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眼中寻找出这种熟悉的原因。
他的声音，他的冷冷地语气，他的果敢决断，还有……他那令她熟悉的弯刀，还有那杀人时冷冽到极致的杀气！
卫慧几乎在一刹那间，就确定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冲到自己身边，奋力的守护……
明白了，她心中激动一闪而过。眼睛酸涩灼热，却被她强力压制住那濛濛的泪意。对着他点了点头，蹲下身去，开始给顾之谦检查伤势。
只是略略一看，顾之谦身上的伤就让卫慧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全身多处受了刀伤，而且，腹部一个深深地创口，几乎对穿过去，一身白衣，早已经被浓稠的血浆染成了红色。
这样的情形，必须立刻清创，在进行手术缝合，但是，如今这个状况……
略一思忖，卫慧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望向那两个牧蛇女。
两个被主子遗弃的少女，连唯一的御蛇进攻的本领，也被人家克制的死死的，根本起不了作用。若是那群死士，两个牧蛇女还能拼一场，但是若是卫慧想要杀她们，那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本就惊慌不堪，见卫慧神态不善地盯住她们，心中的恐惧更甚。下意识地缩了缩了身子，再次向蛇群深处退了几步，目光瑟缩而戒备地注意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她们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却被那个香榧儿当成了杀人的机器，甚至，在香榧儿心中，这些少女的命，还比不上一条青蛇！
（青龙委屈地直抽抽，什么一条青蛇，它本来就是一条尊贵的龙，好不好？又岂能是那些卑微的人类所能比拟滴？）
心中略有不忍，卫慧的脸上，却仍旧是一片淡然和冷漠。
她的目光在那群死士身上扫过，开口轻轻说道：“你们，只要将这些蛇虫弄走，就可以走了。”
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再次看向了两个罗嗦少女。
那两个少女有些不敢置信，手握青龙，根本不怕蛇阵的对方，居然能够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两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个壮胆开口嚷嚷，颤抖的尖利声音，泄露了她心底巨大的恐惧。
“休想，你根本是想骗我们驱赶了蛇儿，才好向我们下毒手！”
“哼，凭这些小小的蛇儿，需要我这么费心吗？要走要留，你们想好了……”
两个少女当然想尽快离开这个。她们再次对望一眼，心思急转间，都确定了一点。
如今圣女因青龙认了她人为主，一怒之下弃了她们，但是，如果她们只是人回去的话，恐怕圣女迁怒之下，还是会将她们处置掉。这些蛇儿虽然无法与青龙相提并论，也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再聚拢这么多。
若是能将这些蛇儿带回去，说不定圣女还会看在蛇儿的份儿上，放过她们。
拿定了注意，两人同时点了点头，抬手将手指靠近唇边，蛇哨声起，蛇群渐渐调头，向外涌去。而两个少女，更是随着蛇群一起，走出破庙。
蛇笛声起，蛇群开始退去，满地的尸体、鲜血就暴露出来，浓重的血腥里夹杂着蛇虫特有的腥臭气，随着门窗外处刮来的风，一阵阵地让人作呕。
卫慧瞥了一眼那些小厮的尸体，想起一路上，他们对于她的照顾；想起他们一个个吃着她做的野味儿，满口赞叹；想起不过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一起吃饭、说笑……心中酸涩，却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心念动间，青光一闪，青龙再一次恢复了几丈长的真身，将卫慧护在身后。
她也不再理会那几十个死士，烧水、取药，准备为顾之谦手术。
大殿中央，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相恐怖凄惨，断手断足地，肠穿肚烂地，身首异处地……零零碎碎地断臂残肢浸在浓稠发黑的鲜血中，在仅存一个篝火火光的映照下，又夹着从洞开的门窗处扑进来的风雨，让这个暗沉沉的大殿，阴森恐怖地仿佛阎罗地狱。
一群手握利刃全神戒备的死士，望着卫慧镇静地在他们眼皮子低下做着手术，似乎完全将他们视若无物，都在不敢置信中带着重重的惊异。
