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不知此女子是何人,只见那女子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
警幻仙姑继续道:“风情月债、女怨男痴,自古至今,绵绵不断,何必要等到遗恨终生才知悔呢?你当知晓些,对你会有所醒悟”
说罢警幻仙姑拉着宝钗至一香闺绣阁之中,其间铺陈之盛,乃素所未见之物。更可骇者,屋内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位女子与一名男子。该女子其鲜艳妩媚,风流袅娜,竟有几分与自己相似;那名男子看不到脸,但可以看到其伟岸的英姿,这两个人紧紧地相拥着在一起。
转瞬,这幅画居然动了,活了。只见那名男子转过了脸,那张英俊的脸,竟有些像东双。
那名男子转身,将身体覆在那名女子的身上,嘴唇和舌在交融着,那女子也抬起头来配合着,口舌相交着。宝钗顿觉口干舌燥,脸色绯红,意欲退出来,被警幻仙姑推了进去。门吱扭的关上了,宝钗再转身,身后只剩下一面白色的墙,竟没有了门。
宝钗又羞又愧,也无处躲藏。而这对男女竟像看不到宝钗一样,无视她的存在。仍在做着他们的事情,宝钗则浑身燥热,脸颊发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只见那名男子,轻轻退去那名女子的衣衫,甚至中衣中裤,露出雪白的肌肤,丰满可人,给人以诱惑。那名男子轻轻的抚摸着那个女子的每一寸肌肤,用唇吻着,时不时听到那个女子娇羞的叫声、喘息声、呻吟声。
宝钗浑身一震,莫名的感觉滑遍全身,似乎要有什么东西从喉咙中发出。
那名男子,随即也退去自己的衣衫,结实的肌肉袒露出来。
两个人调笑着,云雨着,二人柔情缱绻,软语温存,难解难分。
两个人笑着,那个男人爱惜的将那个女子揽入怀中,轻拍着,揉捏着,然后互拥着入眠,转瞬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宝钗再看时,两个人又回到了画上,只是不同的是,两个人赤身相拥,缠绵着,似交融状。
此刻,宝钗已经浑身发烫,喉咙发干,亦不敢乱动,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
“吱扭”一声,身后再次出现了一扇门,然后门被推开了,警幻仙姑站在身后,宝钗忙羞红着脸出了门来。
“可看见什么?”警幻仙姑问宝钗。
宝钗正不知何意,只是绯红着脸,不知如何去答。忽警幻仙姑道:“尘世中多少富贵之家,那些绿窗风月,绣阁烟霞,皆被淫污纨绔与那些浪荡之女子悉皆玷辱。更可恨者,自古来多少轻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为饰,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饰非掩丑之语也。
自古至今,这‘好色不淫’,‘****则淫’,害多少有情男女天各一方。
殊不知,****之淫,乃人之性,天生之本性,压抑不得。
****与灵相结合,方才是天下之欲望之极至。如尔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一段情孽未了,吾将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拉了宝钗出来,正往前走着,忽然见一女子,袅袅而来。宝钗定睛一看,此女子鲜艳妩媚,既似自己,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般婀娜。想起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贾蓉之妻秦氏可卿,自己正欲上前打招呼,那女子转身冲着自己嫣然一笑,说道“吾之冤孽之事不可为之,可尔有情有欲,方是人之幸事。”,话音未落,人转眼就没了踪迹。
转瞬,警幻仙姑又拉着宝钗到了一处房舍前,推开门,再次将宝钗推了进去。
屋内,一个女子趴在床上的一男子身上恸哭不已。恍惚间,宝钗觉得那名男子早就没了气息。
慢慢的眼前的景象变了,两个孩童,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在农田里奔跑嬉笑。两个人跑着跑着,男孩儿跌倒在地,女孩子随之跌倒在男孩子的身上,女孩儿胸前的金锁从怀里荡了出来,阳光下闪闪发着光。那个男孩子忽然抱住这个女孩儿,搂住怀里,翻身压了上去,贴近女孩儿的耳朵,低声道:“你是我的妻,长大了等着我娶你。”说罢,这个男孩子在女孩儿的唇边轻啄一口,遂起身骑马飞奔而去。女孩儿则娇羞的坐了起来,看着远去的男孩儿,脸色绯红。
眼前变幻了色彩,阴沉的天,一名少年,牵着一匹红色的大马,背上斜挎着一个行囊。身边一个少女娇羞的依偎在这个少年的身边,少年伸手拉住那个少女的手,低声道:“等我回来,虽然现在家庭遭了变故,但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重振家业的,等着我回来娶你。”马蹄声渐渐远去,空留下一个流泪的少女手里抚摸着胸前那块闪闪的金锁。
眼前的景象变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院落,一个女孩子跪在地上抹着眼泪。一个中年男子的训斥声:“他除了比你年长些,又有什么关系?虽是做填房,人家也是按照娶正妻的规矩办的。更何况,你父亲我正需要这样的人合作我的生意。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我不嫁他,我不嫁。”那个女孩子的声音,边说,女孩子边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宝钗看清楚了,就是那个金锁。
“你还带着他给你的东西?”说罢,那个中年男子粗暴的将这个女孩子脖子上的那个金锁拉了下来扔在地上,愤愤地说道:“那个穷小子,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恋着他什么?他都家破人亡了,连人都不知道跑那里去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他?”
