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风的话就像油锅里滴了冷水，有的人谈农民看病难，有的谈孩子上学难。
村主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说话有条理，“现在农民生病，一句话概括叫小病拖、大病扛，重病等着见阎王，为什么呢，没钱，治不起。二队有金一家，自己是肾结石，不痛时，好人一个，痛起来，在地上打滚，到医院检查，说是石头进了尿道，已经积水，要做手术，估计费用在5000元以上；他大儿子出外打工，钱没赚着，右手被机器砸去3个指头，老胃病，天天要用药；他小媳妇生下就是小心脏病，离不开药。一家服药的，钱没出处，村里给一个低保，基本不起作用。”
村主任的话带动大家纷纷说起自己熟悉的人事来。
王清风记录一些典型例子，问，“我们不是已经实现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么，怎么情况还这么糟？”
郑书记说，“国家一年一个人收33元，能报销的也就几千元，起不了作用，治治感冒伤风差不多，碰到重病就没有办法了。”
王清风看到大家忧郁的神情，似乎看到了自己在务农的哥哥、弟弟的神情，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觉得有义务把这些最真实的情况报道出去，或许党政领导也了解，那么，自己的报道是要促使他们解决问题。
聊完，又走访了几户人家，时间就五点多，吴委员催王清风回。
郑支书摆着手说，“怎么能回呢？晚饭要在这里吃，我家里的早在准备。说句心里话，我们这个村第一次有记者来，王记者又与我们聊得来，好像多年熟悉的亲戚，我喜欢，他难得来一次，我无论如何要安排他吃顿饭。”
王清风听了感动，对吴委员说，“我们就服从安排，听支书的。只是千万随意些，给你们增加麻烦了。”
其他几个村民自觉告别，回家去，留下村委几个人。
王清风又问问村两委建设情况，大家都说难，经费少，事多，如果不是冲村里人相信自己的情分，就没有人愿意揽村里的事。既然当了村干部，就要用心思当好。
王清风点头称是，说自己以前在村里教书，村里干部也是像田溪一样的努力，千方百计为父老乡亲好。
郑支书的老婆吆喝，“摆桌子，吃饭啰。”几个人摆桌子，拖凳，非要王清风与吴委员坐上席，郑支书提一壶谷酒出来，说，“纯粮酿造，喝了不上头，大家尽量喝。”
第一道菜是炖的一大盆土鸡，香味扑鼻，其它几道菜分别用腊肉炒南瓜、炒豆角等，看了就舒服。腊肉本来在冬季才有，这里到7月还有，又保存得好，王清风暗暗称奇。
吴委员要骑车，喝两多就不愿意喝了；桌上其他人全围着王清风敬酒。与他们喝酒，就像与自己兄弟，没有顾忌，王清风放开喝，醉了。
只模糊记得吴委员交代把腰搂紧，王清风坐在摩托后面怎样回的镇政府就忘了。
醒来，看看手机，已经是凌晨1点多，王清风打量一番房间，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三把椅子，一看就是客房。见桌上有一碗水，王清风端起喝干净，感觉好些，又拿起手机看看。
有两个没读信息，点开，一个是杜薇的
山里好吗？
另一个是段娜的
孩子今晚去了外婆家
王清风马上准备回杜薇，说自己喝醉了，才醒。又怕深夜打扰，不能发，最后想，她几小时前就发信过来，自己没看到，不回，有一定道理，现在看到了，不回，自己理亏，于是就回信：对不起，喝醉了，才醒。
信息发出去，王清风看着短娜的信息发呆？孩子为什么去外婆家，她没有告诉自己孩子去外婆家，昨晚快10点才记得发信告诉自己孩子去外婆家？有这个必要？
他突然想到，这个信息不是发自己的，段娜是发其他人的。发谁呢？发这个信息的意思是什么，孩子去了外婆家，你今晚可以到这里来？
王清风从逻辑、事理多角度、多层次琢磨，就是这个意思。
段娜约的是谁呢，那个戴老师？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王清风简直不敢想象。
段娜与那个男老师关系难道真的难分难解，从偷偷摸摸到同床共枕？段娜稀罕的是他的什么？金钱？段娜虽然用钱小气，但是对钱不是太在乎，很难想像她被金钱诱惑；那是为了感情？这点最有可能，她是明白自己与赵燕关系的，表面没吵没闹，或许是出于维护自己的自尊；或许是为了性，这点王清风有理由排除，因为他与段娜之间不存在性障碍，两个人甚至非常享受；或许是为了维护家庭表面的和睦，但是内心充满怨恨、寂寞，如果恰好有人嘘寒问暖，就很容易接受另一份感情。
面对这种局面，王清风分析了几种应对办法：自己主动挑明，寻找证据，揭穿段娜奸情；自己装聋卖哑，好像一无所知，接受段娜出轨事实。还有一种情况是段娜主动挑衅，自己坦白奸情。怎么办？
自己寻找证据揭穿段娜奸情，王清风做不到，他想，一对夫妻走到一起因为原因走不下去，应该主动提出来，结束婚姻，给对方自由，给自己心安。如果段娜主动挑明奸情，就只能离婚了，这是出于维护男人的自尊心，明知道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还要夸帽子如何漂亮，王清风做不到。
王清风被突然出现的问题弄得焦头烂额，加上又喝酒了，一个人辗转反侧，长吁短叹，只盼着天亮。
滴滴，手机信息声音，王清风一把抓过，看看，是杜薇的
“人舒服些没有，多喝水，山里夜晚安静吧？”
王清风马上回复，“酒醒了，山里好静，听到鸟的叫声，还有不知名野兽的叫声。你睡得好吗？醒这么早？”
“我每晚就睡5、5个小时，凌晨4点左右醒，要么看书，要么胡思乱想。”
睡眠不足容易老，你不怕变丑？”
“你认为我漂亮吗？他们说我漂亮，没听你说过？”
“我觉得，一个思考的女人一定比一个爱打扮的女人漂亮，只是不知道你思考什么？”
“我在想，孤独是什么，寂寞是什么？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
“愿听高见。”
“孤独是一个人的事，寂寞是关于两个人的事，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能够说上话。”
“举双手赞同，你现在是孤独还是寂寞？你找到说话的人没有？”
“我感到寂寞，因为能够说话的在山里？”
“山里，谁？”
“你几时回，到我家聊天，我做拿手菜给你吃。”
“不胜荣幸，我争取下午回，到了联系你。”
“不见不散，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准备。”
“素菜就行，不喜欢太荤的。”
“我倒喜欢大鱼大肉，请你吃，听你的。”
“好，还早，再眯一会怎样？”
“我安心睡去，下午见。”
用短信聊聊天，王清风焦燥的情绪平和下来。他起床，站到窗前，看山间的雾慢慢薄了，淡了，东方天空出现了一抹绯红。
山里早晨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