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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只鸟死了

是的,李庸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只猫。

那么远的路,它是怎么找回来的啊!

也许有人打开了那个口袋,它一下就跳出来,朝远处逃跑了;也许,它自己咬破了那个口袋,跑了出来……

然后,它一路闻着气味,或者看着天象,再或者变成一个残疾老头,朝路人打听着方向,终于找了回来……

不过,李庸平静了一下,等朱环爬起来后,他又改了口。

"可能是我眼睛花了。"

晚上,他还得去打更,如果他咬定他看见那只猫了,朱环肯定不敢一个人在家。

他不可能不上班。

家里本来就不宽裕,万一他下了岗,那就麻烦了。

天黑之后,李庸孤零零地躺在值班室的床上,心一直提挂着。

他担心那只猫再一次出现在家里,那样的话会把朱环吓出病来。

又刮风了。

突然,他听见外面好像有动静。

他警觉地拿起手电筒,打开门,照出去。

外面没有人影。

他朝那一个个粮囤照过去。

那些粮囤静静地站立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直觉告诉他,粮囤后面有一张脸。这张脸隐藏得更深,连头发都不露。

他没敢走过去,用手电筒照了一阵子,又关上门,缩了回来。

刚刚躺在床上,他就听见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来。那声音好像在说:"李庸,你给我点豆油……"

总共说了三遍。

李庸听到第三遍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他听错了,这声音还是前些日子的那个声音,他(她)说的是:"老公,你给我梳梳头……"

"谁?"李庸大喊了一声。

那个声音并没有逃遁,仍然哭哭咧咧地说:"你出来,给我梳梳头啊……"

李庸吓得紧紧靠在墙上。

天亮之后,李庸走出值班室,到外面转了一圈。

他呆住了。

一个粮囤被挖开,半囤的麦子不见了。

假设是三个人干的,那么他们至少要搬运半宿。

深更半夜偷粮食,一定会撒得到处都是。可是,从粮囤到围墙之间,却不见一个麦粒。

事情是藏不住的,他立即给书记打了电话。

很快,脸色阴沉的书记就赶来了。

不一会儿,公安局的人也来了……

折腾了一早上,李庸终于离开了单位。

本来,他想从单位弄点水泥回家,再一次把那个莫名其妙的洞堵上。

那是他家的一个漏洞。

可是,出了事,他就悄悄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些粮食哪去了。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因为太离谱,所以他没敢对书记说——他怀疑那些粮食被一个巨大的鬼怪之物吞掉了。

这个鬼怪之物曾经站在值班室的窗外,叫他出去梳头……

他走进自家院门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

家里一片寂静。

朱环上班去了,家里没有人,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声音。可是,他却忽然感到了某种不祥。

他望了望家里的窗子,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噢,也许是因为院子里太安静了……

他四下搜寻了一下,突然看见了一具尸体。它躺在当院的地上,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怔怔地看着什么。

是一只死鸟。

他放下心来,走上前去,拎起那只死鸟僵硬的爪子,看了看。

这只鸟很小巧,也很漂亮。它通体是灰色,只是额头有一点艳艳的红。

李庸皱起了眉头:它怎么偏偏死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呢?

他拎着它快步走到胡同口,把它扔进了垃圾池。

这只漂亮的鸟躺在臭烘烘的垃圾间,很不和谐。大大小小的苍蝇们立即兴奋起来,围着它上下飞舞。

李庸走回家去。

进了院子,他又感觉到了尸体的存在。

难道还有死鸟?

他四下找了找,没有。他就不再找,掏出钥匙,打开门……

他的腿一下就软了:一股强烈的煤气味扑鼻而来。

他呆愣了一下,捂住鼻子,几步就扑进厨房,把煤气罐和煤气灶的阀门都紧了紧,转身跑进了卧室。

他呆如木桩。

朱环平平地躺在床上,被子被蹬开了,她只穿着一条短裤,露出大面积的肉。

她的肉都是铁青色。

那枚已经扔掉的戒指,端端正正地套在她的中指上。

朱环死了,死于煤气中毒。

邻居们都赶来了。

李庸呆呆地坐在朱环的床前,欲哭无泪。

出租车司机王老四摇了摇李庸的肩膀,说:"给朱环的娘家打个电话吧!"

李庸艰难地站起来,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拨号。

他的手抖抖的,终于拨通了。

"110吗?我家有人被害了。"他的声音都不像是他的声音了。

大家都愣住了。

王老四本来站在朱环的床前,他受了惊一样朝后退了一步。接着,他朝其他人挥了挥手:"出去,都出去,保护现场!"

