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姐，你怎么了？”凤眠惊异不已，那批粮食坏掉，是要赔掉许多钱不错，但是，卫慧也不用这么一副令人吃惊的模样吧？难道说，那么些银子，就让她受惊发昏了？
“凤眠。”卫慧已经略略平静下来，她尽量放松了语气，却仍旧显得特别的郑重地交待道：“那些粮食不要扔掉。你回去收拾出一件房子，将那些粮食全部堆积进去，摊薄，每日再派人洒水……”
堆积？洒水？要是真的那样做，那些粮食岂不是烂的更快？
“慧姐姐，你真的没什么吗？”凤眠不确定地望着卫慧，莫名地觉得心底凉嗖嗖地。
“没有。你赶紧回去……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卫慧说着，撇下凤眠，急匆匆回到房中，取了一件外套走了出来，一把拉起仍旧呆楞的凤眠，朝外走去。
药厂的仓库中，码放着一堆堆的药材。在这仓库的一角，十几堆码放整齐的麻包很是引人注目。因为，那淡棕色的麻包上，此时已经长出了斑斑点点的青绿色霉斑。
两个小厮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跟在卫慧和凤眠身后，心里不安地忐忑着。
自从进入济坤药厂，他们不但每个月都能领到两钱银子的月钱，药厂每个月还发两斗粮食，作为药厂的员工，生病了，药厂不但不扣月钱，还会让他们免费区医馆诊治……这样的好伙计，让他们一家人都不用再挨饿受冻。所以，他们真的害怕，这一次坏掉了这么多粮食，东家一动怒，就会将他们打发回家，甚至，那粮食的损失……只怕将他们连带全家大小都卖了，也不值那么些银子……
战战兢兢地跟着卫慧、凤眠走到一堆粮食旁，看着卫慧细细地观察着每一袋粮食的情况，两个小厮的头低的更狠，似乎想要将自己的脸连同身体一起，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好！”卫慧猛地一声轻喝，将身后跟着的凤眠和两个小厮，都吓了一跳。
凤眠不满地翻个白眼儿，两个小厮却几乎吓得就要跪下去。
这么多粮食发了霉，眼看造酒是无望了，那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烂掉。本想着真正的主子－－为回卫先生来了，能够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却没想到，她只是默默地看了半天，并不说话。终于说了话，又是这么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一个‘好’！
凤眠心里清楚身后小厮的不安，但也知道，卫慧此时的举动，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哪有人像她这样，眼看着自己巨额的财产瞬间将化成泡影，她却自己来给自己的损失倒霉叫好地？
不满地撇撇嘴，凤眠走到卫慧身后，尽量压低声音道：“慧姐姐，你别太伤心。这些粮食虽然生了霉，但是还有近一半，用水淘洗一下，就能送到军中的御马司，那些粮食虽然不能再用来酿酒，却仍旧可以喂马的……”
凤眠的话未说完，就被满脸笑意的卫慧挥手打断。
“凤眠，这话不用再提了。你吩咐人，将这批粮食送到一件密闭的小屋中。”说到这里，卫慧转身看着那两个仍旧战战兢兢地小厮，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就负责这件事吧。如果人手不够，再找两个帮忙的。五天后，我再来看看。”
卫慧乐滋滋地取了一些发霉的粮食，径自从仓库里走了出去。
“凤先生，那个……”本等着接受处罚的两个小厮，见卫慧不但没有处罚他们，言语中似乎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都是一头的雾水。可是，卫慧根本没有给他们询问的机会就离开了，不得已，他们只好向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凤眠开口。
“嗯？什么事？”凤眠正盯着那道月白色的秀挺背影从仓库里离开，听到身后两个小厮开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有些不耐烦地回应。
“呃，那个……那个刚才卫先生是什么意思？”卫先生似乎没有责罚他们的意思，可是，这样的结果，他们自己都不敢想。虽然粮食发霉大多是因为连绵的阴雨天气，可是，就这样毫无处罚，他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里边多多少少也有他们不可推卸的一些责任。
“还能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把这些粮食统统弄到一个干净的房间里，不断地泼水，让粮食保持湿润。”
