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习雨浓,因为她的出现,才令哥哥和沐莎之间的种种可能变成了不可能。她甚至埋怨习雨浓费力地想要取代沐莎在哥哥心中的地位,所以对她冷嘲热讽,甚至有时暗暗希望,自己给她更多的警戒和折磨,好让她能知难而退。
直到现在,和她推心置腹地聊了这么久之后,她才恍然明白过来,习雨浓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她比很多的女人都更懂得爱情的重要性,也比更多的女人更真诚地守护着自己的爱情。她甚至想起了习雨浓嫁给哥哥时那羞怯而紧张的模样,那分明就是一个心怀对爱情的憧憬,一心想要踏进幸福婚姻的女子该有的表情和心情啊。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误会了习雨浓的用意。她比自己想象得更加热爱她的哥哥。一个女人从16岁起就这样坦诚地爱着一个男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而她甚至为了她的这份单纯的爱,付出了等待和煎熬,已经这么多的误解和伤害。
翟学心突然觉得,习雨浓真的很特别,她的特别是来自于她的坦率和真诚,而这些都是要慢慢与她接触后才能一点一点感受到的。
能被这样的女子爱着的哥哥,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吧。翟学心突然这样感慨起来。
在推心置腹地交谈过后,习雨浓明显发现她和翟学心之间的关系变得比以前亲密了。她特地为翟学心准备的糕点,以前她虽然吃,却未必肯多吃,现在竟然还会特地跑来告诉她,“你做的栗子蛋糕很好吃,不甜但是很松软。”
这让一直想要与翟学心亲密一些的习雨浓非常地感动和高兴。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总算看到了一点点成效呢。
习雨浓受伤的右手仍然打着厚厚的石膏,她已经快要习惯用左手去做一些日常事务,甚至现在都可以用左手撑起烤盘放进烤箱里帮翟学心烤制嫩嫩的面包。
唯一让她觉得担心的,只有翟兆轩。自从收到了沐莎的请柬,家里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先前,翟学心的父母还打来电话,碰巧是习雨浓接的。公婆现在对她的态度一改从前,亲昵了许多。寒暄几句,就问到了沐莎的事情。原本翟母还有些忌惮,听习雨浓语气无常,也就放下心来。
翟母说,“雨浓,我想沐莎和兆轩之间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一些了,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兆轩既然已经跟你结婚了,你们就要互相信任,好好地相互扶持,夫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现在沐莎也要结婚了,以前的事情也都要放下才好,最近这些日子兆轩心里肯定不好受,你可能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你们越要体谅彼此,不要轻易地下定论。”
习雨浓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仍感谢翟母的关心和体谅。其实就算翟母不说,她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比平时更关心体谅翟兆轩才是。
从收到请柬的时候开始,翟兆轩始终是寡言少语的。他每天除了去公司,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像个任性的小孩,用自己的方式在宣泄他不痛快的心情。
习雨浓并不刻意地去劝他,只是每天早上他离开书房以后,她就会趁着佣人还没去清扫的时候,先进去把房间收拾干净。她搞不清自己这样做的心情,明明翟兆轩郁闷的状态连门口管理花圃的园丁都看得出,她却还是想要帮他遮遮掩掩。
沐莎的婚礼,终于还是来了。
那天是个周六。一早起来,天就阴沉着,乌压压地云层厚厚地覆盖着整座城市的上空,空气似乎都带着一些咸湿的味道。
习雨浓一早起来帮翟兆轩熨烫要穿去礼堂的衣服,她右手不方便,所以这阵子就一直在用左手。翟兆轩的衣物每天都要熨烫,其实这阵子她即使受伤也一直在帮他做,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她把衣物送去书房的时候,翟兆轩已经起来了。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换好衣服后,先在家随便吃了些早饭。这期间,习雨浓一直悄悄地观察着翟兆轩的反应。他一言不发,看不出情绪来。可习雨浓还是能感觉到他心里很挣扎,很痛苦。
沐莎的婚礼是在海边的一处教堂里举行。
当翟兆轩和习雨浓等人驾车前往到这里的时候,那座白色的教堂正矗立在海边,一些来早了的客人在沙滩上散步,也有小孩子笑着,跑着,闹着。
他们把车子停好,走到宾客签到处去放下了礼金,又签上双方的名字。翟兆轩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在现场没能看到沐莎这边的亲属和朋友,多数都是冲着章景年的名声而来,一些台北的富甲名流。章景年的手下几乎一多半都在这里守着,只是比起平时,个个都换上了银灰色西装,不然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会有些像办丧事。
周围走来走去的宾客很多都在抱怨天气。
“怪了,前几天都是大晴天啊,突然转阴,连个征兆都没有的。”
“这天气结婚新娘可遭罪了,一会儿万一再起风,海边风更大,头纱非得吹跑不可。”
习雨浓有些担心沐莎,看这情形也知道她大概身边完全没有亲人作陪,全都是章景年一个人筹备了婚礼。
她知道翟兆轩不好开口,于是抢在他说话之前,先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去看看沐莎吧。”
翟兆轩怔了下,没说话,和她一起往新娘待着的休息室走了过去。
沐莎坐在沙发上,穿着美丽的婚纱。她的头上戴了一团鲜花扎成的花环,后面是长长的足足有两米长的头纱,她身上那件婚纱很像童话中公主穿的那一件,雪白的,缀满了绢花,泡泡袖更显得她娇小可爱。而她大概是习雨浓见过表情最淡然的新娘了,脸上的笑容很恍惚。
很多人簇拥着她,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凑上来和她拍照。她就像人形木偶似的,平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旁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习雨浓和翟兆轩进去就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她,等待着她和那些人拍照结束。
末了,沐莎抬起眼来,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翟兆轩,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光芒闪过,只是转眼当她看到站在翟兆轩身边的习雨浓时,那燃起的一丝光芒立刻如陨石般坠落了。
她起身,略略地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些人就立刻将纷涌来与她合照的人劝到一边去了。习雨浓这才发现原来刚刚一直站在沐莎身后的两个女人也是章景年派来特地盯着沐莎的。
沐莎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她的双手拎着沉重的裙摆,走得不甚顺畅。习雨浓在一旁看了,生怕她一脚踩在裙摆上摔倒,忙走过去帮她搭把手,将裙子捞起来。
沐莎看了她一眼,很客气地轻声说了句,“谢谢。”
习雨浓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慌乱。
沐莎在翟兆轩的面前站定脚步。她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习雨浓抬眼去看翟兆轩。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勉强地浮起一丝笑容来。他笑得那么艰难。习雨浓看着,心里又是一阵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