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您……有事?”宛眉凝眉:“还是……”
“没事,没事儿,微臣只是看到大将军没有与我们一起离开,所以回来看看。”瑞王唇角含笑,围着宇文爵转了两圈:“大将军,诊脉有太医呢,用不着你越俎代疱,除非……”
“瑞王爷,请自重。”宇文爵松开宛眉的手腕,站直身子,他伟岸的身高对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瑞王是不小的威胁。
瑞王啧啧着摇头:“宇文将军,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在阐明一个实情——那就是将军您对公主僭越了,不过,孤王忘记了,将军一直在掖城护卫公主。”
“瑞王殿下,”宇文爵冷冷的道:“您到底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瑞王冷笑:“孤王只是担心,将军对公主的关心过分了。”
“皇叔,您多虑了!”宛眉打断剑拔弩张的两人:“宇文将军只是帮我诊脉,至于僭越,侄女觉得倒是皇叔僭越了。”
“哦?这从何说起?”瑞王也竖起眉毛。
“皇叔,侄女刚刚已经命令大家退下,您为何不听命令呢?”宛眉索性摆出监国的架子来:“宇文将军正在向侄女通报边疆紧急机密要事,皇叔大摇大摆的闯进来,这个擅闯宫禁之罪……”
“哦,恕罪恕罪……”瑞王被宛眉这么意正严词的一说,讪笑着后退:“孤王忘记了公主此刻是监国。”
“希望皇叔还是不要忘记的好,”宛眉注目与他:“侄女虽然不拘小节,可是在关乎国家内政的大事上,侄女半点也马虎不得。”
“是是……”瑞王一叠声的点头,向后退着退出了大门。
宇文爵看看瑞王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向宛眉:“想不到,公主您现在变得这么厉害?”
“厉害吗?”宛眉苦笑:“我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如果我不是监国,想必瑞王也没有必要害怕我了。”她抬眼望着宇文爵:“宇文将军,我其实现在想问您一句话,您为什么要让他死。”
“他……谁?”宇文爵的脸庞一下子变了颜色:“公主说的是谁?”
“独孤湛!”宛眉咬着牙说出他的名字:“从我第一次看到他起,你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是不是?”
“嗯!”宇文爵也不否认:“公主既然知道,微臣也不隐瞒,独孤湛这个人本就是危险人物,微臣之所以能容他在军营中,只是因为他之前从未对公主显露兴趣。”
“这么说,你对他的不满就是因为他对我……”
“可以这么说吧,”宇文爵也不再否认:“他可以伤害任何人,但是不包括公主您。”
“宇文将军……”宛眉皱眉:“我一直怀疑您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您什么时候这么在乎我了?”
“公主,微臣是臣子,臣子怎么能,怎么敢正眼看您呢?公主在微臣这里就是天,公主的安危是第一重要的,可是就是这样,微臣仍然没有保护住公主。”
“是啊,假如当初我听你的话……”宛眉慨叹:“也许不会有现在的这些事。”
宇文爵也听出宛眉话中有话,但是他没有追问,他只是皱着眉略微思忖了一下:“公主,还是您的脉象的问题,我觉得很蹊跷,我想找一个明白人给您看看。”
“好啊,”宛眉也没有在意:“请他来还是我去?”
“深宫中恐有不便,”宇文爵从龙案上拿来纸笔:“微臣借纸笔一用,给您写下一个地点,公主按此地址去找。”
“好吧,”宛眉纳闷儿宇文爵的凝重,接过纸笺一看,上面写的是皇城外某著名医药铺子的地址,“这里的医生有神通?”
“嗯,”宇文爵缓缓点头:“希望公主抽空去那里看看,坐堂的夏大夫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年纪虽轻,却已经是名满京城的名医了。”
“好吧,”宛眉将纸笺收入袖中:“我会抽空去的。”
“这就好,希望公主能早日康复。”独孤湛再次施礼,然后告退。
名医?医案?难道一个在药店坐堂的草根大夫,就比皇家的御医还厉害吗?宛眉不由得摇头,她现在哪里有空儿啊。
突然想到离开的独孤湛,她的心口狠狠的疼了一下,然后她想转念想些别的,没想到,她不想独孤湛还好,只要一想到了,她的心口就疼得厉害。
去皇后宫中请安的时候,宛眉只觉得心口乃至后腰都疼得厉害,无奈却只好强忍,不过她苍白的脸庞也让皇后着实担心的嘘寒问暖了一番。
转到长春宫,正赶上太医给朱润之诊脉,骊妃强按住她也让太医给她诊脉,太医珍了半天,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说是虚症,要进补。
虚症?
