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唐以琛一愣，没说话。
顾明烟继续道：“一定是我笨，师傅那么聪明怎么会笨，我怎么这么失败，搞了那么久，人家都不知道我的心意。”
“烟……”
“师傅！”顾明烟接过唐以琛的话头，咬了咬唇：“师傅，我爱人是你。”
唐以琛瞪大眼睛看着顾明烟，虽然心中早已有数，可是当她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诧异。而且，她说的是爱，不是喜欢！
“师傅。”顾明烟吸了口气，笑了笑：“你那么优秀，那么英俊，又对我那么好，我没有理由不爱啊，但是，师傅，我知道你不容许我爱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告诉你，或许你觉得我这话很虚伪，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她走到唐以琛身边，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双眸：“师傅，我可以很坦白的说，我就是爱你的相貌，爱你的身份，爱你的一切一切，包括你的缺点，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所有也同样爱你的身份相貌和缺点，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没有了这些，我也会同样爱你，因为你还是你，虽然缺失了一部分东西，但是你的本体是不变的。”
“烟儿，你……不行！马上停止！”唐以琛从椅子上跳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从容镇静，手有些颤抖的指着顾明烟。
顾明烟笑了笑，伸手抓住了那双她幻想已久的手，意料之中的冰冷穿透了她的心扉：“以琛，请你容许我这样叫你一次，虽然我在心中已经叫过很多遍，有些话我想今天不说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有勇气说了。”
紧紧握着唐以琛想要挣开的手，顾明烟继续道：“我曾经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那沧海，根本就没有尽头，师傅，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喜欢你，你也绝对不会喜欢我，我长得也不好看，也没有什么优点，反而老给你闯祸，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去爱你。师傅，你原谅我吧，忘了今天的事，明天开始，我依然还是你那个上慈下孝的好徒儿，你依然是我最最亲爱的师傅，对不起，师傅，我爱你……”
说完，顾明烟放下了唐以琛僵硬的手，夺门而出。她不会直到，以唐以琛的武功，若是真的想要抽出那只手，恐怕早就不会被她握着了。而唐以琛也不会知道，此刻在他心里剧烈翻腾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的那种感觉，他不知道那叫什么，那不该是他所有的。
唐以琛颤抖着盘腿坐到椅子上，闭上双眼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清心诀，额头一波又一波渗出虚汗，他的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突然变得柔弱不堪。
顾明烟冲出阁楼，飞快的奔下楼梯，不出意外，唐以琛没有追出来，她没有抱任何希望他会追出来，可是心底还是忍不住会伤心。
一个浓密的大树下，一团白色的身影蜷缩在树根边，身子轻轻抽搐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树上，绛紫色的锦服与黑暗融为一体，高超的闭气功让那一抹白根本没有发现他，他的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苦苦的，瑟瑟的。
顾明烟站在唐以琛房门外，目光有些呆滞。半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敲了门：“师傅，起来了吗？”
屋里没有声音，她也只是静静地站着，昨天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他们还是很好的师徒，没有那些话，他们可以相处的很好的，至少，可以每天都在一起……
过了一会，在顾明烟沉思之际，房门缓缓打开了。唐以琛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一尘不染，一点褶皱都没有，他脸色十分难看，白的几乎透明，额头还有些许汗珠，就连俊美柔和的轮廓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整个人仿佛快要消失了一样。
