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刚将两具尸体搬走,五福便支撑不住身体了,一下躺倒在了床上。
她头伤未愈醒来才不过半天时间,又加上刚才一阵惊吓,现在只觉疲惫不堪,身体虚弱至极,她索性闭眼静静养起神来。
只是不多时,她却慢慢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开始奇怪地发热。
那发热的感觉极为奇怪,从小腹处慢慢热起,慢慢朝其他地方扩散开去,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使她渐渐觉得自己的四肢开始柔软无力,整个人像要融化了一般。
五福心叫不好,怕是刚才那个贼人给自己吃的药丸发作了,只盼望自己能够就此昏昏沉沉睡去了,明早醒来便一切恢复正常了。
她忙努力静心睡觉,却听见此时房门忽然轻响,然后有脚步声,轻轻进了房间。想是十冬已经处理完尸体回来了,她忙轻声道:“十冬,你还没出发吗?为免夜长梦多,你须得星夜赶路,早去早回吧!”
那脚步声却未停,径直朝床边走来。
五福疑惑道:“十冬?”
还是没有回答。
五福心里一沉,勉强睁眼抬首,晕黄的烛光中映着一人,长身玉立,眉目桀骜,正在床边低头深深俯视着她。
瘦削的脸,深沉的眼,居然是——上官撷!
五福吃了一惊,不觉怔道:“你怎么来了?”
她不自觉地抬手揉揉眼,只怕是自己眼花了
——真是他。
他来了,他竟真的来了。
他终于,还是来了。
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五福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差点流下眼泪来。
这时忽听得门外有人轻轻叩门低声道:“姑娘,此间事情已毕,为免耽搁时间,十冬这就出发了!”
这次才是十冬,显然他并不知道这房间还有其他人在。五福忙转头叮嘱他道:“好的,你去吧,凡事小心!”
十冬亦道:“姑娘你也要保重,等我回来!”语毕,脚步声轻响,想是已经离开了。
她重又转头看向上官撷,柔软的眼神却碰到他冷冷的目光,他的眼神……五福心头忽然莫名地一紧。
他忽然于床边轻轻坐下,用手托起五福的下巴,细细看了一阵后,伸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抹,便撕下一层薄薄的皮来,想必就是之前贼人们帮她粘上去的人皮面具了。然后他重又细细打量着她的脸长叹道:“五福,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终于找到我了。
纵使我被人易了容,你仍是找到了我。
便如我心里期待的一样,你,找到了我。
千言万语,万般感触,千般柔情,再没有哪一句能比得上你现在说的这一句。
五福痴痴怔怔望着他依然熟悉却是冰冷的双眸,说不出一句话来。
却听他继续柔声道:“我买下掬香院后第一时间便想接你出来,结果他们告诉我说名叫五福的姑娘已经被送往帝都的皇宫里去了。我心急如焚,连家都未及回去,买了匹马便匆匆往帝都赶。五福是我的佳人,她怎能被送进皇宫去?我一定要把她追回来!”
原来他行色匆匆、形容憔悴居然是为了把“五福”从去帝都的路上追回来,他竟是如此痴情不倦不离不弃,为了她,居然只身前往帝都。
感动、愧疚在眼里交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情之一字,到底是误人。
你对五福的情,到底,是误了你。
他继续道:“我从这间客栈歇脚离开后,越想越不对劲,想到你经过我时的那个眼神——那么急切那么熟悉。虽然你被易了容,但是人的眼神却没法被改变。更何况——那是你的眼神,曾住过我的眼神。于是我便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回转头来找你……”
她终于咬着嘴唇颤声问道:“你、你何时到的?”
“跟十冬差不多时间,他比我早一步进到房间里。”他缓道。
那么,他肯定听到了她与十冬的所有对话。
他知道了。
他终于知道,那个贸贸然捡到了他相思子的女子,那个曾答应为他****燃灯的女子,原来是徐夫人——是他仇人的夫人,是那个一直在算计着他的女子。
五福的脸顿时失了血色,她垂下眼睑,躲开了他的目光。
那刀锋一样冰冷的目光是如此的刺人,一眼一眼便似一刀一刀,在她心里割着。
“为何不敢看我?”
