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心里一直存在一个心愿：要去看一下高升。
高升从市农业局调到农专，离开公务员队伍，是要下一定决心的。尽管到农专去，解决了一个副调研员的虚衔，政治待遇有所提高，但今后的发展空间却受到局限。要是年轻干部，一般不愿做这种选择，按照尹凡的心意也觉得这样用干部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案。高升这样的同志，在农业局工作多年，业务熟练，工作敬业，对全市的农业发展状况，心里装着很完整的一本账，尤其是他对“三农”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经常到下面搞调研、抓项目，到了任何乡镇村庄，都能和当地群众很快亲近起来。他对农民那份感情是天生的，是许多干部学不来，也不容易做到的。他在发展农业方面的思路，清晰完整，健康实际，可惜只是一介小科长，许多的想法和抱负根本无法施展。如果能让他在农业局挑一副担子，独当一面，肯定能对全市的农村工作带来大的推动。然而，由于年龄过了线，他这个科长算是当到顶了，所以市委组织部才在常委会的督促下，想到这么一个解决其“副县级待遇”的办法。
高升去上任时，给尹凡打过一个电话，尹凡当时不在河阳，只能在电话里鼓励高升几句，说不管任何岗位，都是工作需要，相信他会尽快适应农专的环境，适应新的岗位，配合学校班子把教学搞好。高升说，这个我懂的。既然组织上信任我，把我放到哪儿，我都要尽起责来。
高升去了农专后怎么样了？工作他应该是没问题的，尽管由于性格耿直，不善钻营，只知埋头工作，他被一些人讥为“夫子”，但他的业务水准精到，这点谁也无法否认。他以前经常给基层农技员和农民讲课，上课方面也有经验，不会生疏。尹凡担心的是他的心情。农专那地方上班比起农业局远了不少，每天来回路上要花一些时间。他妻子小麦长期靠药养着，以前高升只要在家，买菜做饭的事都由高升承担，现在，他一大早就得出门，买菜的时间是没有了，中午做饭也做不了，不知会不会让小麦感到不高兴？如果那样，高升的心情自然也好不了。
他曾让秘书小罗在自己工作空当的时候，安排个半天时间去农专走一走。市里经济工作会后，小罗从记事本上翻阅市长交代的应办理事项，发现去农专这件事还一直拖着，恰好这两天难得的没有什么会议，就建议先把这件事了了。
市长去农专，当然不好明说是去看高升的。高升一个享受副县级待遇的干部，连学校党委都没有进入，平时不用说见市长，就是分管副市长也难得见到，市长屈驾亲自去看他，很容易招来闲话。于是，小罗跟办公厅交代，市长去农专视察，主要是要了解一下农专教学改革的成果。
办公厅把这件事正儿八经通知了农专，又跟电视台联系，让派遣记者跟随采访。
学校接到市政府办公厅的电话，上上下下一片紧张起来。校长邓昌河与党委书记郭鸣当即把正在召开的一个关于教学管理方面的会议搁下，改成研究如何迎接市长视察的议题。
市领导来学校，实在不多，除了分管副市长一年会来个一两次外，其余领导极少在农专出现，有事需要上级指导的时候，多是校领导往市政府跑，一些重要的事项比如学校办公设施改善、校址扩建，某些相关局委的领导会来现场看一看，其余时间，农专就好像和河阳市其他部门、其他行业相隔绝一样。学校老师和外面的联系除了通过自己家人、亲戚或者同学，其余渠道几乎没有，如果夫妻双方都在学校工作的话，那他们对校园外的事情完全就成了盲人摸象了。领导们当然对校园外的情况更了解，但也就是相对而言，比起市县机关那些公务员来，他们甚至有些天高皇帝远的感觉。说起来，河阳学院与农专一样，都属于教育系统，而且河阳学院的行政隶属关系还在省里，但学院那儿领导却去得较多，与市直部门来往也多。个中原因，除了河阳学院行政规格高（正厅级）外，更主要的是河阳学院在高考录取上是一块香饽饽，河阳市直和各个县区头头脑脑和方方面面的人每年都有子弟参加高考，作为当地唯一一所设有本科学历且招生门类齐全的学校，学院是当地那些考分在录取分数线上下徘徊的学生们最寄予希望的所在，所以河阳市各个单位对学院的工作不能不支持和关注。而农专既带了“农”字，又仅仅是个中专，因此除了乡村的孩子，河阳市甚至各个县城里的孩子宁愿不拿文凭，也不愿意就读这所学校。