“师傅你……”顾明烟怔怔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唐以琛，怎么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有、有事吗？”微微嘶哑的嗓子，低沉而雌性的音色，唐以琛眼神毫无焦距的穿过顾明烟，看着别处。
“没什么……无忧说叫您去商量事情，我……烟儿来给侍候您起床……”顾明烟扯了扯嘴角，也闪开目光不看他。
本来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怎知唐以琛竟然毫不犹豫的说：“好啊。”
顾明烟诧异的看了唐以琛一眼，唐以琛闪过目光，侧身走进屋里。发觉到他的不自在，顾明烟攥了攥拳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床上的被褥都没有动过，只有她昨天离开时桌椅板凳动过的痕迹，他一夜没睡吗？这样想着，顾明烟打了盆水，沾湿手巾递给他。唐以琛十分温顺的洗脸，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淡淡的落寞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痛，细密的水珠帖服在他的脸上，落满他前额的黑发。
擦完脸，唐以琛眼光一闪掠过顾明烟：“换件衣服吧。”
顾明烟点了点头，走到床边打开他的包袱，这都是她帮他收拾的，她很熟悉：“要穿哪一件？”此时此刻，顾明烟觉得他们就像一对夫妻一样，妻子伺候心爱的男人洗漱，帮他整理衣服，可是，这一切都只能是她的想象。
“随便吧。”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顾明烟也不意外，师傅就是这样的，一遇到问题就冷落她，习惯了。
她拿出一件月白色锦服，左边袖子上绣着金丝纹龙图案，栩栩如生，穿在唐以琛身材上是绝对的完美！
将衣服递给唐以琛，顾明烟欠了欠身，转身准备离开，哪知，唐以琛居然叫住了她。
“烟儿……”
顾明烟惊讶的回头，茫然的看着他。
“帮为师梳下头，今日恐怕会有大事发生……”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高深莫测，淡淡的一句话又隐含了几许担心。
顾明烟并没有说什么，乖顺的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玉梳一缕一缕的帮他整理着漆黑如墨的发丝。她将一部分束在头顶，用白玉冠住，一部分披散下来，打在洁白的衣服上。梳理整齐，放下梳子，顾明烟满意的笑了笑：“怎么样？好看吗？”她的话是那么的自然和随意，以至于没有发现唐以琛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很好，想不到烟儿还很会梳头。”唐以琛毫不吝啬的给予赞许，站起身过入屏风内换衣服。昨天顾明烟才刚刚对他表白，今日他就那么随意的让她侍候他梳洗和更衣，顾明烟有些茫然的望着屏风这边的影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投射了过来，那偏瘦又健壮的身材，虽然看不到白皙如玉的肌肤，但是依然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很快，整理完毕的唐以琛便出来了，脸色依旧苍白，漆黑如缎的长发，稀薄的双唇，挺拔如雕塑的鼻，瘦削却刚毅的脸庞，无一不比例匀称精美，完美不可挑剔，他穿着她为他选的衣服，放眼望去，根本就是仙人下凡，凡人哪里会有如此风姿？这就是她喜欢的男人，那么的卓尔不群，无懈可击。
“走吧。”唐以琛淡然的整理了一下袖子，埋首出门，顾明烟点了点头，追随而出。
出了门，唐以琛扬起了头，好个晴空万里，初秋的冷风从脖子口刮过，而日头不减夏日气焰，洒下与凉风天差地别的温度，这让他眯了眯眼，唇角上扬的弧度不知是优雅还是轻佻，一生叹息从喉咙跳出。
“烟儿，今日，要出大事。”他突然冒出这句话，顾明烟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师傅指的是？天绝？还是？”
“哎。”又是一声叹息：“为师老了……”
莫名其妙的又说出这么一句，顾明烟微微蹙眉：“师傅为何这么说？您很年轻啊，看起来和烟儿一般大。”
唐以琛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笑，步子逐渐变大。
“咚、咚、咚。”无忧一身紫色锦服优雅的斜靠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面，慵懒至极的眯眼看着唐以琛与顾明烟。唐以琛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饮茶，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唐掌门今日脸色不太好看啊。”半晌，无忧打破了沉默，饶有兴致的用两指抚上下颚，妖娆狭长的双眸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迷离，让人不敢直视。
