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上官绝尘闻言，马上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对，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的一切，我定当要你十倍奉还！”语毕，顾明烟再也懒得看他一眼，飞身而去。
唐以琛静静地的注视着她的背影，回眸间，竟已是夕阳西下。
金黄的光洒落在他的肩头，现在的他，再也找不到刚才的一丝温柔，面无表情的俊脸让人看不透，猜不到。
“师傅……”上官绝尘低沉沙哑的开口，却接不下去。
“现在我发现自己活在一个比死还要痛苦的世界。”唐以琛冷不丁的开口，上官绝尘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
“一个无我容身之处的世界。”又一句，唐以琛深吸一口气，负手而立，默然的注视着夕阳。
若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会给你。无论是什么，包括我的命……和蜀山。
回到客栈，顾明烟“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一进屋就把桌子一掀，茶杯和茶壶叮铃铃的落在地上。轩辕风站在门口，踌躇着，终究是没有进去。
心已死，泪已干，不堪回首魂亦牵。梦惊醒，不了情，往事如烟挥不去。亦虚亦实，叶落无声花自残。只道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戚戚惨惨戚戚。却无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为什么，她不是服了断情丹吗？为什么她还是会因为他而心痛？
颓废的坐在椅子上，目光飘向窗外。
四年了，这四年来，她疯了一样的想要自己变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无忧醒过来，从唐以琛身上讨回自己的尊严吗？
可是，为什么见了她，她还是会动摇？即便是服了断情丹，还是没办法克制？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她在受折磨，为什么他总是那么淡定从容。她讨厌看到他好整以暇的样子，她喜欢看到他措手不及，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是，一切即将随手可得，她却又动摇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脑中光芒一闪，转眼间，红衣女子已经不在房中。
轻轻推开门，绕过屏风，便见那个人坐在塌上对着镜子梳发。那人想是方才沐浴过了，微湿的黑发散在雪白的衣裾上，发丝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动，白玉似的修长手指在发间游走，对比鲜明，宛若一幅画卷。
“啪。”梳子掉在地上，本已束上的长发倾泻而下，镜子里映着两张风华绝代的脸。
“你来了。”唐以琛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是早料到我会来么？”顾明烟不屑的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看他。
唐以琛没说话，拿起发冠将长发随意的挽上。
他缓缓转过头，烛光下的他动人极了，背部线条优美无比，深邃的五官被烛光镀上一层迷离暧昧的瑰色，一双雾蒙蒙的眸子迷茫含烟。
“你，想毁了蜀山，是吗？”他问道。
顾明烟一愣，好笑的转过头，挑眉道：“怎么唐掌门什么时候学会说废话了？”
“除了这个呢。”不答，继续问。
“就醒无忧。”
“就这些。”怎么感觉怪怪的？顾明烟微微蹙眉，看着唐以琛一脸平静的样子，他松松挽着的乌发还湿着，墨玉似的双眼赤果果的盯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子只穿了件中衣，似乎轻轻一碰便会碎了。
“若是我帮你达成，你还会恨我吗？”
在顾明烟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唐以琛突然冒出一句。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心虚，却没有。
“会原谅我吗？”见顾明烟不说话，他有些急切的站起身，双眼中满是渴望和期盼。
顾明烟往后退了一步，闪开他要伸过来的手，紧紧锁着眉头。
唐以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要的不是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态度，他不是应该高高在上等着她去挑战么？可是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怎么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摆出一副心灵受创，肝肠寸断的样子给谁看？
