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姜峰,除了有一张比较英俊的脸以外,与其他人相比没有一点优势。学历是一所不入流大学的专科理工生,工作在今天下班前是一家不知名企业的普通业务员,现在则是一个无业游民。家庭条件普通,父母都是退休工人,房子是很久之前的动迁房,五十平方的小两室。交过两个女朋友,虽然这是个看脸的社会,不过面包也同样重要,所以都失败了。这么一个人,在六月申城的车水马龙中实在不值一提。
姜峰和其他一同被裁的几个同事走到了一家小路上的排挡店,商量着散伙饭的菜肴,姜峰看着街上或西装笔挺,或碎花长裙的行人走过,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和惆怅,不禁对自己未来越来越困惑。
除了姜峰以外,其他人都七嘴八舌地点着菜,姜峰旁边坐着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胖子,在公司的胖子和姜峰的关系就很不错,看着姜峰走神,胖子拍了下姜峰的肩膀说道:“嘿~想啥呢,不就失个业嘛,用得着苦大仇深的不,别墨迹,快,点几个菜。”
姜峰带着一点无奈和感动,点起菜来。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小店,三十个平方左右,几张塑料桌子和二十几个塑料椅子,房顶有些发黄,四周的墙纸有些脱落,地上还算干净,偶尔在角落可以看着几个烟屁股。
菜上的很快,毛血旺,酸辣土豆丝,牛肉锅仔,韭菜炒蛋,葱爆螺丝之类的家常菜一个接一个地被端了上来,七八个大老爷们一阵狼吞虎咽,短短十来分钟之后,桌子上的菜就被消灭了大半,接着胖子一人发了根烟,大家都点着火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
:“哎,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到上个月我在这家破公司干了都四年了。”
:“老吴你都干四年了?我到下半年差不多两年,没想到这么快公司就要裁员了,如今市场不景气,我过两天回老家了,看看老家有没有机会。”
:“我打算开个奶茶店,自己做点小生意,钱多钱少,咱都是给自己打工,你们说是不是。”
姜峰听着听着,心情也越发低落。离别,本来就是充满感伤的事情。姜峰在心里问着自己,“我接下来该干什么,是继续换家公司混着还是自己做点小本生意,毕竟已经换了3、4家公司了,自己也29了。”
可是姜峰想了一会,心中依然没有答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眯着眼抽了口浓烟,吐出的烟圈慢慢悠悠地飘在空气中,渐渐散去。
胖子瘪了瘪嘴,拎着一瓶啤酒,喊道:“别特嘛感慨万千,在公司是好兄弟,出了这破公司咱还是好兄弟,谁以后发财记得挑一下兄弟们就行了,来!!干了!!”
一瓶接着一瓶的啤酒在喧闹的小店发出砰砰的声响,每张豪情壮志的脸上却掩盖不掉那一抹感伤,时而勾肩搭背,时而捶胸拍手,这一刻的美好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十点多。
:“我说,兄弟们,咱们最后一次去嗨一把怎么样!!“有人提议到。
:“走!!咱们去酒吧!!!接着喝!!今天不醉不归!!!“
也许大家都喝得有点没尽兴,又或许觉得可能明天彼此都各奔东西了,这次的提议出奇的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请假。
一伙人买了单,打了两辆的士,便来到了市中心几家很豪华的酒吧中的一家,由于是周五,申城市中心的酒吧都要五千以上的卡座最低消费,姜峰醉眼迷离地从后屁股的口袋中掏出皮夹,摸着那扁扁的皮夹,嘴角嘲讽地一笑,从皮带中掏出七百份子钱。看着里面就剩两张大洋,无奈地摇摇头,默默塞回了原处。
各种颜色的射灯将酒吧大厅渲染的美轮美奂,整耳欲聋的低音炮喧嚣着电子音乐的劲爆魅力,酒吧里,那些玩着筛钟的,那些仰头豪饮的,那些坐在吧台等帅哥光临的,那些舞池里随音乐晃动的,每个人都在释放着亦或者是在发泄着。
姜峰他们坐在偏后位置的卡座上,点了4瓶芝华士和1瓶香槟,也玩着筛钟,今天姜峰比较倒霉,十次有五六次输在他身上。对于想喝醉的人而言,这倒是最好不过了。
此时,酒吧服务员带着几个男男女女来到了姜峰前面的卡座上,其中一位潮男打扮的男子从手上的宝缇嘉长款皮夹中掏出一张银行卡与服务员交谈起来,而在他旁边站着一位女子却让姜峰瞩目停留了很久。
胖子肘部碰了下姜峰,笑着说道:“看什么美女呢,人家旁边站着的一看就是富二代,别做梦啦,十二个三,你输了,快点喝酒,哈哈。“
姜峰却好像没有听到胖子的叫唤,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女的,倒并不是因为这个女的长得多么倾城,而是因为这个人,这张脸,这个名字,是姜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存在。