宛眉捡着向朱润之汇报朝纲的空档,拿了自己的脉案上下看了半晌,也看不出所以然。
“公主的病,是因为劳累过度,导致体内阴阳不调,如有可能,应当卧床休息一阵子。”
“嗯,”宛眉含糊的点头,她现在哪里有时间啊?本来朱润之已经醒了,对朝政的管理她并不擅长,她本想还政于父皇,没想到朱润之一口气推了个干干净净。
宛眉并没有对宇文爵说的那个医生的事情在意,她将边疆的战报呈给朱润之,然后再一次请求还政,朱润之拒绝,坚持让宛眉继续封锁他已经醒转的消息。
于是宛眉继续当她的监国,但是,因为她所中的药的关系,一直变得晕眩而且情绪不稳定,她越来越疏于朝政。
就那么又过了两个月,边疆的局势更加混乱,边防告急的文书一连串的递进京城。
宛眉又做了那个梦,梦中,一个金盔金甲的男子,从敌军中纵马而来,将她掠走。
在梦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庞,他蒙着面,可是……宛眉却看到了它隐藏在蒙面巾后面的眼睛——湖蓝色的美丽瞳仁!
那一天清晨,宛眉在一夜的恶梦中醒过来,动作缓慢地下了床,略显厌恶地瞄了一眼小美摆在床头的华丽朝服。
“有什么新消息吗?”在小美为她梳妆的时候,宛眉漫不经心的询问。
“边境上北海国的动作似乎大了点儿,不过我们应该不怕,宇文将军对付那些敌军,可是手拿把掐的。”
宛眉点头,宇文爵在那一次之后就请缨又去了边关,他临行之前仍然向她建议去见一见他推荐的神医,而宛眉一直没有倒出空来去。
“今天散朝之后,换上男装陪我出宫走走。”宛眉吩咐小美。
“好啊,繁华的京城咱们还从来没有仔细逛过呢。”小美雁跃:“不过,要不要带侍卫?”
“侍卫就不要带了,”宛眉低语:“也不走远,就是皇城外的一间小药店。”
“哦……”小美点头,不再多问——
宛眉还是第一次领着小美微服出宫,她们两个先是换上小太监的服饰拿着出宫的腰牌混出宫,又找地方换了男装,宛眉身上穿着一水儿的上好杭缎的衣料,头上绑着的抹额上,镶了一块儿无暇的美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翩翩佳公子。
她们穿街走巷,在皇城外的闹市中转了很久才找到宇文爵推荐的回春堂药铺,并不是特别大的门脸,隐藏在人迹罕至的一条小巷子里,远远的就能闻到浓浓的药香。
宛眉在门前望了望,来来往往的客人倒是很多,出门的人都提着一包包的药,一看着家药铺的生意就不错。
前堂的伙计十分机灵,看到宛眉主仆二人进来,连忙迎出来将二人让进里间奉茶:“我家主人一直嘱咐小的这些天留意着,说是要有贵人来。”
“哦?贵人?”宛眉打开手中的折扇,不禁莞尔:“难道来的不贵客贵店就不做生意了?”
小伙计没有回答,只是神秘的笑笑。“两位稍等,我去里面通报师傅。”
不一会儿,小伙计出来:“我们师傅有请。”
宛眉挑了挑眉,起身跟着小伙计往后院走,小美突然害怕的拽拽宛眉的衣袖:“公子,我觉着这里……有点邪门……”
这时,幽深的小院儿门内传来一阵绝不会错认的女孩子的狎笑声。
宛眉一愣,她也停住了脚步:“喂……似乎你师傅在里面很忙啊……”
小伙计搔搔头:“这个……可是……我师傅说尽管将外面的公子带进来么,里面只不过是几个歌伎。”
“好,我倒要见见你的师傅!”宛眉朗声回答,推开身后担心的拽住她的小美,迈进了小院。
呦喝,如果外间药铺的布置还算得上拿得出层面,现在这个小院儿的布置只有富丽堂皇四个字可以形容。
他们此刻身处的小院儿不大,但是曲径通幽的布置成山水环绕的园林,不远处的一处雕梁画栋的小亭子是建在曲水流觞的水池之上,那亭子的美人靠上斜倚着七八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美女。
这些美女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名白衣胜雪的英俊青年男子悠闲地自斟自酌,几位美女有的抚琴、有的唱曲、有的斟酒,忙得不亦乐乎。
“咳咳……我去通报。”小伙计也觉得不好意思,红了脸。
“哦,让他忙!”宛眉不以为意的看了看,回过头向小美说:“看来就是一纨绔子弟!宇文将军的朋友原来是这样的人?”
