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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皇秦作庭过了六月初二,便有二十三岁。因为明昭皇殡天不久,不宜大肆置办寿宴,撤了彩棚和喜灯,连宫中往日里九座戏台也只开放了两座,在嗣音阁里留了金殿,摆放官员的寿幛和寿礼。

辰时刚过,皇帝和太后的卤薄便从仪天殿出发。

犀牛车有六,饰以金装莲座,香宝鞍韂,在卤薄最前;又有导者六人,驭者六人。导驾清游队十二人,后士兵十二人执龙旗分列两排,再跟指南车,记里古车,白鹭车,鸾旗车等;右丞相褚遂安奉引,镇国将军陆执参乘;

随后便是皇帝和太后的玉辂,前后三十六驾士簇拥,左右卫将军护驾,随侍了佩剑的金吾卫和轻袍宦官;后有宫人执了各色团扇,孔雀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

最后的护卫依仗随了头戴兜鍪,身着铠甲,手执刀剑的左右厢步甲共二十八队,八百四十人一路浩浩荡荡先往太庙拜了先帝,后又往早已备下寿宴的嗣音阁里来。

陆瑾佩透过玉辂的纱帘,瞧着外面乐呵呵的宫人,沿途给各位参宴跪拜的臣子送去寿桃和寿糕,那模样颇有几分彩衣娱亲的味道。

瞧这仪仗,瞧这排场,瞧这威武浩荡,瞧得她都有些心痒痒,虚荣心高涨。

所以说,那么多皇亲国戚甚至平民百姓挤破脑袋,杀出一条血路都要登上那至尊的皇位;即使登不上,也要在那条不归血路上作一块称职的垫脚石,拱着后辈玄孙什么的,往上走上一走,说不定哪朝哪辈的就成了千古一人。

譬如陆家或是傅家。

就算在黄泉地狱的,也能扬眉吐气一把。瞧,老子虽然是鬼,但鬼也是有等级的,皇亲国戚哎,最顶端的鬼,要得就是这个气度和尊严。

这么瞧着瞧着,就瞧见了随侍在玉辂边上的傅尧徽,陆太后脑仁疼得一不小心就一头磕上硬邦邦的车架,算是给人一招呼。

回头就对上了秦作庭似笑非笑的眼神:“安平世子可真是痴情。”

陆太后呵呵干笑了两声,就听外面傅尧徽道:“娘娘仔细凤体。”

“……”陆瑾佩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耳边还有一道魔音:“难怪安平世子总是阴魂不散,感情早想着母后有这么一招。”

“……”哀家能不能打死这个不肖子孙。

到了嗣音阁,随着寿星四处瞧着大臣献上来的寿礼,天南海北的,奇珍异玩,陆瑾佩很是纳闷,成日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这些龌龊之辈,是从哪里寻来这些个东西。

看看前方尊贵的继子眼中止不住大放异彩的赞赏,太后娘娘就很是鄙视。

再瞧瞧进献的寿幛,陆瑾佩更为鄙视。

蓬壶春到,大德必寿。

秦作庭有德么?好像没有罢,应该和这个没有关系,写这个作甚,谄媚。

桑弧耀彩,俾寿而康。

一介武夫,用得着这么好的词么,谁写的,佞臣。

秦作庭回过头来,瞧着盛装的小继母,抱着只猫,眯着眼眸,仔仔细细地瞧着寿幛,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猫看到他,慵懒地张开嘴打了个呵欠,似是嘲笑般地转过头去,让秦作庭很是愤懑:“母后,有何指教?”

他就是瞧不得她好过,她不招他,他却耐不得寂寞,这种人和他爹一个德行,欠打;偏生的一张脸,乐开了花似的,真是十分的不应景。

“哀家瞧着皇儿的臣子甚是忠心,很是欣慰。”

“……母后欣慰就好,这是儿子的本分,倒是母后觉得哪些臣子很是忠心。”

“皇上说笑,哀家一介弱质女流,哪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况且后宫不得议政,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哀家作为太后当谨言慎行。”

“母后所言甚是。”

在自己寿辰当日还讨打的皇上,颇为优哉游哉地打开他的风雨江山万里扇,丰神俊朗地看着陆瑾佩:“儿子听闻母后近日不大安枕,已宣了太医备下,待母后得空可宣来瞧上一瞧,万要保重身子。”

看吧,此类货色,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岂是揍上个一两顿便能解气的。果然不能平白无故捡儿子玩啊,天上掉得不是馅饼也就算了还来上一锅滚油,折腾得你外焦里嫩,完了还问你舒不舒服。

“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忧心哀家,真是有心了。”有心把哀家气死才能罢休。

“儿子应该的,母后身子不好,当然要多用点心,母后请。”

用心你个头。

熬过了一波一波诺诺地唱和和虚假的恭维,教坊司的乐人在丹陛下吹拉弹唱,君臣同乐很是热闹。

皇帝陛下殷情又周到地夹了一箸才搁在自家后娘的碟子里:“母后头一回吃这些宫宴,可是不大习惯?”