那个中年男子一摔袖子,背过身去,对那几个丫环婆子,道“给小姐梳妆打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能由得了她?”说罢,一拂袖子,大踏步地出了门去,“咣”的一声将门关上。
屋内的那个女子哭着,趴在地上捡起那枚金锁放在心口,泪如雨下。
转瞬,耳边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声音,眼前出现了一队迎亲的队伍。红色的轿子里,坐着一名女子,宝钗分明看到那个女子胸前的金锁。这个女子满脸泪痕,不停的啜泣。队伍前面,迎头大马上披着红花的新郎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显然不是当初的那个英俊的少年。
眼前又变成了张灯结彩的地方,挂着红色的幔帘,宝钗猜到了,这一定是婚房,新婚的床上,女孩木然的躺在床上,任那个新郎在自己身上游动,疯狂的掠夺。这个女子,眼睛扫向宝钗,满眼的空洞,胸前的金锁仍是闪闪的发光,但是那么的刺目,像是要穿透宝钗的心。
眼前又是当初的那片农田,一个墓碑立在空旷的田地里,一个年轻的女子一身素衣蹲在坟前,烧着纸,眼里无泪,只有这空洞的目光望向远方。
忽然风沙骤起,一匹红色的马朝着这名女子飞奔而来,越来越近,马上得那名英俊的男子伸出了手,坟前的女子犹豫着,犹豫着,终于没能伸出她的手。
再次风沙骤起,一匹红色的马,还是那名英俊的男子怀里抱着刚才的那个女人,怀里的女人满脸是泪。
两个人相拥着,慢慢的,吻着。忽然间,如狂风般,那名男子抱着女子翻落在马下,两个人缠绵着,喘息着,衣服撕扯着,那个女人洁白的胸露了出来,胸前闪闪的,还是那块金锁。
忽然,那名女子奋力推开这个男子,捂着脸哭泣着:“我不能,我已经嫁过人了,我不能再做你的妻。我不能,我不能,那是****,我不能,我不能这么****。”那名女子近乎疯狂的喊着,叫着,满眼的无奈和痛楚。
那名男子,紧紧地抱住该女子,口里不停的说着:“那个人,你不爱他,他已经死了,你不再是他的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这名女子捂着耳朵,不去听,用力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飞奔着,飞奔着。
男人在后面追着,喊着:“我答应你,不做夫妻,只求你,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就好。”
眼前又变换着,面前是一处民房,房间内,两张分开的床,女子酣然的入睡。那名男子走到这名女子床边,用手轻抚着这名女子的脸,脖颈,终没有再往下探寻。长叹一声,这名男子回到自己的床上。男子回到床上,和衣而眠。那名女子遂睁开了眼,眼角的泪无声的滑落下来。
宝钗的眼角也留下了两行清泪,为什么自己会心痛,为什么?宝钗心里暗自道。
屋内忽然暗了下来,还是那几处民房,风沙骤起,“洪水来了”,一声声的喊着,人群攒动,有孩子的哭声,老人的求救声,一片凌乱。那名男子抱着这名女子,将那名女子举的高高的,不肯放下,看得出来,这名男子已经精疲力竭了,只要他一松手,那名女子就会滑落到这洪水中。那名男子身边,一个个哭声、喊声渐渐弱了下去,随着那洪水那些凄惨的声音飘的越来越远,那些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就没了声息。那名男子身边已经漂浮了许多尸体,看着狰狞和可怕。那名男子就这么支撑着,支撑着。恍惚间,宝钗感觉过了许久许久,有了一两天的光景,洪水退却了,那个男人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那个女子仍然在那名男子的手里,被举得高高的。终于有人来了,轻轻地接下来这名女子,瞬间,那个男子如大树般,轰然倒塌下去。女子哭着,叫着,但男人已经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