顾洁,姜峰的第一个女朋友,从大学相识相恋一共七年,最终输给了时间,输给了金钱,一败涂地。每每想到在大学里那种简单而又美好的感情,姜峰总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也在心中始终留着一段关于顾洁的回忆,而这段回忆却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没有电视剧和电影那种倾盆大雨的桥段,也没有嚎啕大哭的场面,姜峰和顾洁坐在一家西式咖啡店的角落处。
:“姜峰,我们分手吧,我已经二十五了,是的,我喜欢你,但是在你的身上我看不见我们的未来,我等了七年,我相信了七年。但是,对不起,我真的累了。”
顾洁双手握着一杯拿铁咖啡,低着头,声音坚定而又平静。
:“的确,我是比不过那个开保时捷的人,我买不起香奈儿,买不起LV,我就是穷光蛋,行,没问题,我退出。”
姜峰背靠着椅子,双手耷拉在大腿上,眼神中透着点无奈和怨恨,尽管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握得青筋暴起的拳头才真实地反应出姜峰无比纠结的内心。
顾洁抬起了头,眼泪在微微红着的眼眶里打着转,她深深地看着姜峰一眼,有不舍,有眷恋,有厌恶,有遗憾。顾洁深吸了口气,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那种无声的划落往往比失声痛哭来得更悲伤,更令人心碎。、
:“对,我就是拜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人。”说完,顾洁便拿起手机和包,转身快步地离开了咖啡店,没有保时捷等在外面,只是自己拦着辆的士离开。
姜峰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可能是卑微的自尊心使然,也可能是知道自己给不了顾洁未来,只不过在顾洁眼泪落在时候,姜峰的指甲刺破了手掌的皮肤,鲜血随着眼泪一起划落。
:“先生,您的烟烧到烟屁股了。”
终于,服务员的一声提醒打断姜峰的回忆,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面前的一杯酒一口下肚,那火辣辣的感觉,在此时的姜峰心里却是一种美秒,一种解脱。
:“没事吧?”胖子看着姜峰的表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搂着姜峰的肩膀关心道。
:“恩,没事。”姜峰笑着拍了拍肩膀上的手:“我去上个厕所。”
姜峰蹒跚地往厕所走去,但原本不远的距离,姜峰却感觉异常的遥远。果然一进厕所,便蹲在一处呕吐起来,也不知吐了多久,姜峰总算站了起来,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哼,自己还是那么没用,钱赚不到多少,连酒也喝不了多少。Loser就是loser,哼。”姜峰自嘲地走出了厕所,由于低着头没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姜峰?”
:“顾洁,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了。你了呢。”
被姜峰撞到的正是顾洁,而姜峰却因为喝得太多,嘴里打着结巴。
:“你。没事吧?”
:“恩。没事~我。。先走一步。”
顾洁眼里真诚地关心让姜峰觉得仿佛一切都没变,但是毕竟一切都变了。
忽然间,酒吧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姜峰感觉非常的无趣和厌倦,双脚不听使唤地朝门口走去。此时已经是凌晨,由于六月的申城处于梅雨季节,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滴落,滴落在姜峰头发上,脸上和心上。如行尸走肉般走着,也不知走在了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和急促的喇叭声,随着周围路人惊恐的惊叫声,哐当,一个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要死了吗?”在那一刹那,姜峰感觉到了一丝解脱,和一丝不舍,一切便归于了黑暗,不过在黑暗中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好像是的,不过如果让你重新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择你的人生。”
:“我想做一个快乐的人。“
新闻报道,本市昨夜发生一起车祸,一辆丰田牌SUV在右侧转向时撞到一名闯红灯的路人,由于头部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