陆瑾佩瞅着面前基本未动过的饭食,端庄有礼地笑道:“自然而然地也就习惯了,皇上孝心可嘉。”

“母后不必客气,朕伺候母后当尽心尽力。”说罢又接二连三地夹了好些,一时间连靠近些的朝臣都频频侧目。

陆太后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越积越多的饭菜,诚然她会瞧着陛下手里的筷子给她夹完菜又塞回了自己个儿的嘴里,还看好戏似的朝她挑了挑眉头。

陆太后心里愈发地堵了。

偏偏还有这么一位三朝老臣敬了一杯酒:“陛下和太后真是母子情深,臣敬陛下和太后一杯。”附和者一波又一波。

别以为哀家听不出你是在讽刺。

陆瑾佩硬着头皮吞下了那溢满碟子的菜,便寻了个理由悄默声地离开寿宴,撇下宫侍独自一人往嗣音阁后安谧的御花园里去消食。

如今天色未晚,天边余霞似火,散成堆锦罗绮;园中花木繁盛,芳菲染尽六月色,古柏老槐,奇花异草,幽香扑鼻,生意盎然;星罗棋布的亭轩阁殿掩映其中,纵横交错的卵石小径,尽头却不知通往哪处豁然开朗的幽境。

只能说瘟神一家端的太会享受。

一路转悠过太湖石叠筑的山势险峻,磴道陡峭的石山,隐隐能听得见嗣音阁吱吱呀呀的鼓乐之声,与前殿不同,这厢却是闹中取静的恣意之处。

脚下小径两侧拢了碧玉翡翠似的河柳,微风过处,带了继续躁意。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夜色朦胧,陆瑾佩瞧着印在河面上微晃的垂柳,迷迷糊糊地觉得像是一块水洗似的玉佩,招招摇摇置在那处。

四下无人,索性在柳树下寻了块干净之处席地而坐,刚想眯会,却瞧见小径前头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子,锦衣华服,四下张望着。

赶得真是巧呐,是个熟人,还是个翩然如玉的熟人。

陆瑾佩倚在树下,看着那男子瞧着她席地而坐惊愕的眼神,无谓地挑了眉头笑呵呵地道:“安平世子,少见少见,多怪多怪。”

曾经的百转柔肠,一腔热血,再起不了半点涟漪。

“傅尧徽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平王府世子傅尧徽,想当年多么的意气奋发,为了他那张脸,满京城的姑娘都能从城南一路狂奔到城北。

陆太后未出阁之前也是那狂奔大军中的中流砥柱,人尽皆知。

她总是希望傅尧徽有朝一日将她抬进安平郡王府,白头偕老。

扼腕的是,人家安平世子对她除了厌恶就是憎恨,将她置之不理,和自己的心上人陆三约个黄昏后,还要她来背黑锅,为了这事不知道被陆老爷子揍了多少回。

可惜的是,先皇不甘寂寞地要陆三进宫,安平世子用惯了她当替罪羊,自然无比顺手,软的不行来硬的,一把剑就刺进了她的肩头。

赌了气的日子大多是在磨皮削骨,疼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拿把刀解决了自己了事,每每瞧着肩上的伤就下不去那个狠手。

再后来,身上一点疤痕都没有了,前情往事也忘干净了。

时过境迁,傅尧徽为了心上人免于苦难,最终将她抬进了皇宫。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他这么如丧考妣的悲愤眼神是几个意思。

“客气客气。”

傅尧徽仍是恭敬地躬身施礼,略微愣怔才踯躅着问了声:“娘娘……怎么到了此处?”那眼神颇有几分焦虑和担忧,好似哀家常日里偷鸡摸狗、围追堵截的毛病又犯了似的。

“哀家吃饱了来赏个景,怎么,妨碍了您老?”

“尧徽不敢,娘娘恕罪。”傅尧徽好看俊脸白了白,俯身请罪。

伤感或是喜悦,皆不是陆太后每日愁白了三千青丝,费心费力琢磨讨好的了。如今,她委实觉得自己个以前甚是矫情。

陆瑾佩拉了拉衣袖,撑着腮歪头看他,还是好看的叫人讨厌。

这天下好看的男子,只忙着长脸了,都讨厌得紧。比如秦作庭,比如眼前这位。

“恕你无罪,起来吧。”

瞧瞧哀家多么的善体人意,嗯,哀家是个好人。

傅尧徽起身,攥了攥拳头,颇为伤感地瞧着陆瑾佩:“……太后,最近还好么?”

几个意思,攥拳头是几个意思,哀家应该回答好还是不好?回答错了,便要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对哀家这个弱质女流挥拳头么。

傅尧徽,你简直欺人太甚。

“怎么,哀家若是说不好,安平世子准备要和哀家秽乱宫闱么?”

“……”

“阿佩,对不起,那日……我后悔了,我去寻你,可父亲不允,我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你嫁给先皇,我……”

傅尧徽脸白来又白去,蹲下身子,凑近了陆瑾佩,好看的眼眸中俱是悔意,连攥着的衣袖都抖了两抖,瞧得真叫人好生心痛,可惜哀家一百个不信。

“……这都是命。”陆瑾佩不着痕迹地往树干后缩了那么两下,命中注定当有次桃花劫,真特么的倒霉啊。

“我不信命,阿佩,我要带你走。”傅尧徽信誓旦旦地说着,痛心疾首地将她左望一眼右望一眼,伸手来拽她的手。

“走哪儿去,傅尧徽,你脑袋被驴踢了?”

这一个两个的,坑哀家难道就这么有趣,排着队地来,一会排成坑字,一会排成死字,不叫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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