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红霞回过头来，一时间僵在了那里。两个女人彼此对视，更是感觉到了时间的残酷。许久，沈娅萍才缓缓地道：“红霞，一起坐一会儿吧。”
“什么时候回来的？”万红霞局促地坐在XYZ的咖啡厅里，她看看眼前的这杯咖啡，咬咬牙，喝了一口。
“快两个月了。”沈娅萍叹道，“秦朗这孩子要在国内结婚，我们才回来的。”
“已经见到晴晴了吧？”万红霞道。
沈娅萍感激地看着她，“是啊，你把她养得很好，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我自己的亲生骨肉，当然要尽心尽力了。”万红霞突然心里一阵酸涩，她想起了秦米莉。
“其实，我真的怨恨过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带走两个孩子，一到了法国我就病得起不来床，总是没法打起精神来过日子，一想起那孩子，心里就疼得不行，我打电话，写信到学校和你们家，却总是找不到人，第三年，我们回来找过一次，可是街坊邻居都说你们搬走了……”沈娅萍捂住了嘴，落下泪来。
万红霞的眼圈也红了，她把眼光移到别处，叹息道：“我也后悔过，你们走后，这么多年，晴晴跟着我，十年搬了八次家……我下岗以后家里基本没什么收入，三张嘴巴要吃要喝，又要上学，那些追债的，天天来家里打砸抢，都把我们逼得没法活了，你也是当妈的，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后悔，应该让你把晴晴一起带走的……”
两人对坐着流了一会儿眼泪，一切的怨恨、感叹似乎在眼泪中逝去，万红霞擦擦眼角，“看我说些什么，好不容易见面了，孩子也都长大了，我们应该高高兴兴的，现在，我们也过得还行，家里也没债了，日子好点了，我也知足，米莉我也见到过一次，这孩子怎么样？”
“米莉跟晴晴不一样，她好强，身体、学习成绩也从来都不用操心，是一个很自立、自强的女孩子。”沈娅萍笑道，“我们真是有缘分，米莉很喜欢施昂，但是现在，我听说施昂却是和晴晴在一起。”
“施昂？我正想问问，这孩子来我家提过亲了，说是要得到我的批准，以婚姻为目的，和晴晴正式交往。”万红霞说道。
“他和我儿子在法国上同一所高中和大学，两个人关系很好，这孩子，办起事来还挺规矩的，他啊，你放心，也是个可怜孩子，六岁时妈妈就病逝了。爸爸成天忙事业，也没空关心他，表面上有些公子哥儿的气息，也很受女孩子欢迎，但是我看他对晴晴好像不大一样，应该是动了真心吧。”她想了想，“这是个好事儿，和他父母我们也有一些交情，我们的酒庄一直是XYZ在法国的供货商之一，他爸爸是个大忙人，她大妈，我倒是能安排着见一见。”
那就全靠你了，说实在话，光以我们家的条件，那里能高攀得上这样的人家。”万红霞担忧地说道。
“我会促成这桩事的，晴晴也是我的女儿啊。”沈娅萍叹道。
晚上秦米莉回家吃饭，沈娅萍坐在桌边，看看家人：“今天我碰到晴晴的亲生妈妈红霞了。”
秦忆江和秦米莉一怔，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秦忆江问：“你上哪儿遇见她了？”
“还能上哪儿？我去xyz取秦朗结婚那天穿的衣服，顺便给米莉送点东西，就碰见了。”
“她去哪儿干吗？”秦米莉紧张地问。
“打听施昂去的。”沈娅萍看着女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施昂上她家提亲了。她想摸摸施昂的底，正好遇着了我，我也答应了，帮她约一下施昂的大妈，让他们双方家长见个面。”
她话音刚落，秦米莉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妈！你明知道我喜欢施昂！干吗还这样！”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婚姻是两个人心甘情愿的事儿，你再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也没用啊。”沈娅萍道，“米莉，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我不想听！”秦米莉转身上楼了。
秦忆江叹息道：“娅萍！”