相对于河阳学院来，农专呈现“门庭冷落鞍马稀”的景况，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尽管领导们来农专来得少，但又不好说市领导对农专一点不重视。这几年，农专的校舍改造和校园扩建等，都得到了市里很大的支持，学校标本室的建设包括农业科研基地的划拨，也都是尹凡市长亲自签了字才得以按照学校的要求落实的。市农业局长李青云来农专，是河阳市所有正县级干部中最多的，他甚至比教育局长陈敏敏来的次数还多。每次来农专，他都会讲到尹市长对农专的关怀，搞得邓昌河和郭鸣一直念叨尹市长长尹市长短的，都希望能把尹市长请到农专，当面“聆听他的教导”。一次，邓昌河和郭鸣还联名给尹凡写过一封信，信里怀着“万分恳切和感激的心情”请尹市长拨冗来校指导，可惜没有得到回音。他们不好再冒昧写信打扰市长，只好等待以后有机会再向市长“汇报工作”。
这次，市长居然真的要来视察了，这让邓昌河和郭鸣好不激动。在商议如何迎接市长的事宜上，凭经验，他们当然认为，赶写出一份汇报材料最为重要。
材料怎么写，该汇报哪些内容，在充分展示学校教育改革的成果的同时，是否要向市领导提出学校发展中遇到的、期望市里协助解决的问题，比如毕业生就业渠道的疏通、教师队伍的稳定等，还有学校和附近村民因为一条通往教学基地的简易马路的修建而闹纠纷的问题……这些，颇费了一些时间讨论。
作为校长，邓昌河倒是想把学校的困难趁机向上反映。学校遇到的有些事情虽然不大，但由于不是权力部门，协调起来却非常困难，比如和村民的纠纷，明明学校作了很大让步，可村民就是不肯通融，你这边把马路才铺好，他那边马上来人把路挖断，有一次闹得几乎动手，学校只好暂时停工。学校派分管的副校长和对方交涉，对方的村主任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副校长回来那个气呀，当着邓昌河的面就骂起娘来！这件事至今还没有解决。如果市长听了汇报，有了具体指示，农专岂不是能拿到“尚方宝剑”，逼对方让步了吗？
不过郭鸣倒头脑清醒，他说，给市长的汇报，我的意见还是报喜不报忧吧。尹市长来，肯定不会是他一个人，市教育局、农业局的领导可能都会来的，办公厅的通知明确说市长是来了解教改情况，要是把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捅上去，谁知道市直那些部门的头头会不会不高兴，说不定有人还会把责任怪到我们头上，说我们处理不当，连一点小事都摆不平呢！
郭鸣这句话出于一片好心，邓昌河当然明白，于是不得不打消汇报问题的念头。当然，考虑到市长来视察搞调研，不可能光听校长一个人汇报，还有书记和副校长们，说不定还要召开有中层干部甚至普通老师参加的座谈会，参加会议的人必定有一部分要指定发言，谁来参会、谁做发言、每个发言者该讲些什么，这些都要预先安排好，不然讲错了话或者讲走了嘴，影响学校形象不说，还会惹得上级主管部门不高兴，招来今后工作上的麻烦。校务会几个领导把市长希望了解的问题和可能问到的问题都分析了一遍，然后对号安排，那些有可能在市长面前发言的人，都让他们事先起草个稿子送校长办公室审核，然后还要基本背熟，以备万无一失。
讨论了汇报的内容和方案，接着是接待程序。
接待程序是个不可小觑的问题。从欢迎阵势到客套敬语，从领导来了是先巡视参观还是先在会议室落座；参观路线怎么安排，落座后是先汇报还是先请领导作指示！甚至到领导讲话时是先鼓掌还是指示完毕后再鼓掌，还有校方领导想和领导合影，要向哪个部门请示，等等，无一不要认真考究、推敲。
研究程序问题，足足花费了一个半小时。