“怎么？唐掌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要双手奉上蜀山不成？”
唐以琛莞尔一笑，恰似冰雪初融，风华绝代：“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顾明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什么？他追求了几十年的东西，现在居然要丢掉？怎么可能？
“你有什么目的。”她平复情绪，冷冷的问。
唐以琛一愣，自嘲的一笑：“没有任何目的……我只是……累了。”累了，好累。放手吧，不管结果如何，不管会是什么下场，只要她不再恨他……
“我也可以帮你治好无忧。”在顾明烟说话之前，唐以琛如此说道。
“我不信你没有目的。”顾明烟微微皱眉，盯着他。
“我会让你信的。”唐以琛垂下头，浅笑一声，道。
刚想说什么，外面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看起来此人武功非同小可，顾明烟抿了抿唇，闪身离去。
今日风和日丽，阳光灿烂而不灼人。但是，就在这样美好的环境下，水榭山庄的操练场气氛却诡异至极。
众人把能做的椅子都摆好入座，不能坐的椅子拼一拼也得入座。只剩下木条不能当椅子的，就治好蹲着马步入座。
你问为什么？因为蜀山掌门，他们的武林盟主，正一身肃杀的立在比武场的中央，手持斩妖剑，锦服下摆无风自起，斜指地面的剑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而这些残破的座椅，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因为，在一刻钟之前，有人胆敢反驳他的话。
其实，唐以琛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但是，也分什么事。他第一次跳出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的，这几年来一直是柳嫣嫣暂代他的职务，与横玉青鸾一起打理。
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也正因如此，武林人士才会不满。
因为，唐以琛要废除武林大会的，解散水榭山庄。
这一消息，对于这些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天雷！
而在角落里，红、青、黑三道人影正紧紧的盯着他。
“唐掌门，我们尊你德高望重，又是武林的开山之人，才拥护你做盟主。多年来即使您不闻不问也不曾有异议，可是如今您不出则已，一出就要废除武林大会，这，又怎么让我们接受啊！”相较于他人的面如死灰，这个久久未曾见面的刘老头掌门要淡定得多。
他自视很了解唐以琛，绝对不会想到，唐以琛这一次，是玩真的。
唐以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辗转问道：“那也就是说，我是武林盟主，你们都听我的了？”
刘老头一愣，但还是点点头：“您是武林盟主没错，我们也都该听您的没错……”
“那就可以了。”唐以琛打断他的话“今日唐某话撂在这，武林大会的必废，若是有哪个不服的，且上来说话。”
他看着众人的眼眸深邃的如同浓到化不开的墨，或是平静若冰，或是暗波汹涌，无人看的明解得开。
所有人都没说话，长久的沉默，人人脑中想的都不一样。
有些人，介于唐以琛的强势与威信，已经离开。人群也开始骚动，本来密密麻麻的比武场，也渐渐稀疏下来。
刘老头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地握着拳。
“那老夫就领教了！”此话一出，本来已经动步准备离开的众人，脸上闪过一丝希望，缓缓停了下来。
刘老头大吼一声，拖着年迈的身子游走于比武场之上。
唐以琛沉思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抵在他的喉边，嘴角一扬优雅笑起。整个动作用了不到三十秒，更是没有超过三招。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黯淡下来，一个个犹如丧家之犬，垂头丧气的离开。
顾明烟在角落里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目光落在唐以琛抵着刘老头的剑锋上，就是这把剑，也曾经插入无忧的身子。
它，沾过多少人的血？又有多少人，是无辜死于这把剑下……
不多吧？多吗？她不知道。
“你走吧。”唐以琛收回剑，默然转身想要离去。
刘老头作势要离开，却突然飞身而起，三枚暗器朝唐以琛的后背射去。
刘老头在武林也算是德高望重的，武功并不算弱，只是唐以琛的武功太高，速度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想便已经被制服。但是此次，他确实拼了内力，使诈。
唐以琛猛的掉头，对刘老头举起了剑，却在下一刻手一松，掉在了地上。刘老头浑身一震，看着唐以琛冰冷的眼。
