避免地要做出坏的举动。善的行为只会出于善的思想。要珍惜善的思想,在哲人们的书籍中,在智慧的言论中,最主要的是,在自己的身上,去寻找这善的思想。

543人被创造是为了思考

牛、马,任何一种牲畜,无论它们多么厉害,如果朝里开的门只是虚掩着,它们也跑不出院子去。如果门是关着,没有人来打开的话,它们就会饿死,但却想不到闪开点把门往里拉开。只有人才懂得,要想获得你所期望的东西,应当忍耐,克服困难,而不是逞一时之快。人可以克制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仅仅是因为他们懂得,怎样做是好的而必要的,怎样做是坏的和不必要的。教会人这一点的,就是他的思维的能力。

帕斯卡感叹,人被创造是为了思考,人的全部优点和全部功绩都在于此。人的职责只在于正确地思考。而思考的顺序应从自我、自己的创造者和自己的目的开始。但实际上世俗的人们都在想些什么呢?对上述的问题丝毫也没想。他们想的只是怎样享乐,怎样发财,怎样出名,怎样成为国王,却不去想做一个国王的意义是什么,而做一个人的意义又是什么。

544习惯于控制自己

为了像尊重自己一样尊重他人,为了像我们希望他人对待我们一样对待他人——生活的主要任务也就在于此——我们必须要控制自己。而为了能够控制自己,必须要习惯于控制自己。

每当你非常想做一件事时,要冷静地想一想:你非常想做的这件事是不是好事。只要你不做不该做的事,你必会做一切应该做的事。为了做我们希望的事,常常只需要放下我们手里正在做的事。

为了不做恶事,除了要克制自己不做这样的事之外,还必须学会克制自己不说恶言恶语,而最主要的——是克制自己不产生恶的念头。一旦你醒悟到,你的谈话有恶意——对别人嘲笑、指责、辱骂——那就立刻停止,闭上嘴巴,也不听别人谈论。同样,当你脑子里出现了不良的念头,即把别人往坏处想时,也应当这样做——不管那人是否该受指责,都一样——应立刻停止,并尽力去想些别的事。只要你学会克制自己的恶言恶语和恶的念头,你就有足够的力量克制自己不做恶事。

545人为何撒谎

只有用受制于他人的看法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人的一种最普遍、同时也是最奇怪的举动:撒谎。人懂的是一套,说的是另一套。为什么?对此没有别的解释,只能说,人想的是,如果他说了真话,人们不会赞扬他,而如果撒了谎,人们就会赞扬他了。

546生活的真正法则是不要背弃理性

人们的生活往往有好有坏,这仅仅取决于他们怎样去理解生活的真正法则。人们对生活的真正法则理解得越明确,他们的生活就越好,而他们对这个法则理解得越含混,他们的生活就越坏。

生活的真正法则如此简单、明确而易懂,以至于人们不可用他们不懂的法则来为自己龌龊的生活加以辩解。如果违背真正的生活的法则而生,则他们得到的只有一样:背弃理性。

547不要过于计较他人的赞扬或指责

无论现在还是以前,人们既嘲笑那些沉默不语的人,也嘲笑那些夸夸其谈和少言寡语的人——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没受过指责。过去不曾、将来也不会有哪个人总是在所有事上受到指责,同样也不会有人总是在所有事上都受到赞扬。因此,无论是别人的赞扬,还是指责,都不值得多虑。

只有我们明白,人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赞扬或侮骂我们,我们就不再那么看重人们的赞扬,不再惧怕他们的指责了。

不仅不要自我夸奖,也不要让别人夸奖你。夸奖会葬送灵魂,因为它使人放弃对灵魂的关心,转而关心世俗的荣誉。

548不以肉体而以灵魂为生,就可摆脱任何困境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身上有两种生活:肉体的和灵魂的。肉体的生活一旦达到顶峰,那么衰老也就开始了,越来越衰弱。而灵魂的生活正相反,由生到死一直在成长壮大。