程序问题敲定后，该准备的事项还很多，诸如环境卫生的打扫、欢迎标语的张挂、各色盆花的摆放……会议室里的座椅已经老旧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调换更新，还有饮水机、纸杯、空调器、扩音设备、茶叶罐、水果盘、香烟、文件夹、文件袋、自来水笔、削好的新铅笔（不少领导喜欢用铅笔，不用水笔）、记录本、纸巾、照相用的椅子，甚至包括领导去校园参观备用的雨伞（遮阳、挡雨两用）……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等到散会时，已经是中午12：40了。参与会议的几位副校长都说，哎呀，肚子早就饿过头了，家里老婆早就把餐桌收拾了，食堂里饭菜嘛也都凉了。不如校长请客吧，为了搞好明天的接待工作，先犒劳犒劳弟兄们！邓昌河自己家不住在农专，平时每天都在食堂里吃饭，当然他不是和师生一样去窗口排队打饭，而是待在小餐厅里，由食堂大师傅专门炒两三个他爱吃的菜端上来。今天见时间实在太晚，便答应大家的要求，到小餐厅里，炒八九个菜，开了一瓶白酒，几位校领导和科室头头闹哄哄地撮了一顿。吃完饭，已是下午上班时间，邓校长说，既然大家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接待市长的准备工作就得给我认认真真做好，谁的环节谁负责，千万出不得一点纰漏。万一要是哪个环节捅了娄子，不但要在校务会上作检讨，还要让他到市教育局陈局长那里去说明情况！你们都是副校长副处级，我处理不了你们，陈局长他可以掌管你们的生杀大权，免不了你的职也得给你一双小鞋穿！
见邓校长说得严肃，大家不敢嘻哈，按照上午会议的安排，一样一样去落实，直到晚上，学校各个办公室里依然都有人加班。从远处朝办公楼那儿看，看得见会议室里人影绰绰、灯火通明，直至夜半……
尹市长前往市农业专科学校视察，是在第二天上午。
一大早，市府办的电话直接打给了邓昌河校长，说尹市长一早就会去你们那儿，务必做好相应安排。邓昌河在电话里连连点头，说请放心、请放心，一切准备工作我们都做好了，一定把学校的情况原原本本如实向市长和市里有关领导汇报。接完电话，邓昌河连忙和郭鸣书记以及学校各位班子成员一道，去校门口恭迎市长的到来。
八点四十左右，几辆小车从市区方向驰了过来，不用猜就知道，是尹凡市长到了。邓昌河下意识地用手理了理脖子上的领带，又把身边的同僚们左右看了一眼，调整好脸部的表情，然后目光朝前，迎视着车队。
前面第一辆车的车号校领导们熟悉，是教育局长陈敏敏的座驾，其后是尹市长的车，再后面还有两辆车，不用说，那里面坐的也都是市直部门的领导。
当车队驶到校门前的时候，陈敏敏摇下车窗，朝站成一排的农专领导们摇摇手，意思是领导不便下车，让他们走回办公楼那儿去迎接领导。邓昌河正待招呼班子成员返回，尹市长的车却停住，秘书小罗先下车，然后替市长打开车门，尹市长满脸笑容地下得车来。
陈敏敏的司机从反光镜里看见尹市长下车了，悄声跟局长报告这一情况，陈敏敏不得不也推开车门下车。后面两台车也同样停下，车上下来的分别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齐欢和市农业局局长陈青云。
尹凡和陈敏敏两个不同的动作，其实折射出两位领导不同的“群众观念”。陈敏敏对待下级或下属部门的人，不自觉便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而尹凡尽管职位更高，对他人（不管是什么人）的视角都是平等的。本来小车可以直接驶进校园，一直开到办公楼前，从那儿下车用不着走一点路，但他见校领导们全都出来迎接自己，出于一种对他人尊重的习惯，便下车与校领导们一一握手！这样一种细节，一般人不会细想它的微妙之处，就是当事人自己也不会预先思虑，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
和前来视察的领导们打过招呼握过手，邓昌河快步走到头里，领着领导们进入校园。
宾主一行十几个人一起朝校园走去，没有行列，看似随意，次序却很清楚：尹凡走在前头，邓昌河脚步的快慢视市长的步行速度而随时调整；市里几位部门的领导齐欢、陈敏敏、陈青云等跟在后面，比尹凡落后半步的样子，这样既突出了尹市长的中心位置，又不使得市长显得孤立；尹凡秘书罗旭东和农专党委书记郭鸣走在他们后面，两人还不紧不慢地聊着什么。小罗随意地问了郭鸣书记一句：你们学校从农业局调来的高升同志呢？郭鸣回道：正上课呢。哦！小罗不再说什么。
学校那些副职们则迈着碎步跟在最后。