或许他想，只是他不能罢了。刘老头，是无辜的。
斩妖剑掉在地上，似是不满被主人这样对待，吱吱呀呀的动颤了两下，便消失了。
而那三枚暗器，却被一道三米长的白练给卷了起来。
白练的末端，是一位红衣女子。
顾明烟甩开白练，将三枚变了型的寒铁暗器丢在地上，又是一卷，缠在了唐以琛的腰上。
唐以琛转过头，肤若梨花发似乌莲，眉间的掌门印显出无限风情，明眸一转，似千层浪花翻转流离，惹的人心神不宁。
他突然淡淡一笑，怔松身上的力量，任由白练将他卷走。
顿时，本来喧闹的比武场，再无一人。
但，在所有人都走后。又走出一名白衣女子，她的双唇紧紧的抿着，绝色倾城的脸上变得狰狞可怕。
唐以琛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得陷入沉思。
过去的她，没有妖娆的身姿，没有艳丽的外貌，只有一个平凡到极限仍人堆里谁都发现不了典型的群众演员的这么一个丫头。
然而，正是这样的她，竟让他破了功，可如今的她……
她变了，变得更美了，更加娇艳了。可是，为什么心中有些莫名的怅然若失？
顾明烟自然不知道他盯着自己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就像没穿衣服一样，十分不自在。
“你做这些，是什么目的？”她挑眉问道。
唐以琛的眼眸像是夜中闪烁的星辰，薄唇一弯，满树花开：“没什么，这些，都是我能做的。”
“你能做的？”
“水榭山庄是我的，我可以解散。武林大会和江湖因我而起，我也可以废除。”他柔柔的目光始终流离在她的眉眼之间，近乎痴迷的看着她，好像只要闪开目光，她就会消失一样。
“然后呢？这是你的诚意？”顾明烟抿了抿唇，难得没有讽刺他。
唐以琛双眸黯淡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想要蜀山。”
“我不是要，而是毁，毁你懂吗？”她“好心”的给他解释。
出乎意料的，唐以琛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大义凛然的开始讲什么道理，或是换上一副高高在上难以靠近的嘴脸对她嗤之以鼻。
他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尖尖的下巴在几道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蜀山不是我的，我没有资格做什么。但是，我是自己的，我不会再回去，你做任何事，我也不会管。”
顾明烟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意思很明显，蜀山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蜀山，他是蜀山掌门，却不管蜀山了，任由她前去。
不管蜀山成败，都再与他无关。
可是，这样的唐以琛，还是唐以琛吗？没有了追求，没有了梦的他，还是他吗？
心，又莫名的痛起来。顾明烟微微皱眉，转身就要离开。
唐以琛快了一步，从身后拥住她。
“烟儿……请你谅解我。曾经，我只知道不能让蜀山百年基业毁在我手里。可是如今，我已经找到了对我更重要的东西，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熟悉而又陌生的冰冷怀抱，闻着他身上的冷香，顾明烟脑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稍纵即逝。
“可是，对不起。我不能亲眼看着蜀山破败，我只能走得远远的，至少，我不会与你为敌。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唐以琛缓缓松开双臂，玉色的手指有些颤抖的顺往掌心，握住。
顾明烟沉默了一会，突然转过头，直直的盯着他。
“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她如此问道。
唐以琛点了点头，笑的那么无害：“我会让无忧醒过来的，你可以带我回逍遥谷。”
什么？他居然说要跟她回逍遥谷？她没有听错吧？
唐以琛，蜀山掌门，居然说要和她回逍遥谷！
顾明烟狐疑的看着他，良久不说话。
唐以琛自嘲的一笑：“烟儿，我只是骗了你一次，难道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给我翻身的机会了吗？”
“以琛！以琛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二人都很清楚这人是谁。
顾明烟突然诡异的一笑，转身打开门，面带笑容的望着一脸诧异的柳嫣嫣。
“你……”柳嫣嫣美目圆睁，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顾明烟侧过身，让了个道儿给她，然后讳莫如深的看向唐以琛，面上的表情很明显在说：你怎么解释？
唐以琛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突然笑了一下，眼中一阵流光逆转的惊魂梦影闪现出迷人的光泽。
“柳宫主有何事？”他问道。
“以琛……你这是怎么了？”柳嫣嫣走进屋里，满脸殷切的望着他。
