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手上的动作一停，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但卫瞳分明发现他的频率微乱。
很好，听进去了，也是个怕死的。
“半年多前，我有个朋友失踪了，跟你们冥界有关。你自冥界而来，可有听说那段时间，冥界从人间界掳过什么人？”
那人没有说话，头却垂得更低了。
卫瞳也不急，慢慢地等着。
易寒就更不急了，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他白衣若雪，是这昏暗的牢房中最纯粹的颜色，脸上的神情淡然而温和，如静水深流，十分养眼。
过了片刻，卫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现在不说，待会儿也总要说的，非得吃一些皮肉之苦么？”
她虽然行走于正途，毕竟是从阴暗中走出来的，那些手段不用，并不代表她不会。
她的语气还是很平缓，脸上的神情甚至是温淡的，这话说出来，偏生给他一种阴寒的味道。他丝毫不怀疑，这个看似美貌脆弱的少女心狠起来，绝对让人发指。
于是，他犹豫了，摸索手指的频率越来越快。
卫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嘴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翘起，神情还是冷淡的，眼中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深沉自信。
易寒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卫瞳，眼里倒有些许惊异之色。
这个丫头，到底还有多少是他所不知道的？
果然，那人摸索手指的速度达到了临界点，戛然而止，再抬起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有了某种决心，语调深沉沙哑，“我若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
卫瞳淡淡道：“我不折磨你，这就是最大的好处，你应该认清你自己的处境。”
闻言，那人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沉默许久，终究有些不甘不愿地开口，“最近因为某些原因，上头交代要加强冥兵修为，一些有门道的鬼兵鬼将便去人间界抓取炉鼎，以此作为一种迅速提升修为的好办法。”
卫瞳皱眉，不知道他说的跟自己想知道的，是否是一回事，“后来呢？”
“那些被抓来的人，要么被抽魂炼魄做成了法器，要么被当成了提升修为的养料炉鼎，一般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不过……”
卫瞳忙问，“不过什么？”
“法器的炼制、炉鼎的培养，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是半年前抓的，说不准现在还在炼制当中，肉体毁了，魂魄至少还在。”
卫瞳迟疑地开口，“那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司鸿阳的人？”
“司鸿阳？”那人沉吟，而后摇了摇头，“没印象。”
卫瞳补充道：“他是被两个鬼兵抓走的。”
那人想了一阵，“要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两个鬼兵，当初从人界回来时掳了人，他们是逃回冥界的，据说是被一个元婴期修士打的无还手之力。不过，那俩自从逃回来以后，就神秘失踪了，现在都还没找着，想来，是捡着了极佳的炉鼎，躲起来修炼了吧！”
卫瞳脸色一沉，那人若是司鸿阳，若真如此，她又要如何救他？
从牢房出来，卫瞳一边问易寒道：“师父，可有去冥界的办法？”
易寒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赞同，“你想去冥界救他？”
卫瞳点头，语气却很坚定，“当初是他舍身救我，如今，他有难，我怎么也得换了这个人情，无关风月。”
最后这句，是她加上去的，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让易寒误会。
易寒听得她最后一句，也是微愣，心里倒是平和些了。她既然有这个心结，自然要去解开的，否则，那人若真死了，她心里压着这件事，好比埋下一个心魔的种子。
“进入冥界的办法，我虽然不知道，但有一个人，很可能知道。”
卫瞳心中一喜，“什么人？”
“那个人是门派中的元老级人物，据说是跟穆修灵前辈同一辈，他活了三千年余岁，为人又低调，如今极少人知道他的本名，便唤一声徐老。”
“徐老？”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第一次去珍宝阁遇见的那个老者吧！
易寒诧异道：“你认识？”
“一面之缘。”
易寒笑，“那也是缘分！”
卫瞳看着他的笑容，在阳光底下，只觉得耀眼非常。
“只是，凭你如今的修为，我还是不放心让你独自去往冥界。”
“多谢师父关心，弟子会勤加修炼，务必做好准备。”
易寒点了点头，似想到什么，忽然说道：“瞳儿倒挺精通审讯之道。”
卫瞳神色微僵，“弟子是吓唬他的。”
易寒但笑不语，其实他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丫头颇有些古灵精怪。
徐老就住在一片幽谧的树林之中，这里被列为他的私人禁地，一般人禁制来此。
易寒早在前一日下午，便去为卫瞳疏通了关节，她只管来见就是。
卫瞳在林中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便无法再前进，只因前面被人设了禁制。那禁制虽是无形的，她人站在外头，却感到面前有一种莫名的阻力和威压，不由得心生忌惮。
卫瞳不慌不忙，对着前面的某一处，恭谨地喊了一句，“晚辈卫瞳特来拜见师伯。”
话音才落，卫瞳便感觉那股无形的阻力消失了。
心道，这才是真的高人。对禁制的操控，真个灵敏高深。
走了一会儿，便见得一座大殿，上书“清明殿”几字。观其瓦片漆柱，想来也有好些年岁了，满是修葺的痕迹，却分外干净整洁，显示出主人的爱惜。
卫瞳踏入殿中，比起门内其他大殿，这里要简单得多，偏生就是这些寻常的摆件，布局严谨，给人一种大势之感，隐有磅礴之威。
最引卫瞳注意的，却是正对门的石壁上所挂的一幅画。
庄严肃穆的清明殿，巨幅的画像悬挂其中，几乎占据了整面墙，昭显着他超然的地位。
卫瞳需得仰头，才能观其全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