农专的院子里，花草树木不少，而且品种繁多，有些花木在其他地方很少见到。这些花木都养护得不错，看去挺精神的样子。院子中间一个花圃，在这个深秋季节，里面的各色花朵依然艳丽，这让尹凡意料不到，他随口说道，到底是农业学校，连花草树木都养得精神！邓昌河马上说道，不敢不敢，市长夸奖。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花草树木也一样，有灵性，知道今天有重要领导要来，所以也就格外有神呢！
他这话一说完，齐欢、陈敏敏还有陈青云都笑了起来。陈敏敏说道，邓校长不光嘴上会说话，工作也确实做得不错，市长您看他这一亩三分地，打理得多清爽！
尹凡点头道，确实不错，多好的一座校园！他忽然停下脚步，说，不用忙着去办公室，还是先看看你这个校园吧。
齐欢立即接过来，对邓昌河道，邓校长，市长的意思先看看校园，参观参观，办公室等会进去，好不好？
邓昌河说，没问题，盼了这么久盼望市长来视察呢。我们这里随时经得起检查。
一行人在邓昌河的带领下，沿着学校建筑群集中的地方走了一圈，看了教学楼里正在上课的教室、标本室、微机室、图书馆、学生宿舍和食堂，一路走马观花，也花了一个多小时。邓昌河边带路边汇报，同时还要回答尹市长和各位领导的提问，走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可是看得出他心情却很兴奋。
在尹凡眼里，农专的楼房建筑比起河阳学院来，要差了很多。除了一幢教学楼是新的外，办公楼看上去是七八年前的样式，已是半旧不新了；宿舍楼也只有一栋新的，其余就显得老旧了：锈迹斑斑的老式钢窗、带翻窗的木质门，外墙面抹的水泥已经剥落，有的地方甚至有干透的水渍，一看便晓得那些地方曾经渗雨，后来加以修补才杜绝了渗漏。还有两栋双层楼，是陡坡形屋顶，屋顶盖的是红色机瓦，黏土砖、木格窗、木栏杆……这样的房子，在整个河阳市已是罕见的了，尹凡记得自己二十多年前读河阳师专的时候，师专主要的楼房都是这种样式的，而现在，这样的房子在河阳学院已经绝迹，没想到农专这儿还保留着这样陈旧的房舍。看来农专的条件还是简陋，政府拨付的财力不充足，学校自己的收费也解决不了多少实际问题！
看完这些，最后来到办公楼前，邓昌河先把大家带到一楼的校史展示室，那儿的布置其实对校史展示得少，主要展示学校获得的成果，包括学校培养了多少学生以及其中有哪些成为领导或专家（所谓“领导”，是达到县一级职务的官员；“专家”则是获得副教授职称的技术人员）、学校自身和师生们获得的各种荣誉、学校教师们发表的学术论文及科研成果等等，看去琳琅满目，但等级高的却很少，多数不过是一般工作业绩，可见农专在教学和科研质量上并没有多少值得骄傲的东西，这让尹凡有些暗自摇头。不过，他发现成果展板那儿，已经有了高升的名字，上面标明高升某年某月在哪本刊物上发表了哪篇论文，细看日期，居然是多年以前的，心想学校可真会做文章啊，高升到农专还不到一年，他发表的这些论文都是以前在农业局的成果，现在学校也把它们算到自己的账上，可谓用心良苦哇！
看完校史室，上楼到会议室里依次坐定。会议室里的座位分为两圈，一圈崭新的皮椅围绕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桌面上摆着各位领导的席位牌。皮椅后面是一圈沙发，在领导们进来之前，沙发上早已坐满了人，显然是来参加汇报会的中层干部和部分老师。领导进门后，这些人在郭鸣的暗示下同时起身，用掌声表达对领导的欢迎。尹凡注意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中没有高升！
几位身着旗袍身型苗条看去像学生的年轻女孩给领导们泡着茶水，她们的动作显得有些紧张，一个女孩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打了，邓昌河压低声音批评道：小心点，小心点！
汇报开始的时候，邓昌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份稿子，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忽然也有些紧张，稿子拿倒了还没发现，直到齐欢让他开始说，他低头看稿的时候，才匆匆又把稿子调转过来。
