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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黛玉如今被众人日日拥护着,一心放在肚子里的皇儿身上,自己本就累的慌,也顾不上这些事情,左右亦非什么大事。倒是那日听吕莹说起林府,心里惦念着中元节,故而中元这日央了皇上与皇太后半日,定要去宝灵宫上香烧祭。皇上与皇太后见黛玉欲为父母烧祭,也不好十分阻拦,只得由着她。

此时虽则有秋老虎,然则天气亦凉爽了许多。早膳后黛玉便坐着銮舆,自复道往宝灵宫而去。宫内各殿依旧如往常一般,黛玉在紫鹃、吕莹等的搀扶下,亲自跪拜上香。宝灵宫内管事的一早便得了消息,此时接来伺候着,递香点蜡等。

待得各殿都上过一回香了,黛玉方至便殿歇息,坐着吃茶。黛玉见那了茶笑道:“还是去见见妙玉姐姐吧。许久不见她了。”那管事的道:“回皇后娘娘,还是待老尼去叫她来吧,不敢有劳皇后娘娘。”黛玉道:“不碍的,朕还想多走动走动,去见见她也好,以免她说朕端了架子还召她来见。”

“皇后娘娘驾临,便是不召,也很该来见见的。”黛玉话音刚落,便见门口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寻声望去,但见妙玉正摇摇而来,手里端着茶托,上放着茶壶茶杯,正往便殿而来。黛玉见状笑道:“妙玉姐姐如今越发的清脱了。朕还该多来来才是。”那管事的很是吃惊的看着妙玉,素知妙玉性冷,便是皇太后来了亦是如此,今日为何见了皇后娘娘这般热络?看样子却不像是攀附之意,不知为何?

紫鹃接过茶托在几上方好,宫娥又给妙玉挪过来个蒲团,妙玉便在上面坐了,一边儿仔细上下打量着黛玉。黛玉笑道:“妙玉姐姐看什么?可是看着朕有身子不能来这里?还是朕哪里有何不妥?”边说着便自己也上下打量起来,依旧是凤冠绣龙凤袍,不过款式稍稍不同而已,绣的花色也各有不同,妙玉该不会在意这些才是。

妙玉见黛玉上下打量,不着门道,便笑道:“皇后娘娘不必自扰,我不过是看看而已,并无其他。只是皇上果真信用皇后娘娘,古来不曾听说娘娘可以着龙袍的,皇后娘娘倒是头一个。”黛玉闻言笑道:“妙玉姐姐乃槛外之人,还在意这个不成?只是这个朕也太在意,许是尚服与织室众人做得。她们给朕穿什么便是什么,也没太留心。”

妙玉道:“皇后娘娘亦非常人,故而不在意也是有的。只是穿着不过就是件儿衣裳,为了暖和遮羞而已。至于纹饰什么,不过俗世的讲究,既然皇上有如此圣旨,皇后娘娘借此亦能添些威仪,亦未尝不可。”黛玉笑道:“妙玉姐姐说得很是,衣裳不过就是件儿皮,朕依旧这个模样,万事不管。便是当初再怎么样,也是一般的要为人妻为人母的。”说罢很是幸福的摸了下正在动的肚子,如今八个多月了,已经能很清楚的感觉出来了。

妙玉看着黛玉,脸露微笑,倒了一杯茶给黛玉,登时一阵淡淡的幽香弥漫开来,黛玉吃了一口,一边儿咂摸嘴,一边儿看着妙玉。妙玉笑道:“皇后娘娘可吃得出来?”黛玉闭目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是桂香,却不是寻常的桂茶,显然要清淡的多。入味儿也轻飘,不如寻常桂花那般浓郁。”妙玉笑道:“皇后娘娘说得不错,这是我近日在四海池寻得的早开的桂花,连同露水一块儿摘下来,在冰泉水里泡着,半日后将桂花皆捞了,用剩下的水煮茶,出来的便是这个味儿。”

黛玉睁大眼看着妙玉道:“妙玉姐姐倒是会享受,这么一来果真好吃得多。”妙玉道:“皇后娘娘往常春秋时常咳嗽,很该多吃些这个,便是其他功用,亦是好的。”黛玉道:“朕如今吃什么,皆是她们安置妥当的,不过就是那么些让朕挑,也不知该吃什么,却总能吃许多。”妙玉道:“桂花亦是健胃的,皇后娘娘吃的多,亦该多吃些这个才好。”

黛玉点头应了,吩咐吕莹几个给她做了来,又看着妙玉,忽而想起一事来,便问道:“妙玉姐姐,你历来懂些先天神数,朕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指点一二?”妙玉微笑道:“那些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黛玉不依道:“妙玉姐姐不肯说呢,谁个不知姐姐的师傅最是精通这个的。只是若是有何玄机,不说也罢。”

