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洛,我是不是应该为了小爱,为了思羽而与朝廷众臣对抗呢?”只要一想到小爱,我心中就会传来锥心的刺痛,像是有一根针扎了进来,把什么东西生生地扎碎了,“命运怎么就这么爱捉弄人呢?”
迦洛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很慢很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面上明亮的淡紫色双眸透露出隐隐的担忧。
迦洛记得以前,念儿只要一遇到伤心的事情,都会仆倒在他的怀中,哽咽倾诉。
念儿对待每一件事情,都希望做的尽善尽美,可是,在这人世间,又有多少事情是完全尽如人意的呢?
“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迦洛冷静地开口询问宫人,优雅的手指为怀中的女子整理着鬓角的碎发。
“现在,朝廷各大臣都聚集在议政殿,奏请皇上,他们希望皇上能够处置当朝太师——黎思羽……”宫人低着头,不敢怠慢的答道。
“没有说,所谓何事吗?”迦洛继续淡淡的问道。
“说是,与思绮公主有关!”宫人依然低着头,恭敬的答道。
“本座和皇后知道了!”迦洛整理了一下衣袖,继续道,“你先退下去吧!”
“是!迦洛祭司”宫人闻言,便慢慢退了下去。
议政殿
“皇上,恳请皇上速速治太师大人的罪责”
“恳请皇上速速治太师大人——黎思羽的罪责”
很多大臣的进言不绝于耳。
居东国的帝王——上官厉一身金盘龙纹样的龙袍,坐在号令天下的御座上。阳光从殿门口透进来,照在他脚下,漆黑的眼睛扫过那群向他俯首叩拜的臣子。
上官厉薄薄的嘴唇弯出一个弧度,那样让人窒息的靡丽笑容,有着别样的惊心。
黎思羽在居东国掌权了这么多年,上官厉其实早就想把他拉下马了,可惜一直都找不到黎思羽的把柄,如今,终于让他找到黎思羽的把柄了,上官厉理应心情大好才对!可是,他心里却……
在这诡异的氛围之中,莫名的透着一股瘆人的惊悚。
正在众人忐忑不安等待上官厉的回答之时,念绮皇后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裙由外而入,百官急忙躬身趋迎。
念绮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徒自走到凤椅旁坐了下来。
“皇上!这是微臣写的血书一封……”突然,刑部尚书杨万里不顾礼仪地扑在上官厉绣着龙纹的靴下,枯枝一样的手指,颤抖着握着一卷血书,哭泣道,“恳请速速治太师——黎思羽的罪责,还有,身为皇家长女的思绮公主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也理应一同处罚”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有很多人想乘此机会消除黎思羽,但是,却没有人胆敢连最受先皇恩宠的长公主一同治罪。不管怎么说,长公主都是皇室中人,不是他们大臣能够办的了的人物!
上官厉听闻杨万里的话,也是一惊。急忙抬眸看向念绮,而念绮依旧坐在凤椅之上,不惊不动,只是那殷红的唇轻轻勾起,隐约地露出了一丝带着苦楚味道的笑。
这样的意外,上官厉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不愿多言的刑部尚书竟然还有这样的胆魄,如今杨万里当着文武百官之面拿了自己的血书出来,即使上官厉不想管这件事情,只怕都不行了!在居东国向来有这么一条规定,凡是有用血书进言者,不管血书中内容是否属实,皇帝都必须接下血书,而且要仔细追查血书所写内容的真实度,如果血书内容属实,皇帝就要秉公办理,如果血书内容有所虚假,血书原有人就要以藐视圣上的罪名惨遭凌迟之刑。
所以,从古自今,一般都是大案,冤案才会有人不顾生命危险向皇上呈上血书。
议政殿内本就潮湿燥热,上官厉的汗,一滴滴地顺着额角滑下来,落在龙袍之上,晕出斑斑如泪痕一般的水渍。
“杨大人,你罪该万死”突然,已经是不惑之年的兵部尚书——顾莲朝——上代宰相的长子,也是莲妃的兄长,思绮公主的亲舅舅站了出来,在上官厉面前三拜九叩之后,朗声道,“皇上,杨大人的话不属实,思绮公主一向待字闺中,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做出有损自己清誉的事情?……杨大人想以血书来让别人混淆视听,罪犯滔天,当诛九族”
“皇上!血书里的内容句句属实,微臣不敢欺瞒圣上”
“各位卿家以为如何?”