应该说，邓昌河的汇报还是不错的，层次分明、逻辑严谨、主次得当，对学校的历史和现状以及未来的发展都用了几句很精炼的话来概括，不累赘、不啰嗦、不重复，对前任的评价、对上级的赞誉、对同僚的肯定都恰到好处，同时又巧妙地烘托出自己这一任班子的政绩，看得出这位邓校长脑瓜子的清醒和精明。
接下来是其他人发言，从校领导到一般教师，都按照事先布置的：发言不超过三分钟！他们中有的讲得不错，有的比较空洞，总之多是对学校和教育局的赞誉，听上去信息量不多。好在每个人的发言都简短，所以听起来不会感觉太累。
时间到了11点左右，齐欢说，发言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时间，请市长给你们讲讲话。邓昌河马上带头鼓掌，大声说，热烈欢迎尹市长给我们学校作重要指示！
尹凡在这样的场合讲话一贯不用预先准备，他从当前总的经济形势切入，谈到“三农”问题的现状和未来的走向。又根据上午听到的和看到的情况，对学校的管理作了适当的表扬和肯定，同时指出农专办学的目的和市政府的要求。娓娓道来，言简意赅，既有政策高度，用语又亲切平易，听的人都表现得很认真，而且齐欢和罗旭东知道，这认真不是装出来的，他们确实被市长的讲话所吸引。
讲到最后，尹凡出乎邓昌河的意料说道，农专的教育和科研质量要进一步跟上，不能止于现状。当然，上级的支持力度也要加大。这些年，我记得市里给予的拨款有过一些，看来还远远不够，明年的财政计划，要有针对性地开个口子！陈敏敏同志你记得一下，到讨论明年工作和预算时，对农专不要忘了。实事求是地说，市里财政也很紧张，要想给予太大的支持力量有限，这就要到上面去争取。市教育局也好，你们自己也好，多到上面去跑一跑，看看省厅的教育专项经费当中可不可以争取到一些。农业厅方面青云同志也想办法做做工作。办教育尤其是办农专这样的学校，绝对不能口头上说得重要，实际上冷落一旁。农业科技人才对我们这样一个农业市来说，是非常紧缺的。我来农专还是第一次，所以要跟大家作检讨。重视农业，重视农校，要从我这里带头做起，以后每年必须来个一两次。他的话说到这里，邓昌河和郭鸣同时站起来拍手鼓掌，邓昌河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只是激动地把巴掌拍得更响。会上的其他人员也一起跟着鼓掌，热烈的掌声持续了足有好几分钟！
汇报会结束了，离午饭还剩二十分钟的样子，齐欢小声对着尹市长耳边说，学校领导提出想和您合个影。
尹凡说，合影？中午这个光线，行吗？
齐欢说，现在的季节，问题不大吧。
那好，可以呀。参加会议的老师们也别走，大家一起合影吧。还有，高升同志呢？他尽管不是班子成员，应该也属于领导层的干部嘛。刚才说他上课了，现在下课没有？让他一块儿参加！
邓昌河赶紧指挥一名干部跑步去叫高升，那边则让一名副校长招呼老师搬椅子、排座次。趁没人注意，陈敏敏很不高兴地对邓昌河说，你怎么这么疏忽大意，今天上午还让高升去上课？你没听说高升调到农专来是组织部安排的吗？组织部这样安排是参考了尹市长意见的！
邓昌河红着脸说，高升这个人平时好放炮，他一来就批评学校办学重形式不重内容，尤其不重视培养学生对农村和农民的感情，有些老师还有意无意引导学生跳出“农门”，说这样办学校，还不如干脆让农专改名算了！他这样子的脾气性格，我敢让他来参加会吗？
见邓昌河这样说，陈敏敏也无话可说，只好说，行，赶紧安排合影吧。市长还要赶回去。
我们已经定了中午的酒席，在新马泰大酒店，两个包间呢！
赶紧打电话撤了！政府办没告诉你们市长不留下吃饭吗？
告是告诉了，可是我们总觉得市长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尽点地主之谊恐怕过意不去。
切！市长还要吃你什么饭？你今天整个接待工作都做得不坏，就是高升的事情没安排好，这不叫百密一疏，而应该叫政治敏感性不强！明白吗？
是，是，怨我只顾前不顾后，只考虑不捅娄子，却不自觉捅了大娄子，唉！
算了算了，好在尹市长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以后你得长点脑子，千万别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