“公子还真是胸怀宽旷。”唐以琛不动声色的继续品茶，间隙时随意的丢出几个字，满满的都是敷衍。
“此话怎讲？”无忧又眯了眯眼，目光转向眼观鼻鼻观心的顾明烟，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浅笑。
“只怕此时，魔军已经到了山脚下了，公子还有闲心关心唐某，看来对于那数以万计的魔军，并不放在心上。”唐以琛缓声说着，一字一句都那么随意自然，从容的好似危险根本没有来临一般。
无忧扬起眉：“蜀山还真是名不虚传，唐掌门神算之术竟如此出神入化。”
唐以琛不语，任由从外而来的风刮乱他满头的青丝，嘴边笑意未退，茶杯也没有放下。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无忧整理了一下衣装，终于有点正式的坐了起来，不过整个人还是挂在玉几之上。
“天绝带了二万人，不知唐掌门有何看法？”他的声音懒洋洋的，语气却透着难见的规正。
唐以琛微微蹙眉，随即释然开来，笑道：“区区两万魔军，对于执掌皇家御林军的皇帝来说，是个难题么？”
无忧闻言，抽了抽嘴角：“此事唐掌门觉得可以动用朝廷的力量？”
“自然不能。”
“那唐掌门还说出来作甚？”无忧的语气依然散漫，脸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可是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表露出他现在很不爽。
“素闻北辰宫的人比起那皇军可以说是以一抵十也不在话下。”唐以琛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放下茶杯，目光望着殿门外，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袖口。
无忧愣了一下，微微颌首：“那魔军我倒是没有放在眼里，可是眼下天绝既然敢来，必然已经算计的准确，你在这里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出去了。”
“那样也好。”
“那么唐掌门有何计划？”无忧继续问道。
唐以琛不假思索道：“你既然丢了碧水珠，天绝怕是魔功已成，若是想要全身而退，你必须要帮我抵制所有外围打扰，如此而来，应该问题不大。”
无忧闻言，笑意加深：“唐掌门尽管放心，这护法之事我一定会做好的，这大魔头，就交给你了。”说完，他看了一眼顾明烟：“那不知爱徒要怎么办？”
“让她走。”唐以琛脱口而出，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顾明烟急了：“师傅，我不走！”
无忧打岔道：“唐掌门是怕你受伤，此次之事不比以前，我也觉得你还是先回蜀山避一避的好。”
顾明烟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想？我有那么没用吗？怎么说我也跟着天玄冰学了十几年的医术，这回的事情肯定会有人受伤，有我在只会有利无害！”
无忧满含深意的迎上顾明烟的目光，嘴角一扬，又转向唐以琛。
唐以琛微微偏了偏头，并没有看谁：“你要违抗师命？”
“师傅！我……”顾明烟还没说完，无忧就接过话头：“唐掌门，顾大姑娘说的不错，顾大姑娘的医术真的是出神入化，想来我北辰宫之内再找不出比之优秀的了，倒不如让顾大姑娘留下来，到时候若是谁受了伤，也好有个照应。”
顾明烟忽然觉得此刻的无忧浑身闪闪发光，明亮到了极点，使劲的朝唐以琛点头。
唐以琛雷打不动的从容道：“有我在，不需要。”
话虽然说的狂妄，可是事实确实如此，有唐以琛的地方，又怎么会需要小小的顾明烟呢？
“师傅，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走的，除非你杀了我！”顾明烟豁出去了，倔强的看着唐以琛，唐以琛闻言转过头来，眉头微蹙了一下，舒展开来。
半晌，他才悠悠的启唇：“既然如此，你只可躲在后方，莫要前来，明白么？”
见到唐以琛妥协，顾明烟兴奋的点头：“放心吧，师傅，我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无忧轻哼一声，面色不变，却明显有些不悦，他击掌两下，一抹熟悉的影子飘入正殿，是水冰依。水冰依看了唐以琛一眼，然后默默的站到了一侧。
唐以琛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继续淡然的喝茶，另一只手若有似无的掐算着什么。
“前方状况如何？”无忧淡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惊慌，大敌当前，如此镇定，不愧是君临天下之人。
水冰依若有似无的又偷看了唐以琛一眼，耳根浮现可以的红晕：“他们只是守在山下，并没有大动作，没有发现天绝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