“你想怎样?”她低低道。
“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是谁?”他亦低着嗓子道。
她想了想,终于抬眼看向他。他正狠狠盯着她,那双可比星子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当日的脉脉光辉,有的,是复杂压抑的感情,是痛,是恨,是怨。
他再也不会用那星子般的眼神看自己了,他的眼睛里亦再也不会住下她了。她怔怔望着那张桀骜有型的脸,嘴唇颤抖着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他锁住她的目光,一字一字道。
她终于无力道:“我……我是五福,徐夫人五福。”
是的,我是五福。
我确是五福,不过不是掬香院的姑娘五福,而是徐夫人五福。
从开始,你就错认了我。
从开始,你就错遇了我。
“呵,徐夫人,徐福年的夫人——五福?”他忽然笑出声,笑声却是干涩颤抖,“呵呵,徐夫人,撷真是失礼了。早说过夫人聪慧过人,没想到夫人在撷身上亦花了这么多心思和精力,撷真觉得有些惶恐。能让夫人如此费尽心思,苦心经营,撷心里亦觉着荣幸至极。”
不是的不是的,五福没有费尽心思,苦心算计上官撷。
没有,从来没有。五福只是身不由己,有些事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的眼,烫着了她的脸庞。
——是眼泪。
从脸上直烫到心里。
直烫得她心里火烧油浇般的疼。
她嘶哑无力地辩解道:“我不是……”
刚说了三个字,却是哽咽说不下去了。
所有的理由、解释,苍白而无力。
无心也好,有心也罢,根本,就没有区别。
上官撷,他也不会接受这区别。
因为她确确实实真真切切,负了他。
他紧紧盯着她,不发一言,似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她苦道:“你……”哪知此时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魅起来,身体里面的热浪也一波一波持续袭来,烫得她极度不舒服,她忍不住“嗯咛”一声叫出来。
这声音春意荡漾娇媚诱人,直听得人耳红脸热。五福知道那药丸的功效已慢慢发挥了出来,心知不好,不禁又羞又急。
上官撷见她满脸眼泪的小脸渐渐绯红如霞,声音眼神俱是说不出的风情迷人,哼道:“夫人的美人计还没有使完吗?”
“我……呃……嗯……”五福慌忙开口辩解,却发现自己张口逸出唇的却是微不可闻的破碎的呻吟,自己听了都觉得羞愧万分,忙闭上嘴不敢再出声,只得用眼神焦急又无奈地看向他。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眼神看在上官撷的眼里却是如梦如幻、流转勾人,加上她渐渐迷惘痴狂的神态,真真是美不胜收、妩媚撩人。
她曾是他魂牵梦绕、牵心动情的佳人,他不是柳下惠,此情此景,他不自觉地便伸出手抚上了她的脸,切齿喃喃道:“你这个小妖精,就这样让我着了你的道!”
肌肤的热度让她一惊,瞬间恢复了一丝神志,她忙道:“别……碰我。”声音却是更加柔软无力,听起来竟有欲拒还迎的情意在里面。
五福更加心慌意乱,再加上身体里的热度越来越高,整个人感觉要烧起来般,她忙惶恐地用力举起自己早已软绵绵的手臂,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拨开,哪知手刚碰到他的肌肤竟不听自己使唤地攀住了他的手。
她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一汪水。
柔柔脉脉一水,没有形态没有方向。
流到哪里便停到哪里。
他终是俯下了身。
狠狠吻下去,用力蹂躏着她的唇,她的脸,她的颈……刺人的下巴一路磨擦着她柔腻细致的肌肤直往下来。
她微微吃痛又有了一丝清醒,醉眼半眯轻吟道:“不要……”扭身想躲开她。
“不要什么?”上官撷已翻身压上了她,她的轻轻扭动让他的****更加扩张炙热,蔓延张狂。
他已经无法自已。
她用力睁眼,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看着他轻声求道:“不要……”只说了两个字,就于昏昏沉沉中一下跌进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里。
忍不住一怔,然后是心悸,悸动得连这身体都微微发起抖来。
就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她的心房。
——他的眼里住着她。
是她是她是她是她,在他的眼里。
他的眼,有火在烧,是深情的柔情的火,灸热却不伤人。
她融进那火里,与他一起。
逃不开、走不脱。
为着这对眸,亦不逃、不走。
“冤家啊……冤家……”她心里迷迷糊糊轻叹,任他将自己尽情拥有。
那一汪水,任他牵引着,水波荡漾,浮浮沉沉。
而后,惊涛骇浪。
排山倒海般地大起大落。
乐起,痛落,而后,汹涌澎湃。
她唯有弓身紧紧依着他、附着他。
与他一起颤抖。
三日后,五福又回到了丽水城。
世事难料,几个月前她以徐夫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进了丽水进了徐家。然而现在,徐夫人畏罪而“死”,而她,再次来到丽水,却是被上官撷悄悄带回了上官家。
自从那夜以后,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甚至眼神,都没有捕捉到一丝。
他只是雇了辆马车将她带回了家,而她亦是默默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