“别想说些有的没的。”沈娅萍沉着脸端起碗，“感情就是这么残酷，施昂喜欢的是晴晴，晴晴也是我的女儿，我这么做没错。”
三个人沉默地吃了晚饭，秦朗起身，“妈，明天早上有写生课，我回去准备一下，今晚睡在那儿了。”
他打了招呼，出门打车回到了学校公寓，一进门，却看到季芬芳正盘腿坐在地上，对着一地的画框发呆。
“芬芳？”秦朗叫了她一声，看看地下，“你在干什么？”
“今天你的包裹到了，你不在，我帮你签收的，你家阿姨从法国邮寄来的，都是些以前的画，你开始考虑校长提过的个人成长展的事情了？”季芬芳头也不回地道。
她指了指地上，“这些都是我们大学时画的，看，你那时候的画里，经常有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在，我问你她是谁，你说是你梦里的人，那时候我还以为是虚幻世界的人呢，没想到真实生活里真的有个叫晴晴的女孩子存在……”
秦朗无语，他走过来，半跪在季芬芳的旁边，“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纠结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是的，都过去了。”季芬芳将头靠在秦朗的怀里，慢慢地道。
那个争吵似乎没有发生过一样，施昂和蓝晴晴的关系重新亲密起来，他开始经常陪着蓝晴晴回家吃饭，蓝雪峰虽然偶尔会嘟嘟囔囔的，但也不再竖着鼻子挑眼了。万红霞想了很久，决定还是不告诉蓝晴晴她和沈娅萍见面的事情。
见面的这天终于到来了，万红霞特地去做了头发，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她忐忑不安地来到XYZ，沈娅萍笑着开解她，“别担心，施昂的大妈是个讲理的人。”
董事长夫人翩翩莅临，她没有看万红霞，只是满面春风地跟沈娅萍打招呼，“沈姐，好久不见。”
“是啊。”沈娅萍点点头，她刚想笑着开口，董事长夫人却笑道：“你也知道，我的事儿太忙，你那天打电话跟我说要商量你女儿和施昂结婚的事，我觉得不错，施昂这孩子，以前的女朋友全都是洋人，这个模特，那个小明星，虽然也有不错的女孩，还是不如我看着长起来的舒心，我很喜欢米莉。”
万红霞和沈娅萍都大吃一惊，沈娅萍急忙道：“不，不是的，我说的是我另外一个女儿！”
“另外的一个女儿？”董事长夫人不动声色地道，“沈姐，别急，慢慢说。”她伸手招呼侍应生，“给我来壶冰咖啡。”
她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平淡的表情，听完了整个故事，这才笑道：“原来是这样……”
“是……”万红霞喃喃道，她被董事长夫人的气势和她的高贵做派弄晕了心神，“晴晴是我的亲生女儿，也是沈姐的女儿。”
“这样，我明白了，沈姐，这我可就不能同意了，你知道我一向喜欢米莉，她又为了施昂放弃了继续攻读学位，跟着从法国回来，为他做了很多事情，我可不能答应这件婚事，再说……”她优雅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来，“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也是很忙的，不过下次沈姐你要跟我谈米莉和施昂的婚事，我会很高兴地来的。”
她转身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万红霞一样，沈娅萍呆呆地看着她，等到反应过来，她气得直发抖：“这……这……”
两家见面的事就如此的无疾而终，万红霞反过来安慰沈娅萍一番，叫她不要往心里去，她私下里跟施昂谈了一下，施昂笑道：“阿姨，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她又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您这样完全没必要。”
“可是……”万红霞欲言又止。
“好了，阿姨，您放心吧，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喜欢谁，别人管不着。”施昂的语气冷淡下来，“我父亲才是最后决定的人，而且他亲口对我说过，我不用拿婚姻当报复他的武器，因为他自己就为此受害，而我的亲生母亲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