小美困惑的摇摇头,不知为何,她觉得那位白衣公子十分的面善。
仿佛感觉到了宛眉他们的来临,亭中的白衣公子突然转过头,英俊,第一个跃进小美脑中的形容词就是英俊,这白衣男子英俊得一塌糊涂,与宛眉前一阵藏在宫中的那名蓝眼睛的男人有的拼。
还没等小美感慨完,宛眉已经惊讶万分的捂住嘴:“啊?”
白衣男子的目光扫过小美,没有多看她,对着宛眉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这笑容让小美再一次变得双膝发软,这个男人唯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他那对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眸子。
“哈哈,让我看看是谁来了!”白衣男子离座站起,身边的少女们训练有素一般的鱼贯退下。
“哼!”宛眉展开手中的折扇:“我道是哪一个纨绔子弟在此间冒充郎中,悬壶济世来着,原来是已经失踪数月有余的太子殿下啊!我说,皇兄,您唱的这是哪一出?”
小美更惊讶了,她本来在两年前远远的见过太子朱毓然一面,没想到这个男人就是当今的太子?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原来这个朱毓然与慕容琛长得有三分相似。
“哈哈,我的好妹妹!”朱毓然张开双臂,迎接跑过去扑进他怀中的宛眉:“听说,你的监国干得有声有色,哥哥我正好乐得逍遥自在一段时间。”
“逍遥!”宛眉抓住他的领口,气急败坏的撒娇摇晃:“好啊,你跟我玩失踪,怪不得宇文将军郑重其事的让我来找什么神医,找的就是你吧?”
“谁知道?”朱毓然的唇角讥诮地扬起。“说不定,在这个角色错乱的游戏里面,我就是一个神医,而你……”他爱怜的伸手刮刮她的小鼻子:“你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选。”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宛眉奇怪的道。“什么神医,什么皇位继承人?”
朱毓然的黑眸中闪着笑意:“呵呵……你只要知道——不为良相,就为良医,以我的聪明才智,当不了一个优秀的储君,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他摆手画过小院:“也许有一天,哥哥我真的需要这么一个小院儿,到时候妹妹能不能看在这么多年的兄妹情份上给我保留?”
“皇兄您说什么呢?”宛眉脸上的的笑容消失了。“难道皇兄这一次的失踪,是事先安排好的?”
“非常正确,”朱毓然冰冷地目光滑过小美的脸庞。“我让春来带这个小兄弟回侧厅歇息好吗?我想我需要些和我的妹妹单独谈些事情。”
小伙计还没等小美点头,急急忙忙的抢道:“这边来!”
小美望望宛眉,宛眉点头。小美这才放心的退出小院儿。
朱毓然闲闲地踱到宛眉的身边,眸子非常锐利。“妹子,很抱歉这些天都瞒着你,”他摇摇头。“我也是不得已,先不要对外人说你找到了我,尤其是我母后。”
“为什么?”宛眉惊愕地问:“你母后现在都要急疯了”。
朱毓然摇摇头:“她才不会因为我失踪疯呢,”他淡淡地苦笑。“说不定此时此刻她正高兴都来不及。”
宛眉深吸了一口气。“可是,皇兄……”
“先别说别的,我此刻只对一件事有兴趣,”朱毓然冷冷地问道:“你中毒多久了?”
“什么?中毒?”
“嗯……”朱毓然拉过宛眉的手腕,搭在她的脉上:“很隐蔽,不过我对西域的那些胡僧的伎俩倒是研究过一些。”
“啊?你真的懂医?”宛眉惊讶地道。“我为什么没有听说?”
“你没听说的还多着呢,”朱毓然抿唇:“父皇的病情我都知道,进宫为父皇瞧病的那两名太医都是我的手下,整个太医院,现在只有他们两个还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