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都日报党组成员和总编副总编都在大门口恭候宁宇他们。日报社的总编辑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那副深度近视眼镜成了他的标志。见到宁宇他们，他迎上前来，紧紧握住宁宇的手说：“宁部长，欢迎你来报社检查指导工作，你是新闻界公认的专家型领导啊，我们这扇大门好久没有迎接像你这样内行的领导了……”虽然总编辑的赞美有些露骨，但他说的却是真话。
实际上，龙都日报并不是外界想象的那样光鲜，经营状况也是不容乐观的。除了日报和印刷厂是盈利大户之外，晚报和晨报都还处于亏损状态。其他的经营性实体大多也是徒有其表，没有多大的经济效益，网站和杂志社也是赔本的买卖。总编辑痛苦地对宁宇和其他领导说：“我们内部现阶段也需要积极改革，若不然，我们整个日报系列都会受到影响，现在市里面已经决定要深化改革，我们是举双手赞成的。可是，我们报社的内部问题也不是一个两个，这些人员的安置都是一个大问题。现在真有疾病难返之痛啊……”
宁宇问：“日报社是党报我们不说了，现在晚报和晨报有多少员工？”
总编辑说：“两百五十多个。晚报九十多，晨报稍多一些。”
宁宇又问：“现在的经营和管理推行的什么政策，谁对经营负总责？”
总编辑说：“现在是各报自己负责，每年都实行目标责任制。但是每年的目标责任制都实现不了，日报每年都得给每一个单位反补差额部分。”
宁宇问：“现阶段有几个单位是这样的呢？”
总编辑说：“目前只有日报和印刷厂是没有反补这一说的，其他的单位每年都在反补。这几年累积起来的反补部分已经高达三千万了。我们党组也很着急，一直在研究深化改革的具体方案，现在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出口。”
宁宇暗想：这也是没有花你腰包里面的钱呢，拿国家的钱财和资源不当一回事呢。这样的状况已经存在五年左右了，这个班子居然让这样的问题一直拖到了今天。他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是他还是不温不火地说：“好啊，既然你们党组也看到了这个问题的严峻性，就要借市里面这一次改革的东风，好好动一动内部的手术，改变过去那种贪大求洋的办法，转变观念，不光只求做大产业，还要敢于做强产业。”
总编辑连忙说：“领导算是一针见血了，我们过去就是盲目贪大，没有在做强上下力气，这一次改革，我们一定要在做强报业的基础上下狠功夫。”
宁宇说：“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就好。对市里面的这一次宣传文化产业改革，你们党组有什么意见啊？”
总编辑说：“我们党组的意见是高度一致的，坚决贯彻执行市里面的决定，也一定服从服务于市里面的决定。”
宁宇笑笑说：“改革就是要打破原来的陈规陋习，也要割掉一些人的既得利益，在这方面党组有思想准备吗？”
总编辑说：“我向领导表一个态，在改革的过程中，就是要我牺牲自己，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只要有利于这个产业的壮大和发展，我们无条件支持。”
宁宇说：“嗯，有这样的态度和决心，我们的新闻报业集团组建就有望了。”
随后，在总编辑和其他报社领导的陪同下，宁宇他们参观考察了印刷厂后返回报业大楼。走进采编平台，宁宇看见很多花一般年纪的年轻人，他也仿佛回到了报社，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总编辑说：“同志们，宁宇部长和市领导们看望大家来了。”采编平台上的编辑记者们站起身来鼓掌。总编辑又说：“下面，我们欢迎宁部长做指示。”又是一阵机械的掌声。
宁宇原本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场景的，过去看见领导们去采编平台看望大家，大家内心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十有八九还会在下面嘀咕，讲什么讲啊，多发点钱比什么都重要。现在轮到他成为别人讨厌和鄙视的对象了，所以他能理解这些站着的编辑记者们在想什么。他清清嗓子，说道：“同志们，我和你们是同行，深知你们的辛酸和苦楚。我理解同志们的辛苦，我也了解同志们的处境。所以我想对大家说一句真心话。我们龙都报系还不富裕，很多报纸还没有摘除亏损的帽子。所以大家的生活也还不富裕，甚至还不能达到温饱。我今天给大家带一句话，市委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现在也马上要着手解决这个问题，要着手组建以龙都市委机关报为龙头的新闻产业集团。要将龙都的新闻产业推向新的高度，我们确信，今后的龙都报业集团成立之后，集团的分工会更合理，发展方式会更科学，当然最直观的，大家的收入状况可能会因此而发生改变。所以，我希望大家努力工作，勇于给报社和市委宣传部和市委献计献策，我们将会认真听取你们的意见……”他的讲话之后，采编平台这才爆发了真正的掌声。同行的市人大副主任和政协副主席嘀咕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这样的话他们是不会让宁宇甚至雪雁听到的。
在报社的调研之中，宁宇还了解到了另外的内情。日报的总编辑原来是文化局的一个副局长调任的，这个人早年写点短小诗歌，有些文人的小格调，但是他为人谨慎，又没有现代报业管理和经营的先进经验，所以，他掌管的报社系统之中，就出了很多问题。就是出了问题之后，他也没有能力及时纠正。另外，他也了解到，晚报总编辑是一个不懂报纸的外行。他不顾报业的内在规律，一股脑儿地在报社的框架之下展开报业之外的经营，弄得报社经营不善，债台高筑。晨报的总编辑贪大求洋，不顾龙都报业市场的现状，强行将晨报的发行量扩大，同样让报社亏空。林林总总的信息证明，报社的领导班子不论是知识结构，还是管理水平，都不足以驾驭今后的龙都新闻产业集团，宁宇为之忧心起来。
这一次，他主动将雪雁拉到自己的车上，问道：“你觉得龙都报社的领导班子怎么样啊？能跟上我们今后的改革吗？”
雪雁一知半解地说：“他们的年龄结构是偏大了一些，在管理方面反应也太缓慢了……”宁宇一边听她的话，一边想：何止仅仅是这两个问题啊，最主要的还是他们都很外行啊，本来是搞行政的，怎么可能驾驭得了专业性较强的报业集团。他内心盘算着，要改革龙都报业结构，还得有合适的人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