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河……好一条断情河……好一条断情河!
夜晚的阴风直直地向他袭来,吹起他的镶金玄袍,挺拔的身型在玉束冠带里束敛着一身的帝王霸气,孤傲得不可一世。玄色的衣袍用金丝银线绣着脚踏如意云纹、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金龙似要突破衣袍,向眼前的人腾空扑过去。头载玉冠,俊脸剑眉飞扬,孤傲寡情,一双冰洌狂傲的眼,清冷得犹如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似扬非扬的唇角扬成一优雅的弧度。明黄华袍,蛟龙腾云而舞,玉带束身,玉玲珑配坠,隐隐可见玉里镶嵌着的双龙戏珠,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狂妄与霸气。
是的,在她面前,他很少作这身打扮,因为她自己总是不喜欢作太过奢华隆重的打扮,所以他便心甘情愿地依着她、由着她、自己也随着她。在她面前,他也很少是这种冷峻的表情,因为面对着娇俏可人、绝色倾城的她,他总是无法板起脸来,只愿意……把自己此生所有的柔情、所有的温存,通通都送给她。为了博取她的盈盈一笑,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来摘了给她……
“月儿!月儿!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月儿知道若寒一定会赢的……”
“月儿,是谁那么大胆,竟然给你用这样的晚膳?!”
“军中的士兵吃什么,月儿便吃什么。若寒,你今天要陪月儿一起用晚膳吗?”
“当然,朕不陪自己的娘子用晚膳,还陪谁用晚膳。”
“呀!若寒,你身上好脏哦,不要抱月儿啦!”
“呵呵,月儿,嫌朕脏了?不如,我们一起洗洗,怎么样?”
“若寒,你有没有想过,一天的战争过后,当你与月儿一起呆在宽敞的大帐内,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洗澡的时候,其他众多的将领士兵们,又是在哪里洗澡的呢?”
“若寒,可还喜欢月儿的这支舞啊?”
“喜欢,怎会不喜欢?”
“若寒,月儿今天,可都听到军中的众人,在对你议论纷纷呢!”
“哦?他们都说朕些什么了?”
“他们都说,若寒你是个爱民如子、一心为民、与民同甘共苦的好皇帝呢!”
“这些都是……月儿你的功劳啊……”
“呀!末将……末将什么也看不到!皇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什么?!二十五两银子!好贵哦!若寒,还是不要买了,现下不比在宫中的时候,打仗要花费的开销本来就极大,现在军中用度如此吃紧,二十五两银子可是五个士兵整整一个月吃穿用度了,怎么可以随便浪费在几匹布料上?!月儿还是不要了……”
“月儿,你可真是一位少有的贤德皇后呢!你所说的都不错,但是,若是连给自己心爱的娘子做几套合心的新衣裳的银子朕也给不起的话,那朕这个夫君,做得还真是太失职了。”
尽管他知道,她的心,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给过他,但是她总是像一阵轻风一样,温柔而恬静地陪伴着他,拥抱着他,呵抚着他,拂动着他,唤醒着他,也解脱着他那寂寞紧锁的心门。
特别是行军以来的每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比在宫中的时候,愈发地痴恋着她,愈发地佩服着她,也愈发地离不开她了。无论是亲自披坚执锐地上战场督战,还是连夜挑灯夜谈地与众位将领们商议,他的心,始终都被羁绊在那一顶小小的帐篷里面,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每日每夜,哪怕只要能抱上她一会儿,看上她一眼,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已经是他的皇后,也会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子。他始终坚信,只要他坚持日日把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总会有一天,她会被他感动,她也会把她的一颗真心,完完全全地交给自己,毕竟,他曾经是那样的相信,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可是……可是如今……如今她轻柔的嗓音还在他的耳边清晰地萦绕着……倩影却已经不知所踪……
那紧紧交握的双手,指甲已深深的掐进他的掌心,连着这尖锐的疼痛,也挥不去心中辛酸的苦涩……除了装出这身看似威严无比的外表,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来掩盖他内心的极度恐惧、极度慌乱……若是她还在他身边就好了,她是那样的冰雪聪明,一眨眼,便是一个绝顶的妙计,她是那样的深得民意,她的小脑袋里肯定会有许许多多的好主意……
月儿,月儿!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不要吓朕,朕经不起你这么吓法,快出来吧!快出来告诉朕,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个小小的把戏,好不好、好不好?!