依据所知的消息，和她虚浮的脚步和浅显的呼吸，都能判断，这个女子根本没有武功。但是，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自信？
其实，卫慧此时完全是强迫自己镇定。就像她每每进入手术室，就强迫自己将与手术无关的杂乱思绪完全摈弃在外一样。在她的心中，作为医生，对病人的责任是第一位地。
但是，她也在赌，赌凭借身边这个男人、青龙和阿黄刚才神勇的表现，可以震慑住那群死士；她在赌，自己越镇定自若，那群人越不敢轻举妄动。
顾之谦被血水浸透的衣衫，被缓缓解开，那一道道伤口，彻底地暴露在卫慧的眼前。看着那一个个肌肉外翻血流不止的伤口，卫慧的心，再次被揪紧。但是，医生的自觉和理智，让她平抑下波动的心绪，有条不紊地，清理、缝合、敷药、包扎……
顾之谦四肢、身体上的其他伤口卫慧倒没怎么费事，很快就处理完毕。只是，腹部那个深深地伤口，让她略有一丝踌躇。
虽然，她做过无数次剖腹产，也做过无数次妇科手术，但是，对于这么严重的外科手术，又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真的没有一点儿把握。
只是，她别我选择。
这里虽然有从卡车上带出来的药品，却没有备用血浆。如果再拖延下去，不等伤口感染，顾之谦就会因为大量失血而死亡。
想要这个男人活下来，想再次看到他温润笑容……她就必须动这个手术，而且是必须马上进行。
麻醉是不能用了。首先没有麻醉师，其次，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也等不及麻醉药生效。
卫慧尝试着，用顾之谦教给她的点穴法，点了几处止痛的穴位。然后，努力地让自己镇定再镇定。卫慧手中的手术刀，缓慢而准确地切开了顾之谦的腹部。
打开腹腔，卫慧的眉头禁不住地皱了起来。
整个腹腔中，所有的器官几乎都被血液浸泡着。卫慧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清理出大部分的积血，然后，开始寻找器官上的创伤。
细细检查之后，卫慧略略松了口气。
幸好，只是伤及了小肠。幸好，没有伤及肝脏，更没有伤及腹腔大动脉。
她略一思索，果断地将截去一段已经断裂又被血浸透多时的小肠，然后，仔细地缝合，又进一步清理了腹腔中残余的血迹，这才一步步将腹腔再次缝合起来。
待她颤抖着手，将这个外表上看并不太大的伤口缝合起来，包扎好，又给顾之谦注射上一支破伤风和一支抗生素后，卫慧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仍旧背着霁朗的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浑身瘫软的她，真想就此躺倒，或者坐下－－她的双腿已经虚弱酸软地颤抖不已。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大殿中诡异的宁静，也将虚弱无力的卫慧，从放松状态下，蓦然惊醒。
她僵着身子，循着那掌声望过去。
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大殿里那群死士已经不知所踪。而大殿门口处，站着一个魁梧矫健地黑色身影。
卫慧望着这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男子，眯了眯眼睛，心中的某一处记忆，似乎在一刹那苏醒。
“没想到再次见到姑娘，还是在这里。姑娘身处如此境地，却仍旧静若深谷幽兰，实在是令本王佩服之至！”
看着这个黑袍男子，一步步向着殿内走来，她心中下意识地就像抱着霁朗快速冲出去，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但是，她的理智却让她努力地镇定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她没有接话，只是尽量保持着一脸的镇定，不动声色地看向这个男人。
今天，他如此镇定的最后一个出场，又自称‘本王’，显然是不打算像上次那样隐瞒自己的身份。那么，能够让他这样自信托大，只有一个理由－－他身后定然带了足以维持他这份自信的势力！
烈和阿黄一左一右，将卫慧和顾之谦护持在身后，已经将身体缩小了的青龙，也再次从卫慧的手腕上抬起头，警惕地关注着殿内的气氛。
那人也不以为杵，轻轻一哂，道：“此次本王路过此处，手下人恰闻罗嗦族妖人与随州睿王府的死士勾结，似乎要谋害某人。本以为又是针对本王设下的圈套，却没想到，他们对付的是姑娘……只是，本王情况不明，做了些准备才匆匆赶来，倒是让姑娘受了惊吓辛苦。未能及时为故人襄助，实在是本王的过失了。还望姑娘宽宥些，多多包涵则个。”
故人？她与他算哪门子的故人？若说劫持者和被劫持者也可以称为故人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