邻居们纷纷退出去。王老四也退了出去。

"北城路石头胡同4号……啊,不是,是3号。"

4号是黄太家。

报了警之后,李庸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朱环,眼泪流下来。

朱环的身体显得很长,好像脱了节。她的五官也好像变了样,头发几乎成了一团乱麻……

李庸忽然感到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很陌生。他甚至怀疑她并不是跟他同床共枕五个春秋的那个女人。

可是,她不是朱环是谁呢?

他盯着朱环乱蓬蓬的头发,忽然想起了昨夜的那个声音:"老公,你给我梳梳头……"

他一惊。

他虽然对朱环好,但是,他从没有为她梳过头。朱环也不用他,嫌他的手太粗壮,太笨拙。

他盯着朱环紧闭的双眼,在心中问:"是你吗?昨夜是你吗?"

朱环缄口不语。

李庸顺着朱环的身子朝下看,看到了她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的心被狠狠剜了一下。

五年了,他没有为朱环买过任何贵重的首饰。前些天,他还答应朱环,年末给她买一枚戒指,可是,她没等到那一天就走了。

现在,她成了一个只占有空间不拥有时间的人。

现在,她终于戴上了这枚令她魂牵梦绕的戒指……

不管怎么说,这戒指留下了一个铁证。

它证明,有人来过李庸家,接近过朱环的尸体。

这个人就是害死朱环的人。

他(她)害死朱环之后,为什么把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这说明,谋杀肯定与这枚戒指有关。

这个举动是骂人。

是污辱。

是报复。

警笛由远而近,停在李庸家门口。

三个警察走了进来。一个很高大,一个很瘦小,一个中不溜。

大警察向李庸询问了一些情况,接着他们开始查看现场。

十分钟之后,大警察和小警察把李庸叫到了另一个房间里。

"你为什么说你媳妇是被害死的?"大警察问。小警察在一旁做笔录。

"我有一种直觉。"

李庸说话时,微微地抖着,就像一茎风中的草。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

"我们警察不相信感觉,只相信证据。"

"我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

"那枚戒指就是证据。"

"哪枚戒指?"

"就是戴在我媳妇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你说说。"

做笔录的小警察神情变得专注了。

"在一月三号那一天,这枚戒指丢了。可是,二十天后,它又莫名其妙被送回来了。昨天夜里,我和我媳妇都觉得这枚戒指不吉利,商量了一下,就把它扔了,扔到了胡同口的那个垃圾池里。你们看,现在它又戴在了我媳妇的手上!"

"你怎么能肯定,这枚戒指是她死了后被人戴到手指上的呢?有可能是你媳妇后悔了,又把它从垃圾池里拾了回来。"

李庸不说话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死亡的?"大警察又问。

"半个小时前。"

"你是干什么的?"

"粮库的更夫。"

大警察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突然问:"你几点钟下班?"

"八点。"

"你从单位到家需要多长时间?"

"步行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前是十一点半,这中间你干什么去了?"

"昨夜,我看管的粮囤丢了粮食,所以我回来晚了些。"

"有人为你作证吗?"

"当然有,我们的书记。"

李庸哪有心情回答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是,大警察的口气十分威严,李庸明白,他对这个警察提出的所有问题都得如实做出回答。

"你进了屋之后做了什么?"

"我闻到煤气味,就跑进厨房,扭了扭煤气阀门。"

任何一个人闻到家里有煤气味,第一个反应就是先紧煤气阀门,然后把中毒的家人背出房子,再然后进屋打开所有的门窗……

大警察看了看小警察,说:"你家的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没有人半夜溜进你的家。你媳妇昨晚上肯定没有关紧煤气阀门,才导致了煤气中毒。"

呆呆愣愣的李庸突然喊叫起来:"黄太刚刚死于煤气中毒,我媳妇又死于煤气中毒,这难道是巧合吗?"

大警察想了想,问:"最近,你和你媳妇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口角,或者打斗?"

李庸摇摇头。

"那有没有跟什么人发生过数额比较大的经济往来?"

李庸又摇了摇头。

大警察变得耐心起来:"那你再想想——假如你媳妇真是被人害死的,你认为最可疑的人是谁?为什么?"

李庸还是摇头。

大警察对小警察使了个眼色。小警察就收起了本子,站了起来。

大警察走过李庸身旁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一句:"别太难过。处理后事吧。"

李庸一言不发,就在那里傻坐着。

突然,他猛地站起来,冲出去拦住那个大警察,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大警察停下来:"谁?"

"苦猫。"

"谁是苦猫?你说大名!"

"我家养的那只猫,叫苦猫。"

大警察静静地看了他,半晌才说:"你好好休息一下。"

警察走了后,李庸忽然想起了朱环生前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这枚戒指是她从一个煤气中毒的死人手指上撸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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