人们常说:“拯救灵魂。”可以拯救的只有那些会死去的事物。灵魂是不会死去的,因为它始终如一地存在。对于灵魂不是拯救,而是清除那遮暗它、玷污它的东西,使它保持明亮,以便让理性越来越多地从它经过。

人只为肉体而生,他和他的一生就是那注定要死亡的人的一生。而人为了灵魂而生,则那寄托着他的幸福的东西,在他的生活中就会日复一日地发扬光大,死亡对他来说也就不可怕了。

你可以摆脱任何困难处境,只要你记住,你不是以肉体、而是以灵魂为生,只要你记住,那世界上最强大者存在于你。

549不要把生活寄托在那些如过眼云烟的东西上没有从不生病、永远强壮而健康的肉体;没有不会花光的财富;没有永不完结的政权。所有这些都是不坚固的。如果人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做一个健康而富有的大人物上,甚至即使他肯定会得到他所力求得到的东西,他仍旧会焦虑、恐慌、忧虑,因为他将看到,他生活中所寄托的这一切都在离他而去,他将看到,他自己也在一天天衰老,向死亡走近。

怎样做才不至于忧虑和恐慌呢?

只有一个办法:不要把生活寄托在那些如过眼云烟的东西上,而要寄托在那不会死去、也不可能死去的东西上,寄托在那存在于人体内的灵魂上。

做你的肉体替你期望的事:猎取名誉、声望、财富,你的生活就将如地狱一般。做存在于你身上的灵魂为你所期望的事:力求谦逊、仁慈、爱,则你将不需要任何天堂。天堂就将出现在你的灵魂之中。我们所有的不幸,都是由于我们忘掉了那存在于我们身上的东西,而为了些许微不足道的肉体的欢乐出卖灵魂。

550生活的涵义

一个人知道他生活得不好,但是他不是去改善自己的生活,而是极力地让自己相信,他不是像大家一样的普通人,而是高于他人,因此,他就应该像他现在这样生活。由此可见,那生活得不好的人,往往是骄傲的人。

当人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生的时候,生活是艰难的;而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确信,为什么而生的问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知道的,他们甚至还以此自我炫耀。

但知道这个问题是必要的,也是容易的:生活的涵义就在于一点——把灵魂越来越多地从肉体中解放出来,使之与其他的生命、与万物的本源——自然相结合。

人们心里想,或嘴里说,他们不知道这一点,这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按照世上的先贤所教导的那样生活,不仅如此,他们也没有按照他们自身的理性和良知所教导的那样生活。

551当“奴隶”时只有一个主人,自由后却要讨好很多主人请看一下,一个奴隶想怎样生活。首先他想的是,要获得自由。他想,做不到这一点,就无法成为自由而幸福的人。他这样说:如果我获得自由,我在世上就可以成为一个完全幸福的人,我就不必被迫去讨好和侍奉我的主人,我就能以平等的身份随便和别人说话,就能去我想去的地方,而不必请求任何人。

而当他刚一获得自由,就立刻去寻找并百般逢迎别人,以便能吃得更好一点。为此他愿意做任何下贱无耻的事。而当他又依附于某个富人时,他就再次落入他曾想逃脱的奴隶地位。

如果这个人有了钱,他就会为自己找一个情妇,投入她的怀抱,也就投入了更次一等的奴隶地位。如果他发了大财,那么他的自由也就日益减少。于是他就开始痛哭流涕。而当他感到难以忍受的时候,他便会怀念起昔日的奴隶生活,说:“其实那时候在我的主人那儿的日子不错啊!我不用为自己操心,有人给我衣服,给我鞋穿,给我饭吃;我病了的时候,还有人关心我。是啊,侍候人的日子并不难啊。可现在有多麻烦哪!过去我只有一个主人,可现在我有多少个主人哪!我得去讨好多少人哪!”

552人的欲望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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