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雨浓怔住了。她躺在他身边,脑袋里却从他喊出那名字的下一秒开始,彻底进入放空状态。先前或许还能偷偷地自我安慰,翟学心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扰乱她的心智,那是一个敌对的小姑子对嫂嫂发出的干扰电波,不足为患。
可这烟幕弹才刚散开,故事的男一号就迫不及待地证实了这一切都并非子虚乌有,而是真实存在……
再坚强的人,要想在这一连串的冲击下安然无恙,都是天方夜谭。
翟兆轩已经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睡眠,他的强而有力的手臂还紧紧地搂着她,像是在宣告所有权似的,一条长腿也顺势压在她的腿上。
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如此的亲密。
可习雨浓的眼里却不知不觉地蓄起了泪水。她很想告诉自己,她一点也不难过,翟学心的话对她没有产生丝毫的伤害,翟兆轩的无意识呼唤也并不可怕,可眼泪却像是故意要让她看清此刻她内心的伤口似的,越来越汹涌。
在这深夜的婚房里,****欢爱后浓烈的气息尚未完全退却,隐隐还能听到与她头挨着头睡在一起的翟兆轩沉入睡眠时发出的沉沉的呼吸声,她却在这“亲密”中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哭泣着,泪水早已打湿枕头。
这两天所有发生在她和他之间的亲密之举,都变得虚幻而迷离。
她忍住不去想他和那个叫沐莎的女孩子之间发生过什么,可越是压抑自己不去想,却越是会不由自主地被牵引到他和别的女孩子相拥相吻的画面中去。
比起他此刻的搂抱,那些他和旁人的亲密无间反而更加真实一些。这些年她收集他所有的消息,自然时不时就会遇上他的各种绯闻和八卦。他是台北顶级夜店的常客,所以和女人搂抱在一起,甚至舌吻的照片比比皆是,几乎每家杂志和报纸都曾有机会抢到过独家。
她以前都自动地将那些火辣辣的照片屏蔽掉,此刻这些她压根不想记起来的照片却像是集体变成了视频格式,在她面前轮番上演,还自动重播,越演越烈。
可等她脑子里闪过“沐莎”这个名字时,这些画面霎时就成了浮云,根本不算什么重磅级的伤害。
女人的自我催眠大概就是这样的。
如果一个男人和许多个女人拥抱亲吻,甚至丝毫不避讳媒体的曝光和介入,那作为他的妻子来说,掌握灵活应付媒体的外交手腕,似乎比吃醋和痛哭更为恰当。这种情形下,虽尴尬,却不会难过,因为清楚地知道他不过是爱玩,逢场作戏罢了。
可如果一个男人心里藏着一个女人,甚至在与妻子如此亲密的场合下无意识地呼唤那个人的名字,对于妻子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恐慌和伤害。
因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看到了真相。
也因为是在他醉酒的情形下发生了这一切,所以只能忍耐,甚至不敢在他酒醒后去求证。怕他借着酒醉而否认,更怕他阴沉着脸,索性承认。
他们只不过是结婚才两日的夫妻,如果他真的承认,那无疑是在以退为进,让她自己做决定,打包行李赶紧退场。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局面了。
习雨浓的心里乱糟糟的,最初的震惊和内心的疼痛感稍稍缓解之后,汹涌而来的则是有可能与他分离的痛楚。直到这一刻,她才突兀地发现了自己的内心。
原来比起他不爱她,更让她害怕的是离开他。
不爱,也许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坚持,或许终有扭转的可能。可若是离开,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大学时有个女生喜欢化工系的学长,纠结了很久,始终没勇气去告白。旁边的人都在起哄,却是玩笑多一点,诚意少一点,叫她去表白的都只是为看热闹罢了,因为觉得那个高大帅气的学长不可能会对那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动心。
后来那女生来问习雨浓。她记得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对那个女孩子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去告白。因为说出来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可若是不说,那就连这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都没有了。”
这女生听完她的话,大概受到了些触动,真的跑去向那个学长告白了。
好在这段感情最后以甜蜜end。那个英俊的学长原来面对喜欢的女孩子也是个性木讷的,明明也喜欢这个女孩子,却始终没有勇气向她告白。
两人最终相恋,恩恩爱爱地出现在学校的很多地方,引得一众学弟学妹们既羡慕又妒忌。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这件事来了。习雨浓轻轻地翻了个身,与翟兆轩面对面地躺着。明明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庞,眼泪却不知为何更加汹涌地往下掉,她怕他察觉她在哭,于是伸出手来想要在眼泪掉落之前先擦掉。谁知睡梦中的翟兆轩突然无意识地抬起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在自己胸口,牢牢地握着。
她愕然地看着他,一度以为他醒了。可仔细一看才知道,一切都是他在睡眠中无意识进行的。她心里隐隐又有些疼,却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她想他或许以为他握住了那个叫沐莎的女孩子的手吧?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间绕过,就像拖着薄薄的刀片从心间滑过似的,疼得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一秒,她却只能佯装内心强大无比地自我安慰起来,不管他以为他握住的是谁,起码真实的是他握住的是她的手,她是他的妻子,这一刻,只有她可以躺在他的身边。
睡梦中的翟兆轩也是微微皱起眉头的,不知他在梦中烦恼什么。习雨浓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心,直到它渐渐放松,她才感到安心。
“轩,”她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敢用这样亲密的称谓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还记得十六岁时遇到他,她常常下意识地轻声叫他的名字,翟兆轩。一字一顿地叫,一遍一遍,像是这样慢慢地叫着,他就会陡然地出现在她面前似的。后来渐渐变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偷偷地叫他“兆轩”,然后为了这假象的亲密而红了脸。除了他在小混混面前搭救她的那一次,她后来还陆陆续续地见过他好几次。
有时是在他去电视台录制节目的时候,她像个忠诚的粉丝,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看他。也曾在大学里见过他。那次他作为年轻的银行总裁受邀来学校做演讲,她就坐在下面,和那些在他每次演讲停顿时就发出惊叫声的女孩子们一起,为了他的一举手一投足而欢呼雀跃。他的目光从来不曾逗留在她身上片刻。但她并不觉得灰心丧气,因为她暗暗地窃喜,他也不曾将目光落在其他女生的身上。他的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漠而疏离的,这或许就是他独有的气场。
而此刻,她与他躺在一张床上,甚至在这一刻,她和他的脸颊不过几公分远的距离。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怕他醒来,于是声音低了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