凤眠这么说着，强自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也弄不懂，卫慧为什么要这样糟蹋粮食。如果，不是她已经养成了尊敬卫慧决定的习惯，她真的不想理会她的这个安排。要知道，这些粮食现在卖给军队养马，还可以至少挽回三分之一的损失，若是听她的安排那样处置，她就只能眼看着这些粮食发霉烂掉了。
这样的决定，看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眼中，恐怕都会被给予同一个定义－－疯了！
所以，话一说完，凤眠不敢再面对两个小厮看疯子的目光，拔腿，落荒而逃。
两个小厮不知所以地开始按照卫慧的吩咐搬运粮食，不提。
烈从回到兴城后，就简单地和卫慧打了个招呼，自己离开了。
顾之谦和霁朗，这几天都有些诧异，往日卫慧虽说也忙，但看诊和手术的间隙，总还能够抽出一些时间，陪陪他们，有时候，还会抽出一点儿时间，亲自下厨为他们做一顿美食。
阿黄和青龙这几天最是郁闷。特别是青龙，简直都开始有些后悔，为了经常吃到美味儿而认主，却没想到，真的认主之后，反而吃不到那种美食了。只可惜，作为灵兽，一旦认主就不可更改了……
这一天傍晚，顾之谦带着霁朗、阿黄和青龙在饭厅里用餐。这个院子的女主人从中午看诊完毕，就钻进了她那间封闭的小屋，再没有出来。
并且因为在她设立那间小屋之时，她就宣布，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动物，甚至还包括时刻绕在她手腕上的青龙。都不能进入那间小屋。所以，没有人知道，卫慧在那间完全密闭的小房间里，在干什么。
饭厅的窗户大开着，初冬潮湿阴冷的风，瑟瑟地吹进来，让整个房间都阴冷冷的。
桌上的饭菜，在冷风的吹拂下，很快就冷了。霁朗和阿黄、青龙都蔫蔫地，无精打采地扒拉了几口，就开始对着一桌冷掉的饭菜发呆。
霁朗更是不时地抬眼，透过窗户看看那扇紧闭的门，小小的嘴巴紧紧地抿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却在努力忍着，没有让那雾气凝聚成水滴－－因为妈妈曾经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是男子汗，他已经长大了，就不能哭了！
虽然，受到妈妈的冷落，他真的很伤心。
就在他吸溜着鼻涕，再一次看一眼窗外，眼中的雾气几乎再也隐忍不住的时候，那扇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霁朗、阿黄、青龙，甚至顾之谦都在第一时间，向着那扇门看过去，卫慧像一阵旋风一般，从那扇门内走了走来。
一边走着，她还一边笑着，苍白疲惫的脸上洋溢着满满地欣喜。那若狂的欣喜，就连顾之谦也是第一次见到。
卫慧疾步走进饭厅，一进门，就高声笑着宣布：“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霁朗早就忘记了伤心和委屈，也忘记了被冷风吹出的鼻涕，只是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妈妈，露出这么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
阿黄下意识地与青龙对望了一眼，然后又很有默契地别开头，各自向着门口那张欢喜的面孔看过去。
顾之谦倒是还算镇静，他微笑着走过去，握住卫慧的手，察觉到她手指的冰冷，于是，想要接过她手中的小瓷盘，然后给她暖暖手，却被她一下躲开。
“之谦，你看，你看。”卫慧抽回被顾之谦握住的一只手，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白瓷盘，自豪地举到顾之谦的面前。
虽然卫慧躲开他的手，让顾之谦心里有些不喜，但，他还是顺着她意，将目光调向举到他面前的白瓷盘里。
这是一只卫慧设计的特制白瓷盘子，盘子的周边都是齐整的，没有一点儿花纹和点缀。在盘子里，盛着一些半透明的像肉冻一样的东西。在这层薄薄的肉冻上，有些金黄色的斑点。而斑点儿中央，则是一小片青绿色的东西。
顾之谦仔细地看了几眼，没有看出什么，下意识地抬起手指，想要触摸一下盘子里的东西……
“哎，别动！”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瓷盘，就被卫慧厉声喝止。
顾之谦一愣，脸上一贯的温润笑容也是一僵。
她不但不让他握手，甚至，连她的东西都不让他动了么？而且，几乎在他伸出手指的同时，她就将那个白瓷盘子缩了回去，远远地躲开他，似乎怕他再次动手一般。
顾之谦心中不愉，但是脸上并没有带出多少怒气，他只是抬眼望着卫慧，缓缓而问：“怎么了，慧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