妙玉见黛玉总是盯着自己的肚子,一会儿又摸着哪处又动了,自己暗自筹算了半日,忽而吃了一惊。抬头又看了黛玉一眼,又瞧瞧她的肚子,心下暗暗叫苦。虽则乃是天意,只是如此娇儿,将来岂非要她夫妻痛入骨髓,肝肠寸断?只是天意如此,不可更改,只得设法劝解一二,又不敢泄露天机。

黛玉见妙玉盯着她看,又面有忧色,很是不解的看着妙玉道:“妙玉姐姐,可是有何情况,不妨说来朕听听,便是有何隐忧,朕亦好有个准备。”妙玉强作欢颜摇头笑道:“亦并无其他事情。只是这儿女皆乃缘分,皇后娘娘但随天意,不可强求。若是有缘,便是仙灵神物,亦会随你而来。若是无份,便是手中之物,亦未必能守得住。纵使玉茶花开好,须防他人不惜花。莫待花谢随风去,空余泪眼念奇葩。”

黛玉皱眉道:“朕如今有两个皇儿呢,姐姐的意思竟是有仙灵神物?只是你我皆凡人,那些虚无之事,如何采信?”妙玉见黛玉丝毫不以为然,又恐她将来吃了苦头,故而又试着劝解道:“皇后娘娘多得祥瑞,一年之内凤鸟三至,仙鹤为舞,那些岂非仙灵神物?皇后娘娘即已见之,又言虚无,岂非有矫情之嫌?”

黛玉闻言果真皱眉回思起来,只是那些不过偶一来聚,亦不知缘由,何可与她腹中骨肉日夜相随相比?黛玉看着妙玉慢慢说道:“那些祥瑞不过偶然,朕腹中骨肉可是时刻陪伴的。再者,朕可不希望是什么仙灵,只要是寻常普通的孩子便好。妙玉姐姐没听过‘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一说吗?向来天妒英才,朕只愿他们平平安安的便好,可别是什么仙女才子。”

妙玉摇头叹道:“皇后娘娘腹中乃是龙种,非常人可比。若是嫡长子,便是百年后的天子,自得天佑,皇后娘娘何出此言。我槛外之人自是不计较,若是凡夫俗子听了,岂不要忌讳的?也难得皇后娘娘如此心慈,与世无争。只是各人自有天命,自是强求不来的。皇后娘娘远胜仙女,此时不是亦好着的?故而还是一切随缘的好。”

黛玉知妙玉说话行事一向怪癖,也不多理论,二人又下了两盘棋,头一盘勉强和棋,第二盘眼看着妙玉便要赢了,怎奈瞬间风向倒转,妙玉输了个实在,竟无丝毫回旋的余地,妙玉揉着额角道:“皇后娘娘这招棋倒是厉害。一招丢卒保车,再来个虚虚实实,力拔西山,我自愧不如。”黛玉娇笑道:“你是心中有事,否则哪里能让朕如此轻易便赢了。”

妙玉摇头笑道:“有事无事,总归就是那些事。想开了便是无事,放在心里,别人的事亦会成为你的事,最终成了你的负担。皇后娘娘心胸开阔,万事随意,如此甚好。还望皇后娘娘长此以往,此乃百姓之福,天下之福。”黛玉笑道:“妙玉姐姐槛外之人,此时亦开始惦记天下苍生了。倒是菩萨心肠,不如原来那般冷了。”

妙玉笑道:“皇后娘娘在家出家,非佛即佛,很该我学习的。皇后娘娘虽不曾开口闭口佛祖菩萨,然则胸怀慈悲,心系天下,悲天悯人,佛祖不过如此。我以往总觉得世道污浊,故而洁身自好,岂知心若不净,身又如何?日日念佛,却无半点佛祖慈悲之心,如此如何能修化?自诩清高,未必清高。皇后娘娘从不在意,却被天下奉若神明,敬爱有加,如此方是得着佛之真谛,可以称为佛祖菩萨之人。”

黛玉喜道:“妙玉姐姐能自己放下心态,便是不与那些污浊之人结交,亦能自我解脱不少。心系天下,亦是一种作为。自求智慧,亦是一种修炼。只是不论如何,皆要自己身心爽利才是,否则自苦不说,还会苦了他人。姐姐容貌不说,才情较我高出许多,若是能自求智慧,定能有所得的。”妙玉笑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我自有区处。”

黛玉回来后与皇太后说起妙玉,皇太后笑道:“这孩子看似冷淡,心中却未必,否则岂肯与你们几个结交?除却当日横遭变故外,自清亦是有的。如今能放平心态,便是于修行亦有好处。”黛玉点头道:“修行不在念多少经,而是在于感悟,若是悟了,便是不念经亦无碍,若是不悟,便是念到头发斑白,亦是个奉衣点灯的尼姑和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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