深切的绝望,涌遍了李若寒的四肢百骸,他怔怔的伫立在漫天的大雨中,一动不动地,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在狂风大雨下汹涌翻腾、水流湍急的断情河,一片冰冷,一片萧条。大雨如注,激落在断情河的河面上,无数水泡泛起,便如壶中沸水一般翻滚。一旁的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为他撑着一把大伞,可那凄凄切切的冷雨,还是毫不留情地飘落进来,敲打着他的脸庞,和他那已经疼痛到麻木的心,衣摆****了大半,可他却还是浑然不觉。
几盏上等的防雨灯火,在这一片漆黑暗夜的周围,发出朦胧的几团光晕,照得那急雨如箭,白刷刷地落着。微晕的烛火下,那张冷俊寡情的容颜,已是冻得青一块紫一块,雨水不断地从他如刀削般的脸庞上淌过,他恍若未觉,只是痴痴地看着、深深地回忆着那抹熟悉的、纤巧的倩影。
“皇上,皇上,您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了,您乃是万金之躯,岂可受这般的风寒啊?!卑职恳请皇上以龙体为重,还是快回船内休息吧!”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一个士兵头领般模样的人,一把朝李若寒重重地下跪,口中冒死恳请道。
“找到皇后了么?”灯火明暗,李若寒脸上的神色亦是莫测,四面黑沉沉的一片,只闻风雨交加之声,雨水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淌,狂风挟着雨点打在身上微微生疼,他只是冷冷的问了那统领一句话。
“皇上,这……”
“朕问你找到皇后了么?!”神色冷淡,望着风雨交加的墨黑夜色,满脸的雨水纵横,李若寒狠狠地厉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找到皇后娘娘她!”那统领全身一颤,不敢再多废话一句,只得如实回答道,并开始深深地磕起头来,“卑职无能!卑职无能!求皇上赐卑职一死!”
“下去罢!皇后她不会希望朕是一个这样的暴君,给朕继续潜下河去找!找不到皇后,你们都别回来见朕了!”仰起脸颊,任由大雨浇在脸上,雨水顺着下颌淌着,滴落在他早已湿透的明黄龙袍上,李若寒冷峻如刀刻斧斫般的面容上,泛着血丝的双眸里,透出了冰冽般的神色。
“卑职谢皇上不杀之恩!卑职遵命!”那统领接到命令,又匆匆忙忙地冲入了那磅礴的雨里面,淡化了背影。一旁的王将军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劝道:“皇上,末将斗胆说一句,从今个儿一早的辰时,直到现在的丑时,您站在这里,已经站了整整十个时辰了,而且还滴水未进,您这么站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那依你之见,朕应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她就此离开朕、消失不见么?!”李若寒阴厉狠绝地反问道,声音在风雨浸透中,透着森冷的寒意,令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皇上,您冷静一点!皇后娘娘她本来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子骨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又不善水性,被人这么直直地打了一掌,又重重地跌入水中,而且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皇后娘娘她的……她的人,可能……可能已经……”潺潺的冷汗直冒,王将军始终还是没有这个胆量在暴怒的君王面前说出“尸身”这两个字。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好……好啊……你们都不愿意去找她是吧?好!那么朕便亲自去找她罢!”李若寒几乎陷入癫狂,说罢便欲冲入伞外的滂沱大雨中,众位将领侍卫只得又死死地拉住他。
“皇上,请您冷静啊!皇上,请您冷静啊!”周围的漆黑河岸上,齐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
好久没有试过睡得那么沉、那么舒服了,仿佛躺倒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担心、什么也不用去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做杀手的我,是不应该有这么深沉舒适的睡眠的,我早就习惯了浅浅地入睡,保持最良好的警惕状态,最高度紧张的神经时时刻刻都得紧紧地绷着,从来都不曾如此的放松和惬意过。像我这种人,若是睡得沉了,睡得死了,那么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