上官厉好像没有听到杨万里的哭叫,转眼看向殿中所有臣子,眉睫微微一挑,轻轻地笑了出来,幽滟的眸光如飞雪初落,让人摸不透心思。
“臣等相信,此血书内容不实,杨万里其罪当诛”
上官厉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上赫赫然除了其少数的一些官员,其余全都白茫茫地跪了一片。
上官厉心中又是暗暗一惊,隐含在薄唇边的笑意已经隐隐含了戾气,精光四射的眸子眯起,许久才又朝着未下跪的官员问道:“各位卿家以为如何?”
那些还没有下跪的朝臣们看着黑压压跪下的人群,还有上官厉冰冷的面色,沉默片刻后便俯下了身躯。
“臣等听凭皇上旨意”
上官厉在心中冷笑着,正在想着,却觉一道柔滟的眸光掠过,心中一怔,低首凝神看去,坐在凤椅之上的念绮皇后正淡淡地抬首看着自己,她眉目间隐隐透着清冷,一双似笑非笑的墨瞳掩映于浓浓的眼睫下,水波流转间竟令他莫名心惊。
上官厉并未躲开她的目光,墨色的瞳里有着火焰一般的灼热,心思百转之间,已经做了决定。
于是,上官厉开口时,声音已冷冽如冰。
“杨万里,你上书虚假内容,本应凌迟处死,可是念在你在朝为官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从轻处置,将杨家一家老小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再回皇城,即刻启程”
“皇上……”
杨万里还待哭叫,却被奉旨而上的侍卫拖出了大殿,只留下那颤抖的余音,绕梁不散。
等到他们消失,众官员才惊魂未定地吐出了一口气,开始窃窃交谈。
我从容自若地起了身,若照水闲花般接过宫人递上的那封血书,看也不看,转手便拿开灯罩,把血书扔进了燃烧着的烛台里。
虽然,此刻的我,表面上看来是那么的镇定自若,但是,心里其实是激动异常的!
我万万没有想到上官厉居然会开口帮助于我。不,准确的说,他居然会偏袒小爱。想想在小爱还很小的时候,她对上官厉真的很好,那时看起来,上官厉一副冷冷酷酷的表情,对小爱的大献殷勤完全置若罔闻。但是现在看来,上官厉并不是没有良心的,或许在他的心中,他一直记得小爱对他的好,所以,这次他才会这么帮助小爱吧!
虽然有点对不起杨万里一家人,但是,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也为了小爱的名声,为了思羽的声望,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万里一家被流放而不管不顾!
我,在面对如何处理小爱这件事情上,心情其实是最矛盾的!如果按我以前的个性,小爱既然不顾后果做出这等羞耻之事,出了什么事情她就应该全力承担,但是,身为她的母亲,我的心还是向着她的,我实在不忍心让小爱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不堪的后果。
看来,我注定要抱着对杨家的亏欠过一辈子了!
看着那印出斑斑红色印记的血书,一点一点被沸腾的火焰吞噬,大臣们俱是一阵心惊,但对上念绮冰冷得仿佛能把他们剖析开来的目光,便都别开了眼睛,暗自冒着冷汗不敢言语。
这边的顾莲朝再次俯下了身,朗声道:“皇上英明”
而他身后的官员,亦都是俯身齐声道:“皇上英明”
大殿上,念绮和上官厉的目光再次交视在一处,念绮娥眉轻挑,眼波盈水,斜斜地一瞥,互有深意地向对方一笑。
阳光在他们的身上洒下涟漪,殿内被袅袅的烟香浮动了一层雾气,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亲密相依。
等到众大臣们都离开了议政殿,独留下我和上官厉之后,我缓缓的走向他,真诚的道,
“谢谢你,厉儿”
上官厉撇过脸,看都不看我一眼,仅仅是淡淡的道,
“不需要你谢朕,朕可不是因为你才这么做的!”
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继续道,
“我知道!可不管怎么样,我依然要谢谢你,替小爱谢谢你”
上官厉转过头,突然看向我,道,“不管怎么说,思绮公主是朕的皇姐,保护她,也算是护了朕自己的脸面。……况且,在父皇临终之前,父皇也嘱咐过朕,一定要好好关照皇姐的!所以,朕也只不过是遵照父皇的遗命办事罢了!”
“嗯”我轻轻的又点了点头。
在小爱这个问题的处理上,使我和上官厉长久以来第一次达成共有的默契。事实上,也是经过这件事情,才使我和上官厉之间僵持的关系慢慢有所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